许凡缓缓迈步，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来到一处两米高的小木门前。
“心儿姑娘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许凡深吸口气，将木门轻轻推开，走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荒凉的庭院。
许凡快速地扫了一眼，庭院地面光秃秃，偌大的院子，除去周边几座陈列的假山之外，便只有庭院中央的那栋黑色阁楼极为显眼。
“望雨楼么……”
许凡嘴中喃喃，缓缓踏下石阶，迈步朝庭院中央，那栋阁楼走去。
随着靠近，许凡发现，这栋阁楼占地面积并不大，只有普通屋舍大小，楼层也并不高，一眼望去，总共只有三层，像这般形式矮小的阁楼，在这皇宫内，也极为少见。
“下雨了……”
许凡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浓密的云层早己将太阳遮盖过去，这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
缓缓收回目光，许凡再次朝那栋阁楼望去，一时之间，顿感无比压抑，院子的荒凉沉寂，再加上眼前的黑色阁楼，在这阴雨之天，愈发死气沉沉。
停在阁楼入口，许凡显得有些犹豫，漫天的细雨从空中飘落，不断落在他的头上，肩膀和脸庞。
这一丝丝微弱的凉意传来，使得他双眸露出悲伤，深吸口气，许凡终于坚定地踏出一步。
进入阁楼内，许凡愈发地感到压抑，四周静得可怕，阁楼内部空荡荡的，唯有在低层的最中央，是通往第二层的阶梯。
许凡轻轻迈步，踏上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声音尤为刺耳，在这空荡荡的阁楼内不断回响。
“不在二楼……”
许凡快速地扫了第二层，整个楼层依旧如低层那般空荡，光线灰暗，却没有人影。
许凡没有停留，继续往上，他心脏砰砰跳动，随着踏上阶梯，心跳愈发清晰起来，他不知道是到底是期待，还是紧张，总感觉没有了之前的那般从容自然。
“是她……”
许凡从入口处探出头，一眼便望见了正依靠在栏杆边，少女亭亭玉立的背影。
少女一席白色长裙，裙尾一直垂到小腿的下方，露出玲珑小巧的脚踝，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齐腰垂下，在沾染了湿气的微风中，径自飞舞。
“你来了……”
少女转过头，冲着许凡微笑，那双清澈明亮的美眸如同潭水般空灵宁静，她用手拨弄了下被微风抚至眼前的鬓丝，将其轻轻捋至耳后。
“心儿姑娘告诉我，你在这里……”
面对少女波澜不惊的话语，许凡点了点头，步履轻缓，走到少女身旁后，轻倚着略有些潮湿的栏杆，他望了望天空，心情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应该很难看吧！”
封雨惜开口，略显苍白的脸蛋，嘴角浮现一丝苦涩。
少女的话语直截了当，许凡微微皱眉，瞳孔深处涌现出一丝黯然神伤。
“或许吧……”许凡压抑住内心情感的复杂，叹息道，“至少在我看来，你只是比以前更柔弱了！”
闻言，少女偏头看向许凡，憔悴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微笑。
阁楼外，凉风呼啸，天色越来越暗，仿佛到了夜晚。
许凡望向一旁的身体略显单薄的少女，那苍白的绝美面庞上，露出的平淡微笑，仿佛一根锋锐的利刺，深深扎在许凡心底。
这一刻，伴随着空中细雨的撒落，少女淡雅素洁的容姿，显得尤为凄美，让人怜惜。
少女缓缓偏过头，望着空中坠落的晶莹雨滴，缓缓开口。
“许凡，你喜欢下雨吗？”
许凡缓缓抬头，望向空中如同琉璃般坠落的雨滴，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我喜欢……”
“那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望向少年稚气未脱的侧脸，少女露出微笑，这一次，笑容中带着一丝明亮的色彩。
许凡默默地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眺望远方，流露出深思。
“或许……我只是羡慕雨的平淡吧！”
“小的时候，我的爹娘……只有在下雨的日子，才会停止劳作，也只有那个时候，我们家……才能够过上稍微平淡安逸些的时光！”
少年的目光带着一丝追忆，话语中的惆怅仿若化作空中的细雨，在封雨惜耳畔缓缓缠绵。
少女微微挪了挪身子，向少年靠了靠。
两人在这一刻，四目相视，各自沉默着，两道目光的交织，仿佛使得这一刻时间都静止，良久之后，少女才将目光缓缓移开，再次开口。
“我也很喜欢雨……因为我的母亲也很喜欢雨……”
少女的声音很平缓，像是春风拂面般，柔和而温暖。
“她总是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来到这栋阁楼上，静静地靠在栏杆边，一个人默默地观看……那漫天纷飞的雨。”
少女将目光移到身前的栏杆上，用手仔细抚摸着，美眸中流露出追忆。
许凡见状，沉默不语，内心更加认真聆听少女的声音。
封雨惜将身前的一段栏杆，细细抚摸一边，随后嘴角挂着一丝柔和的微笑。
“当然……有的时候，母亲也会心血来潮，她会带着我跟她一起看！
她把我抱起来，让我趴在前面的栏杆上，每次风一刮大，雨滴就会铺天盖地的都淋到我头上来，但是当时母亲她却看得出神，好几次……直到我被雨淋得大哭，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我放下……”
“那个时候，对于下雨……我还是挺讨厌的……”
说着，封雨惜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再次泛起一丝笑容，笑容中洋溢着幸福与温暖。
许凡望着少女的笑容，心中的忧虑有所舒缓，微笑道：“那你后来喜欢下雨之后，你母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或许吧！但她在我八岁那年……就已经去世了……”
少女略有些失落的话语落下，许凡笑容一僵，心中猛地一颤，忽地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
明明气氛才刚刚有所好转，自己却又一句话戳中了对方的伤疤，一时间，许凡懊悔不已，此时更有着一股浓浓的内疚，从心底蔓延而出。
许凡歉疚，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阁楼内再度陷入沉默。
天空无比昏暗，雨越来越大，渐渐地，已从当初的毛毛细雨变成了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冷风呼啸，渐渐升起一丝冷意。
少女的白色衣裙不断飘舞，她缓缓环抱起双臂，身子感受到一丝寒冷。
“披上这个吧！”
许凡见状，不假思索地从玉佩空间中，拿出一件宽大的衣袍，快速递给封雨惜。
少女身躯一顿，缓缓接过。
“谢谢……”
将许凡的衣袍披上后，封雨惜身躯便不再感觉到寒冷。
她再次目光看向身边的少年，望着对方的眸子，缓缓说道：“我可以借你肩膀靠一下吗？”
少女的话语极为平淡，但落到许凡耳边，却让他一愣，整个人好像在这时忽然呆住，还不待他心中的震动平缓，少女的身躯已然贴近，娇小的脑袋已经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瞬间，许凡顿时面色刷地变得通红，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僵住，心中的激荡情绪直到许久才平定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来有正事的吗？怎么能把这个忘了！”
许凡猛地一下回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这一次，是来和少女告别的。
感受着封雨惜头颅传来的淡淡体温，许凡犹豫了一下，旋即咬了咬牙，目光坚定地开口。
“我想好了，要靠我自己的力量前往南凌宗！”
阁楼的沉寂，被许凡突如其来的声音轰然打破，少女身躯微微一颤，沉默半响。
楼外的雨滴如水柱般倾斜而下，天空中，传来一道道雷鸣，少女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目光中看不清出丝毫的情感。
“那你还会回来吗？”
少女简单地说道，秋水般的美眸始终与许凡保持对视。
许凡沉默，酝酿许久，缓缓开口。
“若是有一天……在这荆国北境的断漠中，所有黄沙之地，都盛开素洁的玉芙蓉之时……我便会回来！”
许凡的话语，带着一丝决绝，使得少女瞳孔剧烈颤抖，她强咬着嘴唇，应了一声后，双眸便渐渐失去了光彩。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眸出神地外向天空，这一刻，心中忽然觉得，这种场景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忽然间，她脑海中一段回忆闪过，她最终露出苦笑。
这种孤寂落寞的场景，似乎就是自己在母亲身上曾经看到的，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