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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迷醉的爱情(20)

恰巧在这段时间里,露西多尔的姐姐安拉贝拉对弗拉奇米尔的态度冷淡到了极点。相信弗拉奇米尔也发觉了这一点,他还认为这是很正常的表现,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妥。他严守两人之间的秘密,没有在白天暴露出来,可安拉贝拉发现自己和他的关系有了点变化。他们一开始就非常投缘,总能在聊天中得到乐趣,现在也是如此,两人性格中光明的一面不谋而合;这也促使他们能比较和睦地相处。但是安拉贝拉更喜欢英凡格尔先生,虽然她和他在沟通上有些障碍。这样来看的话,她其实不喜欢弗拉奇米尔,如果以前还有点好感,现在已经被厌恶逐渐取代。安拉贝拉有些困惑,弗拉奇米尔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有了些改变,她无法完整描述出这种改变,只觉得非常焦躁。他没有大献殷勤,也没有热烈追求;总是那种改变让她捉摸不透,并且心生厌恶。英凡格尔先生知道安拉贝拉爱的人是自己。但弗拉奇米尔却声称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她爱的是他。两个男人争执不下,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他们相互嘲笑对方、讽刺对方,除此之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在他们眼中,对方是一个十足的笨蛋。

摩尔斯卡太太快愁死了。生活已经无力维持下去,曾经的朋友看到她落难后,纷纷避而远之。一个朋友在她还未落难时借给她一笔钱,看到她变得贫困潦倒后,一日紧着一日来要债,此时,绝望的封·摩尔斯卡太太的脑子里会出现各种想法。说不定她很快就会写信告诉朋友们,说她将离开维也纳,去某个小地方的救济所过日子,也许会去那户由政府看管着的农庄。安拉贝拉从不为处境担忧,她似乎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但露西多尔不一样,听到母亲的决定后,她就像一下子掉进了地狱,内心的痛苦旁人无法知晓。她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担忧使她好几个晚上没有和弗拉奇米尔见面。今天,她下决心要和他说明一切,因为母亲在晚些时候曾和安拉贝拉就目前的情况做了一番讨论,确定将要离开维也纳,她们已经无计可施。露西多尔听到后简直像掉了魂儿一样。她也下决心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不管后果多么严重,她要和母亲全盘托出,还有弗拉奇米尔,她要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存在于夜晚中的安拉贝拉。得知真相后,他一定会伤心、愤怒,露西多尔想到这些就恐惧不已,仿佛自己是一个罪人,仅仅是自己而已。这个晚上,露西多尔仍然没有和弗拉奇米尔见面,她的心情一时不能平复,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她怕自己见到他后控制不住情绪,怕自己在他的拥吻中崩溃,打算给他写最后一封信。这封信的语言比以往更加温柔,内容更加真挚,最后的签名还是写着安拉贝拉。露西多尔从未奢望过能成为他的妻子,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一直处于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她也愿意;哪怕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她也满足。可是现在一切希望都化成泡影。她没有在心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并请求他不要逼问。信中写着要他明天傍晚来家里找他,说她可能会在后天离开维也纳。眼下他可能不知道原因,但他不久便会知道;之前露西多尔还想着要不要写上一句:你会体谅我的难处的,后来想想,依安拉贝拉的性格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写了只会令人起疑。这一夜就在煎熬和不安中度过,没睡上几小时,她有匆匆起床,嘱咐旅馆的侍从把信带给弗拉奇米尔。之后她便一直心事重重。吃完中饭后,她按着自己昨天晚上的想法去找伯父帮忙。她想诚恳地和伯父谈谈,期望能用真情打动他。也许自己的努力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局,伯父说不定会变得仁慈,慷慨地拿出钱给她们渡过难关。眼下她只想挽救自己的家庭,还有爱情,她似乎坚定自己这次一定能带回好消息,当自己把伯父的钱或者他的承诺拿给母亲看时,她要跪在母亲面前,请求母亲成全她……成全什么?她现在不想考虑太多,她的脑子混乱不堪,嗡嗡作响……没错,我要让母亲打消离开维也纳的念头,留下来,依旧过着以前那样的生活。她很幸运,今天伯父在家,并且通过她的一番努力,伯父真的动心了,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得到他死死守住的钱;可是,他的态度突然之间又变回以前那样,他对她说再等几天,等他决定了就告诉她,时间没个准头。就这样,她沮丧地回到家中,慢慢地上了楼梯,来到卧室里。看着房里打包整齐的行李,她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仿佛灵魂被抽了去。客厅隐约传来弗拉奇米尔说话的声音,她悄无声息地走近他们。弗拉奇米尔果然来了,他激动地和安拉贝拉说着话,显然安拉贝拉对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先说弗拉奇米尔,自从早上收到那封信后,他就坐立不安,心好像被挖空了一般。他恍惚觉得自己和安拉贝拉的关系还不够明朗,但他们的心灵是相通的。因为深爱她,才不允许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自己,他要知道原因,并且会体谅她的苦衷。夜晚的安拉贝拉是那么迷人,若是她离开了,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没发现自己对白天的安拉贝拉毫不留恋,因此想到即将要去见那位真正的安拉贝拉,去宽慰她,关怀她,永远和她在一起,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来到旅馆,他看到安拉贝拉的母亲坐在客厅里。这位可怜的老妇人此刻的表现有些激烈,有些迷乱,就像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的神情一样。而弗拉奇米尔的态度也让老妇人吃了一惊。他先是吻了吻她的手,然后说出一些带着热烈情感的话。他希望能和安拉贝拉好好地聊一会儿。封·摩尔斯卡太太马上变得兴奋起来。她的情绪总是很多变。她把安拉贝拉叫出来,叮嘱女儿顺从弗拉奇米尔。安拉贝拉严厉地拒绝了,她不屑地说:“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摩尔斯卡太太劝她:“感情需要培养,女人们总是习惯太早否定。”说完她便把安拉贝拉带到客厅里。看到心爱人的出现,弗拉奇米尔既激动又羞涩,周身血液都在沸腾。看到他这副模样,安拉贝拉觉得封·英凡格尔先生的话再正确不过了,弗拉奇米尔的性格真的有些怪异。她冷冷地看着弗拉奇米尔,这让他心生疑虑。他请求她抛掉冷漠,把温情重新展现出来,安拉贝拉听到这话只觉得他是不是疯了,什么东西展现出来?弗拉奇米尔埋怨着、期待着,他复杂的神情使安拉贝拉产生反感,她转身离开客厅,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在那儿。走之前她还不忘说上一局,他一定受了刺激,这句话让她变成在一旁围观的陌生人,而不是当事人。她的离开也让弗拉奇米尔觉得难以置信,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袋一时缓不过劲来。要是他继续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准会不知所措,或者暗自嘀咕。庆幸的是,一扇门打开了,从房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走近弗拉奇米尔,双手抱着他,然后手渐渐垂下,整个人坐在地板上去了。这是露西多尔,不,说是露西儿更准确些。她穿着姐姐安拉贝拉的家居服,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看不到她短短的头发。她的脸上满是眼泪。白天他们是知己,晚上则是恋人。见面后他们自然有一次长时间的交流,这是生活中经常会看到的,原谅小说无法仔细描述其中的奥秘,如果是一部喜剧电影,说不定还能稍微展现一下。

在故事的结尾,我们不知道弗拉奇米尔是否会接受露西多尔成为自己的妻子;光明正大地让她以妻子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这不是小说最后要表达的意思。

关于弗拉奇米尔对露西多尔的感情,我们倒是可以探讨一番。他们能不能永远相爱呢?不过我们应该替露西多尔感到高兴,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温情将一直无法被释放出来。

精要评点

本文的情节并不复杂,露西多尔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喜欢的是她的姐姐,她不得不冒充姐姐与他幽会,那种激动、忐忑、失望的心理,刻画得极为细腻。体现了作者一贯的写作特点:优美的抒情,迷人的语言和梦幻的情调。

结局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有一个圆满的答案,作者巧妙地把几个问题抛给了读者,让读者自己去考虑、设计他们的结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想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它就是什么样的结局。

修软椅的女人 / 莫泊桑(法)

作家档案

莫泊桑(1850—1893),19世纪后半期法国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出生在法国西北部诺曼底省狄埃卜城附近一个没落贵族家庭。莫泊桑出生不久,他的父母由于经常闹矛盾而分居,他和母亲住在海边的一个别墅里。他的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爱好文学,是他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第一位老师。1870年,到巴黎入大学学习文学。这年普法战争爆发,他应征入伍。1871年战争结束后,莫泊桑退役回到巴黎。1878年,在教育部工作。他拜著名作家福楼拜为师,勤奋创作。1893年7月病逝,享年仅43岁。

莫泊桑一生创作了一大批脍炙人口、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结合的短篇佳作,包括6部长篇小说和350多篇中短篇小说、游记3部、1部诗集及其他杂文。他的文学成就以短篇小说最为突出,布局结构的精巧、典型细节的选用、叙事抒情的手法以及行云流水般的自然文笔,都给后世作家提供了楷模,他与契诃夫和欧·亨利并列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对后世产生极大影响,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他的长篇小说也拥有亿万读者,并不断被改编成电影,风靡全球。代表作有短篇小说《羊脂球》《我的叔叔于勒》《项链》,长篇小说《一生》《漂亮朋友》等。

这篇小说描写了一个流浪女的爱情故事。她自小四处奔波,当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并省吃俭用攒钱给他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只是贪图自己的钱财。后来她试图自杀,没有成功,但在临死前,她还是决定把全部财产留给这个男人。

这天,贝尔特朗侯爵在家中举办宴会,庆祝狩猎活动有一个好的开头。大厅被装饰一新,在温暖的灯光烘托下显得十分奢华,满桌菜肴之间还点缀着鲜艳欲滴的花朵。十一位猎手全部到齐,另外还有一名医生和八名少妇,大家兴致高昂,有说有笑,直到聚餐结束后仍没有停止谈论。

此时正巧在谈论着爱情,每个人都对爱情有着自己的见解,因此他们显得格外积极主动,忙不迭地说出自己的看法,生怕会被别人挤压下去。他们不知疲倦地争议一个问题:一个人能拥有多少次真爱?有人说真爱只有一次,有人说一个人只要真心付出,那么每一份都是真爱。双方各执一词,不断举出事例证明自己的观点。在男士们看来,一个人只要拥有过一次热烈的爱情,他就会像吸食毒品的人一样对爱情上瘾,并且要爱得轰轰烈烈才罢休,当然这样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如果某一次爱情让他伤透了心,任凭如何追求也得不到的话,巨大的打击将使他永远无法翻身。这种观点其实是正确的,现实中确实有人会疯狂地追寻热烈的爱情,但女性唯美、浪漫的思想让她们更倾向于一生一次真爱,她们往往用感性的目光看待事物,加上对完美情感的幻想,她们认定人的一生只能出现一场轰轰烈烈、发自肺腑的爱情,它像一道闪电,瞬间点燃两个人的爱情火花,在熊熊燃烧的爱火中,除了他们自己,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们不再理睬其他人倾慕的眼光,也不再幻想与他们无关的美梦。

侯爵是一位涉世颇深、见多识广的人,他也经历了不少爱情,因此他不赞同女士们的看法,他对大家说:

“我认为人的一生中可以出现多次真爱,只要你付出真情,单纯、真挚地在每一场爱情中对待你的另一半。那些殉情的人是愚蠢的,我敢保证,只要他们挺过最初的痛苦,以后仍然会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发生在他们身上。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乐观对待未来,真爱将伴随他们走进坟墓,可想而知,殉情的人错失了多少宝贵的爱情!爱情确实会让人变成瘾君子,怎么爱也爱不够,总想拥有比上一次更刻骨铭心的爱情。这种行为其实就是贪婪,是深藏在人类骨髓中的本能。”

侯爵的话不无道理,但仍有一些人坚持与侯爵相对立的观点,大家的一通争辩毫无结果,恰好宾客中有一位从巴黎退休的老医生,因此人们纷纷请这位来自大城市的老人发表看法。

但老人却站在中立的位置上,他对大家说:“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因此对事情的看法也不尽相同,这一点我同意侯爵先生的说法;我无法评判你们谁对谁错,不过我听说过一场历经五十五年的爱情,它一直存在于当事人的心中,然而当事人的去世也给这场爱情画上了休止符。”

侯爵夫人对老医生的话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拍着手赞叹道:“真是一场浪漫、真挚的爱情!我们追求的不正是这样的爱情吗?五十五年不间断的爱,付出的人是多么伟大,得到的人又是多么幸福啊!这位得到如此伟大爱情的男人无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上天对他的眷顾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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