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雍齿滚床之后,吕雉的心绪总是变得很浮躁。
沛县街头,小妹吕媭象条叭儿狗一样到处跟着吕雉,真让她不爽。
吕雉第一次对吕媭发火了:“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吕媭忽然哭了,她说:“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发火?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吕雉也哭了。
吕雉说:“你要跟着就跟着吧,但要擦拭尽眼泪,不许再哭。”
吕媭就把泪水擦拭掉了,她不哭了。
吕雉也把泪水擦拭掉了,她也不哭了。
吕媭:“姐,你要去哪里?”
吕雉:“我要去找萧功曹,我要杀人!”
吕媭:“你要杀谁?”
吕雉眼神冷冷地闪射着寒光:“我要杀像狗一样的人。”
吕媭吐了吐舌头,不再问了。
吕雉就带上这条小尾巴,她带着吕媭绕过一棵大槐树,又走过一座桥。
吕雉她们姐妹俩径直来到萧何府上。
萧何府上院子里,已是掌灯时分,吕雉迎面碰上了萧何。
吕雉对萧何说:“萧功曹,我要喝酒。”
萧何一怔,还是端出了酒杯。
吕雉与萧何对饮。
萧何:“你已醉了,少喝一点。”
吕雉:“我没醉。”
吕雉又端起酒杯来喝酒。
吕雉突然说:“萧功曹,我们反了吧,把那个狗县令杀了!把那个狗雍齿也杀了!”
萧何居然没有大吃一惊。
萧何朝四周看了看,轻声说:“吕姑娘,你别急,为时还早。不过,这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事,暴秦已是强孥之末了,暴秦这块肥肉现在已经在砧板上,就等天下群雄一起瓜分了。”
萧何又看着夜空的星星,说:“看哪,扫帚星的位置正在移动,天下又要乱了。”
吕媭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话,瞠目结舌。
夜静更深,吕雉她们从萧何家里出来,漫不经心地在街头走着。
路上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儿,街上干干净净的。
吕雉暗自思忖片刻,问吕媭:“今天怎么回事?”
吕媭不解其意:“你什么意思?”
吕雉:“那些无赖都不知去了哪里?”
吕媭:“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吕雉:“在哪里?”
吕媭:“在武负酒楼。”
吕雉:“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里?”
吕媭:“姐姐还蒙在鼓里吧?姐夫常去那里找一个女人。”
吕雉:“找谁?”
吕媭:“开酒店的武负。”
吕雉二话没说,脚下生风,径直朝西走去。
吕媭跟在她的后面。
夜已很深了。
“姐姐,我们去干什么呀?”小妹吕媭用一块手绢蒙住脸,越往西,风沙就大起来,四周没有房子的遮挡,田里是稀稀疏疏的绿色。
吕雉:“找个人。”
吕媭:“干嘛?”
吕雉:“不干嘛。”
小妹吕媭也就不说话了。
武负酒楼,在迷蒙而浓重的夜色中藏着掖着。
刘邦带着一帮人进了酒店。
刘邦长得怪怪的,高高的鼻子,长长的头颈,还特意留了长长的小胡须,那小胡须倒不赖,大概是他脸上最漂亮的部分了。
“老板娘!”他喊武负。
武负禁不住笑了一下。
刘邦又在武负漂亮的脸上拧了一把。
刘邦的眼睛赤裸裸的,把武负从头扫视到脚,她当作没注意到他那副好色相,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睛是怎样在一件一件地剥着她的衣裳。
武负“哼”了一声,从刘邦身边走过去了,他的眼光还在滴溜溜地盯着她打转。
那个叫王媪的老女人从店堂里面跑出来,对着刘邦皱皱眉头,不胜其苦的样子:“怎么又是你,上次欠的酒钱还没给哦。”
刘邦:“老规矩,年终结算。啧啧,什么态度,客气点,把最好的酒菜拿来!”
王媪端上了酒菜。
刘邦与他的兄弟们坐下来喝酒。
刘邦喝得红光满面。
过了子夜,西天上挂着斜月。
吕雉她们很快穿过竹子林,远远就看见那杏黄色的酒旗迎风招展,里面喧声震天,有男人粗犷的嗓音,也有女人娇滴滴的软语。
吕雉探头一看,刘邦今天打扮得怪模怪样的,神气活现,头上戴了那顶竹皮帽子,把他的头撑得更长了。
刘邦身边有个穿红衣的女人,涂着血红的嘴唇,还有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个浪女,正在替刘邦斟酒。
吕雉立在门外,脸都气歪了。
妹妹吕媭清脆地叫起来:“樊大哥!樊大哥!”
吕媭挣脱吕雉的手,奔了进去。
吕雉也一步跨了进去。
樊哙看见吕媭颇为讶异。
吕媭瞥了屋子里一眼:“怎么你们全在这里?深更半夜的,还跑到这里来喝酒!”
刘邦喝得醉醺醺的,正在与老板娘武负调情。
吕媭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把步子走得很妩媚。
刘邦醉眼迷离地站了起来。
刘邦朝他的小姨子吕媭吹口哨,那口哨是那么短促的一声,在空中打了个转儿。
“好脏啊。”吕媭站在一边说。
“老板娘,来擦擦桌子!”刘邦大声地吆喝起来。
“你们自己不会动手啊!”武负说。
刘邦大大咧咧地抱怨:“老板娘啊,你这地方什么时候也该装修一下了,也像人家城东边曹氏酒楼一样,弄得亮堂一点,再弄两个唱小曲儿的来助助兴。”
“装你个头啊,你再不把欠的酒钱给补上,老娘的酒店都开不成了,还装修,亏你说得出口。”武负倚在门边说。
“还有这位高贵的小姐,可得当心着点。”武负瞅了一眼吕媭,“嘻嘻”笑了两声,闪进里面去了。
萧何:“刘邦,显然你的名声并不好。”
刘邦:“好不好?别听她们胡扯,这些老妈子患更年期综合症,见不得别人开心。你去打听一下,我刘邦可是大大的好人。”
吕雉走了过去。
“好?好你个头!”吕雉狠狠地瞅了刘邦一眼。
“啪!”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掴在刘邦脸上。
吕雉从刘邦手中夺过酒杯,将酒泼在刘邦脸上。
刘邦勃然大怒,举手欲打眼前的女人,见是吕雉,他的拳头僵在半空中。
萧何急忙将刘邦按了下去。
吕雉开始喝酒。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喝酒喝得很痛快,她从未如此痛快地喝过酒。
她要刘邦陪她喝:“来,陪我喝!”
刘邦酒已醒了大半:“吕姑娘,我……我已醉了。”
吕雉声色俱厉:“陪我喝!”
刘邦就陪吕雉喝酒。
刘邦先醉了。
吕雉却没有醉。
萧何走了过来:“吕姑娘,好酒量!”
吕雉:“比起我夫君刘邦来,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萧何:“吕姑娘,刘邦已经醉了,你就别难为他了,让我来代替刘邦喝三杯吧。”
吕雉:“萧功曹,你……你居然也助纣为虐!”
樊哙等齐声道:“吕姑娘,让我们来代替三哥喝三杯吧。”
吕雉:“你们……”
萧何:“吕姑娘,请吧。”
樊哙等:“吕姑娘,请吧。”
吕媭突然冒了出来,双手叉腰:“喂喂喂,你们想合伙欺侮人,是不是?”
樊哙:“哟,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敢与大哥喝三杯吗?”
吕媭:“你……比就比,不就是个杀猪宰狗的吗?有什么了不起!”
樊哙:“你说什么?”
吕媭:“我没说什么呀?我是说,不就是个猪杀狗的、狗宰猪的,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说我有什么说错了吗?”
樊哙火冒三丈,猛然从腰间抽出将军剑来。
吕雉眼明手捷,一闪身,从刘邦腰间抽出天子剑来。
吕雉:“樊哙,你听着,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女子弄刀舞剑的,算什么男子汉!”
吕媭:“是呀是呀,用来杀猪宰狗的,怎么可以用来杀人呢!”
萧何:“啊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
吕雉:‘萧功曹,你可听分明了,我们刚才是赌酒,可不是赌命!”
萧何:“对对对,是赌酒,赌酒。”
吕雉先放下了天子剑。
樊哙也放下了将军剑。
吕雉面对吕媭:“小妹,你让开。”
吕媭盯着吕雉,见吕雉目光冷若冰霜,怯怯地退了下去。
吕雉向众男人扫视了一眼:“你们谁先上?”
樊哙:“换大酒杯!”
吕雉:“要什么酒杯?拿大坛来!”
武负闻声,一手擎着一坛酒走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来啦,来啦!”
樊哙与吕雉各执一个大酒坛,相峙着。
樊哙突然将大酒坛往上一提,咕噜咕噜地灌了大半坛。
樊哙不胜酒力,终于倒在地上。
吕雉提起酒坛,一口气将一坛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将酒坛扔在地上,那酒坛成了碎片。
众人目瞪口呆。
吕雉连喝了三大坛。
众男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吕雉对刘邦说:“刘邦,记住了,世上没有越不过去的墙!”
刘邦:“是,是,我记住了,世上没有越不过去的墙。”
吕雉瞟了众人一眼,手提天子剑,出了酒店的门。
吕媭“哼”了一声,也扬长而去。
刘邦见吕雉走远了,才抬起头来,幽幽地说:“她不会醉酒?她真的不会醉酒?她是一个不会醉酒的女人?女人不会醉酒,那太不可爱了。”
众人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可是,他们笑得那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