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啥那？”进了卧室，准备休息的小娟问道。“我笑了吗？”半睡半醒的建志回问道。“刚刚听到你笑了。”小娟说，“明天，你带你儿子去理下发，你看他的头发长成啥样了？你盯着他，让他理个平头。”“你说的好听，你儿子得听吗？”建志懒洋洋的回道，又往里翻了一个身，闭上了眼睛。“他理一次发花十元钱，只让人家去去下面，没几天又得理，光糟践钱。”小娟嘟囔着，“都是你惯的他，什么也由他。挪挪身，这里铺床。”建志不情愿的下了床，“知道了。”他迷迷糊糊的应承着老婆。“睡吧！就知道睡。”小娟铺好被，吃哒了建志一句，按死灯，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建志叫上林睿要去理发。“爸爸，晚上再去吧。”林睿不情愿的推诿着。“你快点吧，早上理发的人少，不用等。”建志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促儿子。“大白天的不上学...。”林睿没再往下说。建志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嫌丢人。“这有啥！你又不是逃课，是你老师先犯的错。”建志给儿子讲解着，“以后大了，做的事情是对的，就不要管别人怎么评论，自己内心坦然就行。懂吗？”林睿没吱声，起身换上衣服与建志下了楼。
晚秋的天，早上还凉的要命，现在高高的日头已驱走了凉爽，带来丝丝的夏意，给人毒辣的预兆。“婶子，你看我这双鞋好看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梯口的西侧传了过来。建志往那面瞟了一眼，见是自己的女邻居随意的穿了一件睡衣，脚上却穿了一双崭新的粉红色的旅游鞋，正与平时几个在楼下常坐的妇女显摆那。另外三人，一个是隔壁楼道的六十几岁的老太太；一个是与建志同楼道，三楼的一个中年妇女；再一个，是后面楼上的一中年妇女，她与小娟娘家是同村。这几个妇女平时在楼底下闲聊打发时间。夏天在阴凉的地方，冬天找向阳避风的地方。即使阴天下雨，几个人也要凑在一起，躲在楼道里叽咕一大天。“这鞋太亮了。”老太太褒贬着。她一只眼有毛病，白眼球多，看人时老向上翻，让人感觉不舒服。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短处，看人总躲躲闪闪的。也许有生理缺陷的人心里不平衡的缘故，她性格很怪癖，说话往往就带出了那一份孤僻气。虽然已六十多岁，却从不跟东面几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在一起聊天，却与这两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搞得火热。建志刚刚搬过来时，见面也与她打招呼。有一次，她敲开了建志的屋门，告诉开门的建志：“咱这小区明天要停水了，我来告诉你一声，准备下水。”建志感激的说：“谢谢你了婶子。”可她接下来的话让建志感觉不舒服。“我看咱是隔壁我才来告诉你的，别人我是不管的。”她说话的神情明显带着邀功的意味。建志瞬间想起了小时拉帮结派的孩子。后来因为冬天供暖的事，小区的人都闹着不交物业费。她嚷得最凶。建志不喜欢她这样子，见了面不再与她说话。从那，两人形同路人了。“显气吗？”三楼的妇女说，“我看挺好看的，时髦。”三楼的妇女与建志同岁，四十四了。有一次，建志去物业交电费与她走了一路，两人闲聊后知道的。她个子不高，长的白白胖胖的。过去她在毛巾被厂上班。毛巾被厂破产后，就再也没上。平时就在家给自己上学的女儿做饭吃。今年女儿考上大学去外地上学了，她就只在家等侍候每年轮到她家的婆婆。她老公去外地打工了，每天就一人在家，更是清闲得很。每天吃饱饭，就早早的来到楼下坐着，等那两人下来。“不好看！”后面楼上的妇女大声的戏谑着，“啥时候了，你还穿这个裙子，下面穿双旅游鞋，不伦不类的。”小娟告诉过建志，后楼的妇女比她大不了几岁。她两个女儿，大的上大学了，二的才上初中。她丈夫在乡镇上上班。建志感觉她走路特搞笑，走路一歪一歪的，像只鸭子。“俺就是让你们帮着看看好看吗？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下来了。”建志的邻居解释着。建志的女邻居，他只知道她姓郭，好像比自己小，见面她都称呼自己为大哥。建志对她很反感，因为每次买了东西都要砸开建志家的屋门，非让小娟评判一番不可。有时赶到小娟不在家，她会不厌其烦的敲许多次门，直到见到小娟显摆完后才会罢休。每次建志都埋怨老婆脾气太好，总迁就她。小娟则说：“你以为我不烦吗？每次去我那商厦买东西，总要我陪她去。我说上着班那，她就穿了衣服或鞋跑来让我看。别的售货员看她跟我熟，价格上能优惠的都照顾她了。她自己感觉衣服或鞋的很合适，我也看着挺好看的，就告诉她可以。你猜怎着？每次买了，不出两天一准去退或换，弄得整个商厦的销售员都认识她了，不愿接待她。现在明明有的款式，也告诉她没有。我背地里也告诉别的售货员了，‘你们按自己的原则办事，别顾及我，我们就是邻居而已。’”小娟沉了下，又无奈的说：“可总不能太冷漠了吗？总归是邻居，靠着太近了。”说的建志也无言以对。这时几个女人见建志爷俩下来，声音更高了。“不好看。”“好看。”“太艳了。”“人家又不是多老，穿这颜色行。”建志懒得再看她们一眼，骑上电动车，驮着儿子走了。
建志驮着儿子，去了城南他经常去的那家理发店。理发也是认地方的，建志一直在棉纺厂门口的一家理发店理发，即使搬到了街里，理发时，也要跑上六七里路去那理发。不仅仅是街里的价格贵，关键他看不惯街上那些理发师的打扮。街里的理发店，多是一些年轻的理发师。这帮人，女人的脸抹画得像妖精；男人的头型都弄得最时潮的，都像港台明星一样，不伦不类。而且男女的发型的颜色也特惹眼，黄、红、灰，...等，怎么另类怎么弄，好似不这样标新立异，不能显示他们的技艺高超似得。
建志骑了没一会就出了城。经过一段空旷的路段，很快就到了棉纺厂门前的大道。棉纺厂虽以倒闭了，可周围近几年在它周围建起的数个小区，仍然延续了这条街面的繁华。从边缘地段，道路的两旁的人行道上就摆满了各色的时令蔬菜。卖菜的，大都是附近的农民，买的自家种的蔬菜。往里走，卖菜的小贩侵占了当中的马路。使得来往的行人与车辆只能小心的在狭窄的炉中慢行。两旁的人行道上已被那些长户霸占，像炸油条的、卖老豆腐的、搭棚子买早餐的、摆地摊修车子的、...。再往外就是开门面的店铺了；副食店、饭店、居多，当中夹杂着私人诊所、理发店、卖五金的、搞装修的、买衣服的、.....，竟还有一家小小的邮政储蓄银行。穿梭的车辆、行人，与路旁卖菜的、买菜的、吃饭的、买东西的、看孩子的、....遛弯闲逛的，弄得整个街面混乱嘈杂。建志在一家叫做‘飘逸’的理发店的门前停了下来。店门口支着两个凉毛巾的铁架子。架子上挂满了晾衣架。每个晾衣架上都用卡子掐了一块毛巾，像两排国旗一样悬挂着。建志放好电动车，推开玻璃门，领儿子走了进去。这就是一间屋子。南边有三个理发的座位，座位前都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随意地扔着电推子与剃头刀。梳妆台后的墙上都有一面硕大的镜子，明晃晃的。屋子的北面贴墙放了一张长长的沙发。沙发的坐垫脏的由浅白的灰色变成了黑灰色，上面扔着几本破旧的杂志。“来了。”从里面的套间里走出一个女人，跟爷俩打招呼。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中等身材，身材匀称，面容还算可以。她头发披散着，一副懒散的样子。“嗯。”建志应了声，接着问道：“李哥上班去了？”“上班去了。”那女人回道。小李曾是建志的同事，现在是她的丈夫。“你爷俩谁先理？”她问道。“给我儿子先理吧。”建志示意林睿先去理发。林睿坐在了当中那把座椅上。女人先叫了林睿去里面套间的水池旁，为他洗了头。完事，又让林睿坐回当中那个座椅，继而给林瑞前身罩上了一块红围裙。她的动作看着都那么缓慢，可有条不紊，一点也不显拖沓。她拿起电推子，看着镜子里的林睿问道：“理个啥头型？”“理个平头吧？”建志在旁边劝着儿子，“要不到家你妈又会嘟囔你了。”“我不理平头。”林睿一口回拒了父亲，有对那女人讲：“你把我上面的去去就行。”建志笑了下，没再说什么。那女人也笑了下，开始给林睿推了。
“小，今天怎没上学呀？今天不是礼拜天吧？”她慢言慢语的文林瑞。
“不是。他有点不舒服，今天没去。”坐在后面的建志赶忙给儿子打圆场。
“啥病呀？”
“胃口不舒服。”建志接着往下编。
“你儿子多大了？”她这次直接转过了头问建志。
“十七了。”
“念高中了吧？”
“高一。”
“八岁上的学？”
“六岁。”
“那该上高三了。”
“我让他复读了。”
“奥，现在的孩子，上学早的，十八九岁就是大学生了。我娘家的侄子，今年十九大一了。”
“呵呵，你的侄子聪明。”建志敷衍着。坐在椅子上的林睿把头晃了下，‘哼’，鼻子里发出轻微的气愤声。
“嫂子，李哥现在的工资怎样？”建志赶忙岔开了话题。
“能咋样？也撑不着，也饿不死，就这样死头不痒的活着呗。”她回道，“你知小邵吗？”
“知道啊。”
“他做了架桥了。你说说，这么年轻，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你那的石峰，半年前辞职不干了，自己玩大车。上些日子在高速上修车被撞死了，他孩子还没一周那。那个叫清军的，老婆跟你厂的一个业务员跑了，两人家都不要了。....。”她不紧不慢的的讲着，似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你还理平头吗？”建志坐下理时，她停下了刚才的话题，问道。”
“嗯，平头。”建志回道。
“今年不养猪后悔了吧？”她问道。建志没马上回答，只在想；她怎么知道我不养猪了。“今年猪价多好啊！养的全发了。”她感叹的接着说，“你二哥前些日子来我这理发了，我问他，你今年是不是赚了不少，他说你不养了。说你血糖高？啥病啊？”
“呵呵，没啥大毛病。”建志含糊的应承着。
“血糖高会有许多潜在的原因吧？你没去查查吗？”她在探建志的话。建志有些心烦了，回了句：“常见病，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得病的。”
“不错，今天不忙。”随着声音，一个高个的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老张啊，快坐下，就他爷俩，这就完事了。”她笑脸招呼着，停下了对建志的追问。那高个男人随便的坐在了靠里的沙发那头。“老张，这几天有空吗？等老李歇班时，你兄弟倆喝一气。你让你手下帮我刮的仿瓷还没谢你那。”她笑着，不紧不慢的对高个中年人说。“别，没空。”那人回道，“就这点小事，还叫活吗，我都忘了。是刮得这一间吗？”他四下打量着墙壁。“嗯。”女人应承着。“这是谁给你打的隔断？这门口弄得可不咋地！”中年人的目光停在了屋子中间的隔断上。“北头哪家搞装修的。”女人回道，“别提了，上几天给我来割玻璃。我嘱咐他小心些，他说‘没事’，一刀下去，我那么大块玻璃被弄破了。现在装在我的床头柜上可难看了！”“他的活不行，你就不该找他干。”中年汉子站起来端详着隔断说着。“他那人不单单干活不行，还娘们的厉害......。”她滔滔不绝的数落着。这时日头应经很高了，阳光洒进了整个屋子。又有几个人走进来理发了。建志理完，付了钱出来，如释重负般深吸了一口气，驮了在外面等自己的儿子回家。刚走不远，林睿在身后说：“爸，这女人简直就是长舌妇啊！”“哈哈，我看出你已经烦她了。大多数人都好背后评论人，这是人的一个劣根。不过有些人能注意下影响，有些人却口无遮拦以此作为乐事。你以为她就会很好吗？她做的那些事，平常人都会瞧不上的，她还好意思指点别人。”建志边骑车边跟儿子说。“爸，你认识她？”林睿问道。“我是前几年在棉纺厂时才认识她的，她理发的手艺确实不错。这几年我总是在她这里。你妈妈也认识她、”建志回答，“早在她十七、八做姑娘时，你妈就认识她。听你妈讲，那时她在城西的冷库附近就开理发店。”“我姥爷住的那个冷库吗？”林睿问。“就是那。”建志回答，“那时她在一家私人开的澡堂子门口开的理发店。她与那家的澡堂子的男主人相好，两人就在她的理发店里住。那个男人比她大十几岁，那时就有两个孩子了。他的女人也管不住他。后来，她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那男人许愿要娶她的，可终究没要她，又回去跟自己的老婆过日子了。她带着儿子单过。从那，曾经与街里许多男人同居过，但都没成。直到前几年，我厂子的小李的老婆患抑郁症上吊死了，别人给他俩撮合，竟真结婚了。他的儿子可能的二十多岁了？听你妈说，前几天她还领着他自己的儿子去商厦买鞋了那，好似要送儿子去外地念技校。”“这么悲催还有心情说别人？真服了！”林睿感叹道。“呵呵，寻求下心理平衡，可以理解。”建志解嘲的说。当爷俩来到自己的小区，拐过楼角时，映入眼帘的是两帮坐在楼下闲聊的人。早上的那三个人仍坐在楼西头的阴凉处，老远就传来无所顾忌的戏谑声。在楼的中部，又多了一群人，是几个年长的老太太，与一个穿着很土的中年妇女在聊天。当建志骑车从后来的这几个人身旁穿过时，听到一个老太太正在说：“英国人正闹着脱欧那。”她是建志另一侧楼道里的一位退休女教师。平时爱在楼下看报，或戴个遮阳帽，在太阳底下嗮太阳，有时也绕着楼疾走锻炼。她一般不与西头的那三人在一起聊天，即使在同一楼后，也离了很远，很少交流。“怎么回事啊？”站着的那着装很土的妇女好奇地问道。她与那退休的女老师在同一楼道。平时也爱下楼凑趣。开始与西头的那几位处了几天，不知为啥，不久就分手了。倒是与同楼的退休的老太太合了伙，每天形影相随。“奶奶好。”在经过几个老人时，林睿跟那个退休的女老师打招呼。“好孩子。”老人满脸笑容的点头回应着。在另几个别的楼上的老太太的注视下，爷俩来到自己的楼道前。西面的三个人静了下来，都直视着建志爷俩，好似要看出什么故事来似得。建志放好车子，赶紧领着儿子上楼了。中午，小娟下班回来，上了楼就感叹道：“这人真行，东边一群，西边一群，把路都堵死了。你说说，成天在下面聊，有什么可聊的？都中午了，咋也不回家做饭那？”在自己卧室看书的林睿嚷到：“我爷俩出门时她们就在楼下。”已做完午饭，在沙发上翻看《周易》的建志笑着说：“你忘了咱在棉纺厂的时候了。成天在家属院的门口坐了十几个老头老太太。每当过去一个人，他们的眼光就像审贼一样。等人家走后，他们就会评头论足一番，把人家的身世，家底探听得明明白白才可。许多胆小的人从他们面前过，都低了头，急速穿过，真像自己是贼似的。”“你说说，住楼了，咋还这样那？自己在家看个电视多好！”小娟不解的问。“无聊呗。”建志说，“人就是群居动物，不管干什么事都爱扎堆，不这样找不到存在感。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