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目瞪口呆。
她还没转过弯来这是怎么回事,便被狠狠地甩到船上,以倨傲之资飞向船上的男子。
船上的灯火照射到幽深的水中,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水很清,灯光很明媚,甚至于在她缓慢落水时还能看到男子面对着她,投下微凉的笑意。
然后他侧开身子。
金枝玉叶的林大小姐便华丽擦过他,掉向后面的水里。
易霓裳抚额。
果然..真是这样。
男子睹了一眼水里噗通的林婉婉,忽然弯身,含笑地看着她。
船身摇摇停停,此刻他便就在她的面前,月白色的衣袍混合了花灯的光辉,只是那衣摆上再不是那日的梅花,而是绣着一簇簇愈待开放的朝颜。
“玩够了吗?”男子清清淡淡的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熟悉。
易霓裳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挑高眉头:“苏家,害死苏二小姐的..罪魁祸首。”
易霓裳看着他,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是说罪魁祸首,难道他给她顶罪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应该早就被苏家家主的怒火给烧死了吗?
她便抬起头,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奴家不知道阁下什么意思,不过..林小姐掉水了,阁下,当真不去救?”
当朝丞相之女,父亲权倾朝野..难道你就真的不在意?
他望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悠悠的道:“那水很浅,淹不死。”
易霓裳:“..”
她不由得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脚下触到的坚硬让她微微愣住,好像..真的淹不死人。
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毫不避讳的爬上船头,用手揪干头发,双手环住胸。
她就这样望着他,眼眸一如既往的璀璨,男子挑了挑眉,有些疑惑这样的天气天上明明没有半点星光,却为何有这般绚烂人眼的光辉。
易霓裳看着他,平静而恳切的道:“麻烦,请靠岸。”
他看着她,许久后,才缓缓的道:“没关系,你游过去就可以了。”
易霓裳沉吟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她无辜的仰头看着他:“我不想游过去。”
男子无动于衷。
-------------------不是去青楼,我是去参军---------------------
易霓裳想争执,却突然低下头思索了一下,然后冲到船头,直接把船头摆渡的男子踢下水里。
男子的脸色还是没有变,看着她的眼眸却隐隐有着冰寒之势。那厢船家已在水里大叫:“干嘛啊,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易霓裳笑笑:“老人家,抱歉,借您的位置用一下,待会就还给您。”
灯光下,少女轻轻摆渡,撸子在水中摇曳,摇曳掉水中光影,一如摇碎了谁斑驳迷离的梦境。
少女微微低着头,全身湿的发亮,更亮的是那人的容颜,尽是灿然炫目得出奇,宛如琉璃般不染凡尘,犹如误堕人间的仙子。
男子挑了挑眉,这样的一张脸,果真..特别。不过,在苏府的时候,她似乎与这不同。
感受到男子的视线,易霓裳皱起眉头,下意思摸向自己的脸,光滑细腻,再没了往日的粗糙,在水里泡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脸上的那层要应该差不多都融化掉了。
这张脸隐藏了一年,没想到居然被人给看到了,不过好在,这人不认识她,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花船很快便飘到岸边,易霓裳跳下船,突然回头看着男子,温柔道:“多谢公子送奴家一程,奴家不胜感激。”
男子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忽然道:“张恒,你说,她会去哪里?”
“他所能选择的,不过两条路。”张恒从船上跳下来,板着两根手指头:“一,回到苏家委曲求全,以求一方安宁栖身。二,自行流浪,无依无靠,最后堕入风尘。”
少女突然停住脚步,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扎了一个男子的发鬓。
张恒的脸微微青了。
随即见到少女走到招兵买马的摊位前,对着正在哈哈大睡的男人,低低说了几句。
张恒抬起的手有些僵硬,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就差没跳进湘江里。
船上,男子凝目着少女的身影,突然低低笑了起来,他似乎听到,少女站在皇榜面前,平静地指着桌案上那本记载了寥寥无几的名薄:“我要参军。”
【第七章】
大成位处东方,西边是大兴,北有突厥,南有匈奴,皆是对大成虎视眈眈,而大成建国不久,根基尚浅,不知何时便会触动战事。
近几年匈奴内斗,皇室纷争不断,无暇顾及其他国家,大成所忌讳的,就只有大兴和突厥。
大成建国不久,突厥便进犯大成,在玉门关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大成兵力吃紧,国库尚且空虚,更何况多年的富裕生活已让长安百姓和朝中一部分大臣养成了骄奢淫逸的个性,而那些将军,多半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旧臣,帝王担心一旦让其掌握兵力,会危及大成,因此,罢官的罢官,杀掉的杀掉,还有一些文臣便贬官三千里。
更何况,那些年轻时候曾骁勇善战的将军****,如今也大多到了迟暮之年,而朝廷对这次战事极为看重,甚至关乎到大成的将来,权衡了一阵,便招兵买马,在全国各地招募自愿报名参军,也希望选拔出新一批的能臣干将,指望着傻瓜中挑一个极品傻瓜。
而易霓裳便是这些傻瓜中的一员。
“小子,你也是新来的吧,那个地方的?指不定我和你是老乡。”
易霓裳平静地拾起一根柴火,投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然后挣扎开排在她肩头上的手。
“帝京,长安。”
男子愣了一愣,随即苦笑道:“帝京,长安?没想到我们还真是老乡,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贫民窟出来的,走投无路到军营里找活路的呢。”
易霓裳低头,看了男子一眼:“难道你是贫民?”
“可以这么说吧,只是没有贫民这么惨,我向来崇敬英雄,所以一腔热血,不顾爹娘反对投了军。”他淡淡睹了一眼纷杂却又有序的军队操练:“原本靠着家里的关系,少不得还是可以当个将军什么的,哪怕一个小小的参将,只要能冲锋陷阵,便有机会建功立业,哪怕马上裹尸,为国捐躯,可那时我年少气盛,偏偏不乐意踩在爹娘的肩头傲视那一片蓝天,想要自己爬上山巅,改了名字,就窝在军队里,如今怎么说也有一年了,连个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在这里浪费了一年光阴,做着这烧火炒菜的工作。”
随即他拍了拍易霓裳的肩膀:“兄弟,别灰心,不管是军队还是官场,抑或是波诡云翳的帝京,风云翻涌的朝堂..也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