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右相府当了月余的丫鬟，这才真切的理解到仰人鼻息是何滋味，也更加怀念现代的生活。虽说我家境不好，直白点说是很糟糕，可至少不用端盆递水地伺候别人，连说话都要格外小心翼翼的。
说难听点儿，我本是个缺心眼儿的姑娘，生平各种二百五行径实在不好意思再提，只是如今谨言慎行地活着未免也太难为我这个神经大条说话不过大脑的人，所幸便端着些大家闺秀温婉淑女的样子，话少，别人刻意为难我时我也只是微笑，温柔内敛的笑。
除却有心人的刻意刁难，我在右相府的生活还是勉强算的上不错。虽说我如今只是个使唤丫头，可丫头也是分等级的，像我这样世家出身的嫡长女，他们自然也不会多指望我能干什么粗活。右相府掌持内院家事的是大夫人秦绣心，她待我虽不算格外亲厚，可也并没有为难我，因此我的差事也很轻巧，大多是伺候她早起梳洗和日里的奉茶。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延续多久，可我明白，这并不是我甘心过得生活！让我安安分分地守在右相府当一辈子的下人？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我会有的心思！
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颜丫头？想什么呢？”
一道温婉中带着几分淡淡不悦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猛地回过神儿来，果然见镜子里的大夫人正微蹙着秀眉看着我。
我一惊，暗骂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脑子，随即浅笑道:“夫人真美，奴婢看着看着竟晃了神儿，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溜须拍马的本事我本不会，从前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讨好任何一个人。可自从来了右相府，我拍马屁的功夫可谓是一日千里，不过大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就比如这一次。
可我并没有说谎，我说她美，是真的美。
虽说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亲，可大夫人看起来依旧格外显年轻，岁月并不曾给她的容颜留下痕迹，反而沉淀了几分成熟女人的独特韵味。柔美秀丽的五官精致完美，淡淡的妆容更衬得她端庄优雅，绫罗绸缎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这样美得女子若是放在现代，恐怕很少会有男人舍得让她皱一下眉头吧，可这里不是现代。
右相大人目前共有一妻四妾，个个生得是貌美如花，宛若天仙，这也更让我发觉从前的自己长得是多么的不堪入目，对不起大众。然而，那四名妾侍美则美矣，却不比大夫人的雍容华贵，相较之下不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平日又极爱嚼人舌根，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可即便这样，右相大人依旧只顾着宠爱他的那些个小妾，我来右相府这月余的光景，那男人竟然一步未踏入大夫人的院子，说起来真是怪哉！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难怪语儿喜欢找你作伴儿。”大夫人回过身来看我，神色颇为愉悦。想来我的马屁是拍到地方去了，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听人家夸她貌美呢。
我暗暗松了口气，却见她的目光并未从我身上移开，而是仔细地上下打量，像是在思忖些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能默默地低头不语，同时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我从她探究的眸光中读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许是她看出来我有些紧张，便朝我温柔地笑了笑，一面朝我伸出手来，满目的慈祥。
乖巧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上，我也浅浅的笑着，眉眼弯弯，将眸底涌起的质疑和防备不动声色地隐去，让人挑不出一点的错处。
她将我引到穿衣镜前，越发细致地打量起我来，她不说话，我也只是陪着笑。不经意间察觉到那双美眸划过一抹精光，我心知这女人定是在算计什么事，且这事必定与我相关。
可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丫头，哪里值得右相府大夫人费心思呢，何况一无所有的我能有什么好让人家算计的。我想破头也没猜到半分，不禁懊恼自己的愚笨。
我正胡思乱想着，大夫人却忽而放声笑了起来，那笑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婉高贵，低沉中透着丝丝的诡异，听起来极为可疑。
我愈发紧张了起来，她却执起我的手轻拍了拍，慈爱地问道:“颜丫头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奴婢今年十五。”
“十五了啊，你比语儿还小了一岁，不过看起来却更显得稳重。语儿那丫头心思单纯，没什么心机，真担心她将来如何在宫中立足。”大夫人微叹了口气，轻摇着头无奈道，一面略眯着眼睛看向我。
我心下了然，可不是么，梵语心地善良，胸无城府，所有的心思都摆在脸上，这样的女子若是被放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失了本性。这还只是往好了的方面想，若是她运气不好遭人算计，说不准哪天连一条小命儿也要丢在那深宫高墙里了。不过这大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莫要太担心了，小姐天真烂漫，姿容妍丽，又是京都第一才女，想来定能讨得皇上欢心，前途不可限量。”我一面垂着头不走心地说着场面话，一面暗暗思量，若是大夫人真打了这门子主意，我要怎么办呢？
宁死不从？开玩笑，那是作死的节奏，身体发夫受之父母，我这么珍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有气节！任由她差遣？别闹了，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儿谁爱做谁做，我又不傻！
“今届中选的妃嫔佼佼者众多，其中自然不乏才貌双全之人，语儿究竟能不能从众女之中脱颖而出是一说，而我身为她的娘亲，自然是更盼着她平安无事，保全自己，至于有无圣上宠眷......”大夫人忽而顿了顿，屈起食指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着她的眼眸，“后.宫乃是是非之地，语儿良善，不知人心险恶，自然是需要聪明人帮扶一把的，你说呢？”
大夫人突然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威严之势，她的意思我自然清楚，可依旧佯装平静地跟她打马虎眼儿道：“夫人高见，小姐此次进宫前路未可知，必然要带上既是平日里信得过的心腹，又要精明能干，凡事能为小姐思虑周全之人。”
大夫人听我这么说赞许地点了点头，满意得道：“你这丫头倒是通透，不枉我如此看重你。你说的不错，伶俐的心腹之人必不可少，你可知我属意与谁？”
我低眉顺眼地回道：“夫人心思，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大夫人闻言轻笑，“你是个谨慎之人，即便有心想寻你个错处也是不易，我也不与你兜这个圈子，就直说了吧。你虽初来右相府，可语儿素日与你最是投缘，情同姐妹，我信你也是个温和敦厚的好孩子，才放心语儿与你来往。如今语儿入选宫嫔，不日便要进宫侍驾，身边正缺一个可心之人，而你年纪虽轻，可遇事机敏沉着，为人稳重，素日谨言慎行，是个可以托付之人，我属意你陪着语儿入宫，你可愿意？”
我心中暗暗发笑，我可愿意？这句话问得实在多余。
“奴婢早前家道中落，幸得右相大人高义收留，入府以来更得夫人与小姐厚待，实在感激不尽！如今承蒙夫人错爱，不嫌弃奴婢愚笨，委以重任，奴婢定然恪守本分，唯夫人小姐之命马首是瞻，拼死护小姐周全，不负夫人今日之托！”我听着自己愣儿也不打的一番慷慨激昂得陈词，不禁也为自己的忠心感动了一把，好一个一心为主的奴才！
果然，大夫人激动地热泪盈眶，虚扶了我一把，声音微微擅抖地道：“好孩子！好孩子！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不知道她的感动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单纯的陪着温和无害的笑，提着脑袋与之周旋。我并不想自己的性格太过阴暗，处处疑心别人的话里玄机，可这也是迫不得已，我只是想自己活得长久一些罢了。
大夫人感动之余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悠悠地赞道：“颜丫头生得真好，姿容较之那青鸾公主竟毫不逊色，可惜天意弄人，如今奚将军竟出了这样的事，可怜你才十五岁便没了爹娘。若是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想来你也定能同语儿一起入选为宫嫔的。这皇帝下旨赐死了你爹爹，又害你流落相府当丫鬟，你的心里可有怨怼？”
我被大夫人这几句喃喃细语惊了一身冷汗，忙诚惶诚恐地道：“爹爹有错在先，皇帝惩罚他奴婢也不敢有怨言，怪只怪奴婢命浅福薄，担不起荣华富贵，也万万不敢奢求圣上眷顾！更何况奴婢才疏学浅，空有皮囊，就算不是丫鬟也入不了圣上的眼！而青鸾公主尊贵绝美，才艺双馨，奴婢卑微如尘，焉敢与皎皎明月相较，夫人太过抬举奴婢了！”
大夫人听罢这才移了移身子端正了坐姿，取了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开口淡淡地道：“青鸾公主虽好，你也不用太过妄自菲薄。如今你虽然只是个丫鬟，可我并未因此而轻看你。”
我不知道大夫人这话又含了怎么个意思，只是低头静静地听着。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希儿也是。”
听她如此说，我忍不住眸光微闪，随即敛了心思小心地回道：“奴婢愚笨，不知夫人的意思。”
大夫人笑了笑，一派了然地道：“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你与希儿的事我从前没有反对，今后也是。这次奚府蒙难希儿也是急得不行，央求他爹爹为你求情，这才把你从流放名册中留了下来，过来右相府当差。你与希儿青梅竹马，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也顾着儿子的终身幸福，断不会做那个棒打鸳鸯的狠心之人。如今你陪着语儿进宫未必不是好事，虽然不能与希儿相见，可若你来日在宫中有了出路，我将你许给希儿也能名正言顺些，毕竟他是右相府大少爷，而你......我说的你可明白了？”
大夫人红口白牙、头头是道地跟我解释着，听起来格外的冠冕堂皇。我心中不免为她的善解人意冷笑一声，这女人果然好算计！
可明面上我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于是只能故作娇羞地道：“奴婢谢夫人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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