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扬起笑脸,露出踏实的笑,她的笑总让人很舒服,甚至眼眸深处总有几分淡然,这是这个年纪所没有的,她似乎对谁都是友善的,却又是小心的,阿毛只觉得心有些乱,赶紧低了头。
二人道别之后,宝春便急着往家赶,家里有个长期卧床的人,自是缺不了人手,虽然力量微薄,但好在她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且过完这个冬天,她就可以去骆青天那里学医了,她会认真的学,早日为家里分担,心里打算好了未来的路,脚步也跟着轻快了。
走到村长家的时候,才发现门口挤满了人,原来是村长花了钱请那位活神仙来家里做客,其他村民之前还只是眼巴巴的在门口观望,见活神仙出来了都纷纷涌了上去。如今的活神仙可是越发神气了,出不起银子的想找他帮忙指点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就连村长也是一连送了三次礼才请到了他。
宝春看着人群暗自一笑便急匆匆赶路回家,她的漠视惹的围在外面的村民纷纷翻起了白眼:“那是刘木匠的丫头,瞧那幅好死不活的脸。”
“都这个节骨眼了,不散尽家财让活神仙给她指条明路,天天就知道给他爹吃什么药。”
“我听说啊这次要不是这孩子,刘木匠兴许还不会残。”
“你从哪听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这个丫头,好端端的不做事竟然打起人家少爷的主意,老爷子一着急上火吃错了药。”
“真没看出来这丫头平日不说话,敢情是憋着这股子劲儿。”
“可不是嘛,瞧那桃花眼,当年我看着就觉得早晚要出事。”
宝春似乎已经习惯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话,如今的她只想着低调生活,让父亲康复,母亲展开笑颜,至于其他,难道还有比一家人在一起还重要吗?宝春脚步匆匆,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前面的丫头,你等等。”
宝春听出是个陌生口音,随即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去,人群之中缓缓走来一个青袍道人,那道人生的眉眼细长,胡子头发都发了白,很瘦,两个颧骨高耸着,很是突兀,那双眼睛倒是颇有几分慧狭,他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拿着拂尘,在众人的簇拥下喝住了宝春。
宝春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您喊我?”
“死丫头!真不懂规矩,这是咱们村里的活神仙,你不尊称一句大仙也便是了,竟然还直呼您。”村长边陪着笑脸,边怒斥着宝春。
只见道人微微摆手,道一句无妨,众人屏息凝神,都在猜测这个活神仙为何会叫住宝春,只见他前后左后打量了宝春半响,才道:“骨骼清明,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命运坎坷,你是否来自远方?”
宝春闻声刚才还满眼的不信任,眼下倒有了几分不可思议,她抬起头并不答话,却见村长凑上前竖起了大拇指:“活神仙真是料事如神啊,就这么看上两眼便知这孩子的底细,她的确不是我们的村的人。”
“这就是了,”道人微微一笑,继续道:“看你的面相不属孤相,我想那必是龙凤呈祥之好兆头吧。”
见道人如此说,宝春刚才惊起的心又落回了原地,在整个刘家村谁不知道她是抱养来的,即便不知道她本家的情况,但是有心人只要稍作打听也便一清二楚,她没兴趣陪一个骗子浪费时间,随即笑了:“大仙真是神人,这样机密的事都被您一眼看穿,不过时候确实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家照看父亲,就不陪大仙闲话了。”
见宝春丝毫不追问的拔脚就走,众村民皆指责她辜负活神仙的金玉良言,这孩子怎么也要听完了再走啊,大家就这么惋惜着,却看道人拂尘一摆,笑的意味深长,他对着宝春的背影高声道:“是个好丫头,就是命太硬,你若不离开,早晚要害了你现在的爹娘。”
切,神经病!信你才怪!宝春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再次加快了脚步。
正所谓坏事传千里,刘木匠家丫头命太硬会克爹娘的流言被村里人信手拈来,传的绘声绘色,各异的版本竞相流出,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又一大谈资。较之前刘木匠受伤,虽然留下了一口气,也被村民们添加了无数的色彩,最荒唐的版本要数彭老太爷和彭少爷同时被这年少的宝春丫头迷惑,爷孙俩为了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大大出手,结果彭少爷故意拿错了药,害老太爷死于非命,最后彭少爷悔悟,要将宝春打死,却不想最后被这丫头魅惑了两句,鬼使神差的打了刘木匠。
对于流言,宝春向来选择保持沉默,她深知在这样信息不发达的古代,如果选择这个时候出去辩解无疑是火上浇油,虽然她心里不会信,那些流言却还是传到了刘氏耳朵里。
刘氏听到流言的那天,刚好赶上骆青天来看刘木匠的伤势,上次的药效果很好,刘木匠的腐肉已经渐渐愈合,也消了肿,如今精神也好了很多,见骆青天来,他在床上招呼着宝春丫头给大恩人端茶倒水,听到骆青天肯收宝春丫头为徒弟,刘木匠的脸上更是乐开了花,难得刘木匠高兴,刘氏也便忘记了这些日子的苦,多日来的辛苦也便烟消云散,只是精神刚一放松,人就散了架似的倒在了地上。
阿毛帮衬着把刘氏扶上了炕,刘木匠担忧的不断挠着头发,眼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和宝春静静的看着骆青天手里的丝线搭在了刘氏的脉搏上,片刻后,骆青天的面色突然微微一缓,竟带着几分笑意,刘木匠不明情况的急急问道:“骆先生如何了?”
骆青天笑容依旧,双手抱拳道:“恭喜刘兄了。”
“恭喜?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刘木匠呆呆的愣住。
骆青天随即笑道:“你家夫人有喜了,可不是要恭喜?”
有喜?刘木匠仿佛被雷劈了愣愣的半响不说话,宝春疑惑的看看骆青天不似说谎,于是道:“骆先生的医术我们自是信的过的,只是村里的大夫给娘看过,说娘先天不孕,如何突然又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