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是,净为什么会叫白慕斯哥哥。
难道净失忆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原谅了“习婴”,还和她再次成为了朋友?
后脑勺似乎又传来了当年钝重的疼痛,火一般烧灼着她的意志,猫腻抓着头发,脑海里回荡着习婴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净的笑容,最后她们两人的面颊重合在一起,一起对她冷笑着。
你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我,习婴。
我也从来没有否认,我恨你。
像你当年恨不得我去死一样,恨你。
猫腻颤抖着从口袋摸到自己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冷的手机屏幕。
她想要打个电话给谁,却不知道有谁可以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条短信,来自陌生的号码。
“我今天看见你了,你应该也看到我们了吧。猫腻,我有必要警告你一句,别伤害净。”
什么?别伤害净?
白慕斯,你是否太可笑了,被害的人是我还是净?她简直完全猜不透他,是当年那个拉住自己,要自己跟他走的人,还是现在个,视净或者说习婴若珍宝的男人。
她并不怨她取代了自己的命运。
她只是单纯地仇恨她,像当初她仇恨自己一般。
猫腻沉默着,面对白慕斯的警告,她忽然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打电话给谁。
“嘟嘟——”
“喂,猫腻,找我什么事?”净的声音自话筒那边传来,一如既往地清脆。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猫腻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变化。
“好啊,去哪?”净一点也没犹豫,她一向是百传百到。
“来我家附近,上岛咖啡。”
挂电话后,猫腻披了件外套便出门了,走路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在飘,掌心纹路纠缠,如今再次繁衍出她看不懂的线条。
今天的街道格外冷清,她缓慢走着,直到咖啡屋的招牌出现在面前,然后她看见角落那个熟悉的人影,白色棉裙,呢子外套,长发垂落在背上。
她用力捏紧门把,推门进去,异域风情的歌曲缓慢围绕住她,她走到那个角落,轻轻扯动嘴角。
“你好啊,习婴。”
听到这句的人,回头看了猫腻一眼,虽然有瞬间错愕,但是很快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猫腻,你来了啊。”
猫腻没有应她,走到她面前坐下,眼睛却牢牢锁着她的面颊。
这样的鼻子,这样的眼睛,这样的嘴巴,真的是记忆里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吗?净被猫腻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很奇怪,非常奇怪。”猫腻仍旧盯着她,喃喃开口。
净觉得这样的猫腻让她觉得有点别扭,幸好服务生来了,猫腻点了杯拿铁,趁这个时候,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猫腻却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认识一个叫习婴的人吗?”猫腻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漫不经心的开口。
“啊?”净反应迟钝了一秒,事实上听见这个名字,她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人,感觉这个人,和自己有密切相关的联系。
所以,她怔了一瞬。
“不认识。”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抬眼看猫腻,“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啊。”猫腻勾起嘴角,笑容却带着苦涩,“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哥哥应该和她很熟呢。”
“我哥哥?你认识他?”净惊讶,她并不知道哥哥和猫腻认识,更不知道那个习婴,和她家有什么关系。
猫腻不响,兀自搅拌咖啡,然后,她听见一个她不敢相信的秘密。
“我从小就住在国外,直到11岁那年才回来。”净说,“因为从小就有心脏病,所以不得不在国外接受治疗。后来找到了心脏的替换源,我才回来。”
“你说,你11岁的时候……”听到这里,猫腻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习婴和净是同岁的,她11岁,也就是习婴被带走的那一年。
“你是你哥的亲妹妹吗?”
面对这句没头脑的话,净有点想笑,但是憋住了:“你怎么紧张兮兮的,肯定是啊,我又不是失忆了,不至于连这个都记错。”
猫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盯着净的胸口,那里跳动着一颗心脏,一颗不属于她的心脏。
那么,心脏是谁的。
“你到底怎么了啊,猫腻。”净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猫腻没有回答,复杂地移开视线,她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按了发送键,然后将手机放在桌上,打量面前这个女孩。
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
直到短信回复,她点开,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抿起,手机随即响了起来,她用力按键关机。
然后她重新抬头,审视着面前这个人,净还在笑,笑容单纯而明媚,只不过,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担忧。
“猫腻,没事吧?没事吧?”
声音如此甜美,笑容清纯如同刚刚绽放的花朵。
猫腻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有漆黑。
她对净说了一句话,和刚刚发给白慕斯的短信一模一样。
她说:“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什么?”净说话的同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猫腻一把捏住她的手,夺过手机,按了关键键。
“你干什么,猫腻。”净的脸色有些变了,“你捏痛我了。”
猫腻这才松开她的手,她揉着被捏红的地方,没有生气,反而用更加柔和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怎么了,猫腻?”
猫腻根本听不进她在说什么,她想,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当初去孤儿院领养她们,就是为了心脏,为了净能够活下去。
她恨这一家人,恨他们剥夺了习婴的生命,也恨他们把习婴变成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她更加看不惯面前这个叫净的女人。
为什么你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高贵。
为什么有些人却连生存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你们将心脏从她身体里取出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有没有关心她会不会感觉到痛!
然后此刻,净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无辜,胸腔里跳动着别人的心脏,她居然还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笑出来。
猫腻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眼眶微微发红。
她说净啊。你知道吗?你和你的家人,都是杀人犯。
你的心脏是谁的,你有想过吗?
——是习婴的。
听到这个名字是不是有心悸的感觉?其实这个名字我从来都不提,因为我恨她。
但是这一刻我忽然不恨她了。我更很的是你。
是你。
白净。
安静的咖啡馆。
“你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对吗?”净的笑容僵在脸上,面具像碎掉的瓷片,四分五裂地落下来,最后只剩下一张无措的脸。
她听完了猫腻的叙述,那样柔和平静的叙述,却像刀子般,剜着她心头的肉。
“她没有被我父亲领养,我们家从来没有一个叫习婴的人,你说的全是假的,我不相信!”净双手按在桌上,桌子摇晃,咖啡轻轻溅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