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恐吓,还是老巫婆同情少年,她又告诉少年:“这条河活人无论怎样也过不去,赶快回去吧。等你死后再来吧。”
亦枫笑了笑,将九弦濯香抛入冥河中,然后施展出时空静止之法——【月神之誓】。顷刻间河水便凝结成了冰晶。
只是老巫婆对少年这不可思议的力量,竟毫无半点惊讶之意。她只是不带丝毫动容地静静看着。
过河前老巫婆拦下少年又嘱咐道:“孩子,过河后就一直往前走,可千万别回头。”
亦枫刚过河,九弦濯香便变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他遵循着守桥的巫婆的话,一路前行都没有回头。
在亦枫刚过桥后不久,那守桥的老巫婆便慢慢幻化为了一名容颜绝美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的美没有丝毫的一点凡庸之气,那样高贵的美简直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上。这女子和亦枫一样,也拥有着最美丽银发。只是不同的是,比起亦枫,她的眸中却没有一点人类情感的光辉。
那银发女子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诡异地笑了起来:不仅你那银发碧眸的身体苏醒了,现在,你的记忆也恢复了,仅剩下的就是让你真正的灵魂苏醒了。当你完全觉醒的时候,当你成为那银发碧眸的王的时候,就是我获得三位一体的真身将永夜覆盖大地的时候……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亦枫左手拿着“奥克里斯特”,右手握着“九弦濯香”,穿过一条漫长且阴暗潮湿的回廊。回廊栏杆外全是通身灰暗的死者,他们用虚弱寡淡又愤怒的目光无声地盯着亦枫。少年被盯得毛骨悚然,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终于亦枫来到了冥王的宫殿外。殿门口有一尊硕大的巨狼石像,一个身子上长着三个头,每个头都面目狰狞,尖牙外露。
亦枫刚想去推开殿门,石像便活了过来,外露的尖牙滴落着充满恶臭的血液。活过来的那只三头巨狼居然开始说起了人话,问道,“要过去吗?”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只有死人才可以进去。”
“那么,现在我们就杀死你了。”
巨狼的另外两个头接着开口道。
亦枫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左手魔剑一挥,便将一个狼头砍下。可是半秒过后,地上血泊中的狼头便又重新回到了狼身上。
“人世间的刀剑是砍不伤我们的。”
巨狼的一个头立刻向亦枫咬来,他下意识地又举起了右手的爱剑准备防御。
结果三头之狼却退了回去。
“这不是人世的剑,它可以斩断一切,自然也可以杀我们。”
话音刚止,巨狼便又规矩地蹲回殿门前,变回了石像。
怎么,这地方的东西也怕死吗?
这是少年发自内心的疑问与感叹。由此他更加确信了,人对于死亡的恐惧以及生命的不舍并不舍什么可耻的事。
亦枫步伐略带不稳地步入冥王殿。殿内金碧辉煌比起至上神界艾薇拉特来也毫不逊色,与想象中的死人世界完全是天壤之别。殿内挂满了用金丝银线织成的帘幕,上面缀满了玛瑙水晶。奢华的殿堂内摆满了金银器物,但这些金银宝石却没有一点光泽。
银发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奇怪了,明明没有风,怎么却感觉步步生寒似的。
冥界之王欧西里斯就端坐在镶满了金银与宝石的王座上。欧西里斯的身体半边灰暗腐朽,半边红润鲜活,脸色阴沉。
欧西里斯的两侧各坐着一位少女,左侧的就是心月,但她脸庞发白,并且不带表情。即使是亦枫走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是冷漠地瞄了一眼。反倒是右边的那个女孩,一见到亦枫便扑进了他的怀里,激动得不停哭喊着“哥哥”。少年怀中的女孩,头戴公主皇冠,身穿叶舞霓裳,血气十足,分明就活着。
亦枫向欧西里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扶着女孩不缓不慢地在旁边的席位上坐下。
亦枫对于刚才发生的情形一点也不感到诧异。因为他曾听说过有关冥界的神话,死人在冥界是几乎没有意识的,心月的反应是很正常的。而这个女孩就是玄界的帝国公主玄蝶轩,也就是他以前(所谓以前,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过时空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如果玄之忆还活着,他的年纪也正和现在的亦枫一样)的王妹。
欧西里斯面容严苛地放下了手中的玛瑙酒杯,他那半生半死的面容分不清性别。
“公主殿下,汝可以带走,原本博德龙尔要将她囚禁在这里,朕就不同意。但是……另外一个已经死了,汝不能带走。”
“她本就不该死。”亦枫怒吼到。
欧西里斯的面容却更加严苛,“死亡绝非儿戏,每天都有无数的生命逝去,难道他们就都该死!”
“这与我何干?”亦枫气急败坏地起身直接就要拉着心月离开。
欧西里斯岂会坐视不理,立马转身拿起身后的黄金长矛向亦枫投来。亦枫回身右手中的九弦濯香一挥,便将黄金长矛击得粉碎连带欧西里斯的宝石王冠也被剑气劈成了两半。随即亦枫便将魔剑奥克利斯特抛在了冥王的面前。
“你认为你的力量和这柄剑的主人比怎么样?”
“哼,人类,汝唬弄不了朕。朕是神,朕是这冥界之王!地狱是朕的领域,就算是太阳神来了也得尊我为王。”欧西里斯说着又将两把剑抛回给亦枫。
亦枫看着脚下的两把剑中的一把有着银紫色和金色光辉交缠着的剑:九弦濯香!
然后亦枫暗暗握了握右手,手中却是空空的。一种惊疑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夺去的。
“哼,难得那孤傲的阿克斯竟会愿以自己的神魂加注汝之剑,可汝却连手中之剑都握不稳。”欧西里斯的语调严苛。
亦枫呆呆地僵在原地,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囚禁一个活人在这里的确也有违这个世界的秩序原则。况且那狂妄自大的博德龙尔还杀了我的地狱犬……阿克斯,这真是汝的意志吗……有趣。也罢,朕就放过尔等凡人吧。朕也很想看看已沦为肉体凡胎的汝,还是否配得上吾王之名。
冥王看了亦枫一眼,然后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亦枫他们不再说话。
是原意放我们走了吗?
亦枫这样思虑着,然后对冥王再次行礼鞠了一躬,“多谢陛下了。”
蝶轩也跟着向冥王行礼鞠了一躬,然后就随着亦枫转身离去了。
哼,这凡人也还算聪明。冥王暗自在心里赞赏道。
走出殿门后,心月表情依旧冷漠,一言不发,只是没什么意识似的跟着亦枫走。只有蝶轩很开心,因为她既得救了,而且又见到许久不见的王兄。
亦枫看着蝶轩开心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出那句从一开始就憋着的话:“轩儿,其实我不能算是你哥哥。”
蝶轩顿了半晌,然后又转了转眼珠子,“恩,我知道。但……其实也算是他,对吧?”
蝶轩说完便天真又轻松地笑了起来。亦枫想了想也是轻松一笑。
三人一起度过了冥河回到了彼岸,一路上亦枫与蝶轩欢声笑语不断,倒也忽略了这个世界所带给人的恐惧与冷漠。
三人来到了三生石边停了下来。蝶轩看着那河边唯一的石头立马好奇地凑了过去。
而亦枫则在想:怎么,那守桥的老巫婆不见了吗?这是要擅离值守……不对啊,既然冥王是此般理性并忠于原则的人,那他的手下又怎会是……
亦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算了吧,还是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然后便直接拽着赖在三生石边死活不走的蝶轩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在溪谷间走着走着,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地停下了脚步。蝶轩赶忙上前扶住差点倒入溪流的亦枫。
“你怎么了,哥哥?”
亦枫迷茫地看了一眼蝶轩,“我们要怎么回去?”
“你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回去呗。”
“可是……来时的通道早已经关闭了……”
蝶轩的面容也僵住了,六神无主地和亦枫惊恐地对视着。两人的表情变得和周围的死者的表情无异。
这时,整个灰暗的天空变成欧西里斯那半生半死的脸。
亦枫仰起头对河欧西里斯怒喊道:“怎么,你还是不肯放我们走?”
欧西里斯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道:“正是知道尔等出不去,才特意来带尔等出去。”
站在开满彼岸花的溪畔上的两个人,相互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狐疑地望向天空。
欧西里斯叹了口气,但面容依旧严苛:阿克斯,就让我看看你所认可的人究竟能创造出怎样的命运吧……
“默许囚禁了一个活人在这里,的确违背了这原有的秩序。现在朕就允许汝带一个死人回去。”
亦枫和蝶轩都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之情,笑容在脸上开了花。
“但是……只允许这一次。如果下次汝再敢来,不仅汝带不走想救之人,就连汝自身也得留下!”欧西里斯提高了声音的分贝。
亦枫也不在多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欧西里斯让他们离开。
再来?只有死人才会来。没有哪个活人会想来到这个地方。
欧西里斯的面容开始扭曲,三人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巨大的引力将他们吸了进去。三人就这么坠入了时空的洪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