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是一座美丽而浪漫的海滨城市,高楼林立,街道整洁,绿树成荫。海风吹拂着城市的脸庞,海浪拍打着城市的脚趾,这儿不但是外向型经济的明星城市,也是旅游度假胜地。
宁静的郊区,有所名为雅风的贵族学校,正是周五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尽是些接学生的高档轿车,道路显得拥挤不堪。有个穿着青色百褶裙装校服的女生,背着书包从大门走出,站在路边左顾右盼。在轻风的吹拂下,只见她长发飘飘,裙摆飞舞,那白皙的皮肤,玉立的身姿,剪水的双眸,在路边颇为惹人注目。这个女孩名叫顾欣欣,正在等她爸爸顾卫忠来接她回家。
“顾欣欣,你爸还没来,我卫生都搞完了。”一个高瘦的男生走到顾欣欣的身旁,说:“可能今天你爸有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接你,叫我妈送你回家,我们也没绕多少路。”这个男生叫邹刚,是个官二代。顾欣欣瞅了一眼旁边停着的一辆白色奥迪Q4,只见里面坐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中年妇女,正招手示意邹刚快点上车。顾欣欣对邹刚说:“谢谢你,我爸很快就会来的。你妈在叫你,你先走吧。”“那我走了。”邹刚钻进轿车,降下车玻冲顾欣欣摆了摆手。顾欣欣也摆了摆手,说:“再见。”
顾欣欣站那里又等了几分钟,有些烦躁不安,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嗲嗲地跺了一下脚,扬起柳眉自言自语:“瞧人家的父母,总是早早地就来等了!今天又迟到了五分钟,老爸,你今天死定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别克小轿车在顾欣欣面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一个中年男子冲她喊:“欣欣,不好意思,又来晚了!”中年男子正是顾欣欣的爸爸,他是一所普通中学的语文教师,工作认真,貌不惊人。每个周五放学后他就会开车来接女儿回家,周日下午再送她到学校。
顾欣欣听到喊声没有作答,嘟着嘴拉开后门坐在后排,顾卫忠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她这个样子,问:“欣欣,怎么不理爸爸了?”她手里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你就不能早一点来接我,让你女儿在路上吃灰尘,你忍心吗?”顾卫忠微微一笑:“我不忍心啊,可没办法,总得等我的学生放学,我才能离校,以后你晚点出来,路上也堵。”顾欣欣抬了下头,抗议道:“你就知道心疼你学生,一点也不心疼我,哼!”顾卫忠解释道:“我那是工作,今年我教初三毕业班,特别忙,你初二了,要理解老爸。”顾卫忠苦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着车。顾欣欣继续玩着手机,似乎手机有什么魔力,让她欲罢不能。
车子在一处农贸市场旁边停了下来,顾卫忠对女儿说:“欣欣,老规矩,你在车上等我一会,我去买点菜。”顾欣欣抬起头瞟了他一眼,说:“老爸,你怎么搞得像个家庭煮夫,妈妈挣那么多钱,为啥不请个保姆,还有劳您亲自下厨?老规矩,我看是老古董!”顾卫忠嘿嘿一笑:“你妈倒是想请,是我不让,四肢健全的人,何必叫人服伺?再说了,你和你妈的口味,我最了解,别人来作饭我还怕不合你们的口味。”顾欣欣摇摇头:“服了,喜欢自找苦吃。要快哦,别让我等太久。”顾卫忠笑道:“会很快的。”
顾欣欣在车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在一个手机游戏里光荣牺牲了,顾卫忠还没回来。她抬头望了望,正好看到顾卫忠拎着几个塑料袋匆匆走来,距离车子十几步时,他突然一个转身,回头又挤进了菜场。她不明其因,埋怨:“老爸啊老爸,逛菜场你逛出瘾了,还一步三加头,I服了YOU,难怪老妈说你没出息,拖拖拉拉,像个老太公一样,真是的。”
过了一会儿,顾卫忠气喘吁吁地回到车上,把几个塑料袋放在副驾驶座位下,嘴里嘟囔着:“欣欣,我回去烧油焖茄子、糖醋小排骨、松鼠鳜鱼、咸肉笋片汤,都是你爱吃的菜。”顾欣欣没半点兴奋,反而意见挺大,说:“我在减肥,别油呀糖呀什么的,一听就腻味。”他没想到女儿不喜欢吃那几个菜,不由踌躇起来,尴尬地说:“哦,你不喜欢,那我重去买菜。”说罢作势要下车。她连忙说:“别别,你有兴趣买,我可没耐心等,还是吃你的老字号吧,反正习惯了。”
顾卫忠系好了安全带,发动小轿车,在菜场的人流和车流中,跟在一辆山东苍山的小货车后头,慢慢前行。他对塞车一点也不焦躁,对女儿说:“前面那小货车的老板我认识,他是山东苍山人,在菜场里开店十来年了,什么老姜、大蒜、各种调料、南北货,应有尽有,价格很公道,我是他的老顾客了。”顾欣欣撇了下嘴,说:“开店十几年还是小店,哪有我妈厉害,中国女人拎的手提包里,平均十个里面就有一个是我妈的美丽华公司生产的。”顾卫忠笑着说:“公司的事我从不过问,都是你妈一手操办,但我告诉你,事不分大小,做好就是成功。”顾欣欣说:“对了爸,刚才你都走到车跟前了,怎么转身又回去了?”顾卫忠一笑:“出了点小意外,买好菜我一统计,发现卖茄子的老太太多找了我五毛钱,我就回去还给她了。”
“不就五毛钱吗?”顾欣欣不满地说,“你为了还五毛钱,害我等了好几分钟。”车子拐到了大路上,顾卫忠小心开着车,说:“那不是五毛钱的事,那是做人的诚信,不属于自己的,不管多少都不能占为己有,何况,老太太年纪那么大还出来卖菜,说明家里不宽裕,五毛钱对我们来说没啥用处,对她可不一样,那钱本来就是她的,我把钱还给她,心里舒坦。看到他们,我就想起了你爷爷奶奶,在家务农,很辛苦的。”提到爷爷奶奶,顾欣欣说:“好久未见爷爷奶奶来我们家,我早就说,在家种田辛苦,搬到我们家来住,在城里过日子多好。现在我们家有钱了,不是养不起他们,让他们在家受苦,一点面子都没有。”顾卫忠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们习惯了在农村生活,不愿到城里来。”“我看不是这么简单吧。”顾欣欣把头往前探了探,说,“应该是我妈的缘故,你以为我不知道。在爷爷奶奶心目中,你肯定是个没用的儿子,嘻嘻。”“不要开这种玩笑,调皮鬼!”顾卫忠表面无所谓,而心里还是涌出了一些苦水,说,“你外公外婆是离休干部,叫他们来住些日子还不是不愿来,宁愿在小县城养老。在一个地方生活惯了的人,都是这样的,我们做小辈的,要尊重长辈的选择。”
顾欣欣深知爸爸的脾气,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讲出道道来。她知道爸爸善良,厚道,但这个社会就认妈妈那样强势的,像爸爸那种老好人反而处处吃亏,爸爸在家庭中的地位就说明了一切。在家里,妈妈是皇后,自己是公主,爸爸不是皇帝,他只是个勤务员。在这个软弱的爸爸面前,她有时心里会莫名地萌发同情感,觉得爸爸很可怜,因此,她没有继续和他争执,而是说:“老爸,我也长大了,有些道理我也懂,个中滋味恐怕你心里最清楚了。我决定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对抗强敌——老妈,我们是最亲密的战友!”“拜托,不要耍小性子惹你妈生气就好,我可不想成为你的战友。我和你妈的关系好着呢,恩爱如山,情深似海,呵呵。”顾卫忠开心地说。“虚伪,我最见不得口是心非的人!”顾欣欣见顾卫忠得意洋洋,毫不避讳地问,“老爸,难道你不觉得老妈很强势吗?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在老妈心中你就是一个离窝囊废不远的谦谦君子吗……”“放肆!”顾卫忠突然大吼起来,自感失了态,立即缓和了语气,“欣欣,你妈真的不容易,很辛苦的,以后不要再这样说她,好不好?”想不到平日里软得像棉花的爸爸也会河东狮吼,顾欣欣被震住了,说:“老爸,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是我不对,说话太大声了,对不起。”顾卫忠回头看了一眼女儿,眼里充满了作为一个父亲特有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