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浓密低沉的乌云,越容易化雨而落,撑不了太多时间,便会烟消云散,晴空万里;越是抑郁至极的心情,越容易悲极而过,过不了太多时候,便会重展欢颜,笑靥如花。故事继续……
“我送你回去。”我没有征求的语气,我的语气很肯定。
她没有拒绝,选择进了这把伞。
被后的陌生人或者不算陌生的人,依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也早就学会的屏蔽这些东西。因为在别人眼里我算什么?一个傍了老板娘的小白脸罢了;现在的杨玲不再是姚富二代看上的校花校草,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婊子。
一个小白脸,一个婊子,现在在同一个伞下“招摇过市”,后面还跟着一个“萝莉小千金”,似乎确实是个值得饭后扒一扒的话题。
在这一点似乎我和杨玲算是同命相连了,也许这就是杨玲没有拒绝我的好意的原因,换作是我们班级的其他任何人,恐怕她都宁愿自己冲进雨中自己跑回去也不会和他(她)同撑一把伞。
我走的并不快,杨玲也没有要走快的意思。我想跟她好好聊一聊,似乎她也有很多话想对我讲。
“你觉得我很可怜吗?”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却是杨玲先开了口。
“恩,更多是可惜。”我是觉得她可怜,我没有否认,我一向在自己认真的时候,还不太习惯说谎话。
“你不怕现在的我脏了你的名声?”杨玲对我上个答案还算是满意,毕竟我答地很真诚。
“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再说我又不是明星大腕什么的几个人知道我?我的名声又不值钱。”我说到。
杨玲苦笑了一下,用一个妩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现在很少有从前的熟人愿意理我,想理我的男人都是觊觎我这身条的人,你不会也是吧。”
“曾经你还是秋风中一头短发,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时候我确实想过。”我说。
“那现在呢?”她问。
“不了。”我说。
“嫌我脏?”她咬着嘴唇说。
“不是,是我们都已经开始老了。”我是说我们青春期即将过了,所以老了。
杨玲没有回应,看着前方继续走不说话。
“后悔吗?”现在该我问了。
“曾有一段时间,现在不了。”她说。
我知道她要是个正常的人,肯定会后悔的,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不是什么样的浪子都能回头。
“为了什么?”我很明白杨玲一步一步走上这条不归路,是为了什么,是怎样的一个心理过程。为了红宝马?千金裘?为了有挥金如土的感觉,为了那种迷醉了的颓废感?
“钱,为了钱。”杨玲可以直视着我说的很自然,很疯狂,很认真。连身后的疯女都为之一振,小花伞上雨珠颤落。
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时间忘了自己下一脚该迈左脚还是右脚,有不经意地一点错乱。为什么像杨玲本是单纯的漂亮女孩只是为了钱,可以沦为这般?
“还不是和你一样。”杨玲突然冲我说了这么一句,那种眼神就好像我比她更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感觉,然后她回头看了看千金疯女。
疯女竟然被吓到了,又驻足在那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女竟然被吓到了。
杨玲确实已经变得很可怕。
我当然懂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我找了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富婆吕霜,现在又在“勾搭”富豪的千金梁雨琪,都只是为了钱而已。
我真的无法解释,有时候我跟自己都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我感情的巧合,还是我的潜意识在作怪,本就是青春活泼疯狂的年纪,我们对感情会考虑如此之多了吗?难道不是喜欢就去追了,同意便就爱了吗?
“我无法解释,不过要说一样,我也只是和你跟姚公子的时候一样。”我说到。
即使怎么也说不清,我也在那些人眼里是个傍了个开饭馆的年轻老板娘而已,而且这个吕霜还很年轻漂亮,这并不能说明我是在为钱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和杨玲不一样。
“哼,要是有钱你需要和刘晨慧分开吗?”杨玲冷地笑我,冷笑着去揭开我心底的伤疤。
是的,那时候有钱男人所做出的奢侈浪漫,我都不可能做到,即使自己两个月都不开荤,省下来的生活费给刘晨慧买件像样的衣服,都抵不过一个有钱人随手打开小包装盒所露出的一件不能用来挡风,不能用来果腹的一双耳钉。正因为如此,刘晨慧和我分手了,那时候还是冬天,那年连南方都下了雪,格外地冷。
其实现在的我依旧是没有钱。我很多时候再问自己为什么当时第一次见面就决定要追求吕霜这么一个比自己大多少的成熟女人?是潜意识里刘晨慧和一个大款走了给了打击?还是自己也已经过怕了冬天连带暖气的房子都租不起的日子,穷怕了?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物质的人,但事实却告诉我,我已经这么做了。
“不会。”我苦涩地回答。
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会时常会想起刘晨慧,有时候坐在吕霜的旁边,会想着曾和刘晨慧的种种,会流眼泪。
“每个人在自己的幻想里都活的很美好,但现实里就是这么现实,当不了明星,做成总裁,买不起房子,开不起车,又舍不得为了钱放下那些所谓的节操。去买个苹果还顺人家俩枣,还以为自己活的高风亮节。”杨玲昨天的妆没补好,冷笑的时候有些吓人。
那一瞬间我竟然忘了反驳她。
“我不明白。”我想象着曾经那个清纯无暇、会乖乖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下,看英文小说的杨玲,看着现在这个说出这番言语的杨玲,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杨玲微笑地看着我,问到,现在的杨玲连那通宵后的倦意都能掩饰地很好,似乎已经是一种习惯。
“为什么你会变地这么快。”我没有说变成这样,只是说变得快。
“因为穷,穷怕了。”杨玲抬起头,透过黑伞的边缘望向滴雨的天空,眼神似回忆,瞳孔有一瞬是在放大,我知道那是一种惊惧和不安。
“你知道大一大二的时候我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去操场看星星吗?”杨玲走得脚步更慢了些。
我知道她是想告诉我,因为我能感觉她放慢的脚步,雨似乎小了些。
“有心事?”我说的其实是一句废话,谁没有心事会去一个人去大操场上坐着?
“是在祈祷。”杨玲说到。
“祈祷什么?”我随之问到。
“祈祷上苍保佑我的母亲好起来?”杨玲直接停下脚步,仰望着天空,眼神依旧是那般迷人,只是嘴角突然地一丝冷笑让那眼神也随之变了。
“你母亲身体不好?”我知道用“阿姨”或者“伯母”这些词会更显得亲近一些,但是我没有用,我觉得那样会有一种故意套近乎的感觉,很虚伪。
“食道癌。”杨玲说的很平静,但我知道她心里不平静。
“癌,很难治,现在手术还是化疗?”我问到。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了。”杨玲还是说的很平静。
我明白她的意思,什么都不用做了,那便是故去了。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有一句“节哀顺变。”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是可以治好的,跟你说的那样做手术,做化疗,就会好的,可是没有钱,没有钱,连住病房的钱都没有,只能住在医院的走廊里,连多买几个苹果的钱都没有。你们永远都不懂五十岁的老爸趁着夜黑去垃圾堆里偷偷摸摸找半天矿泉水瓶子换点钱,买一块烤地瓜三个人分开吃会是什么感觉。”杨玲突然哭了,无声地哭了,泪水流出来,冲着烟熏妆,在洁白的脸上流成了两道黑色。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疯女在身后递给我一叠纸巾,我递给杨玲。
杨玲接过纸巾,擦干了眼泪,冲我微微一笑,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眼里还有残泪。
我终于知道了杨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为什么不继续去拿你的第一,不是有奖学金,不是有扶贫吗?就非要走这条路?”我说。
“哼,奖学金?你以为要不是王二帮我,我能拿得到那第一名的奖学金?”杨玲又开始冷笑了。
我为之一愕,终于明白了二哥为什么说那句:我一直都是第一。
这时候杨玲我们走到了女生宿舍楼前,雨也停了。
我收起了雨伞。
“谢谢你。”杨玲转过身冲我微笑着说。
我知道她这时候的微笑是真诚的,她说这些的时候很痛苦,但说出了很痛快。
“杨玲,找个有钱人嫁了吧,别糟践自己了。”我劝她说。
杨玲转回身向门里走去,随便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你管。
我和疯女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离我们越来越远。
“喜欢过佳明吗?”我突然冲她喊道。
“那耳坠我一直留着。”她转回头冲我喊到。
我们都微微笑了,只是笑得鼻子有些酸。
天突然就晴了,乌云散开缝隙,夕阳的余辉是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