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瑜站在德惠宫前，朝门口站着的宫女福了福道：“奴才有事找贤妃娘娘相商。”
那宫女迟疑地看了眼她，想了想，还是回了个礼进去：“那你且等等。”
明语拦着她：“怎么回事？”
“明姐姐。”那宫女福了福，指着冬瑜道，“她说找娘娘有事相商。”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去跟娘娘说。”
“是。”
明语没有立刻进宫，等那宫女离开了，一步一步下了台阶，站在冬瑜跟前，冷眼打量了一阵，抬着下巴道：“哟，怎么着，你们木才人此刻不是正在晨露殿侍寝么？你不好好儿等在外面，跑来找我们娘娘做什么？还嫌给我们娘娘找的晦气不够呢？真没想到啊，木才人瞧着呆呆笨笨的，本事大得很啊。”
冬瑜丝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道：“我是私底下来找贤妃的，你若是懂规矩，通报一声。若是不懂规矩……哼。”
“哟！口气挺大啊！”明语被气得连连冷笑，“你哼什么？跟着那样一个主子，顶多受宠个三两天，还能长久不成？今儿个是让你们钻了漏子，勉强得意了一次，可不要打量着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气！”
冬瑜表情淡淡，看着明语：“我叫冬瑜。”
“你叫什么管我什么事？”
“我姓贺。”冬瑜瞥了眼立刻呆若木鸡的明语，重复了一遍，“我姓贺，贺自衡的贺。”
“你说……什么？”
冬瑜抬头，看见星光漫下，忽觉心中疲惫，“我姓贺，我找贤妃。”
“回来看笑话吗？”
屏退所有人，贤妃坐在榻上，半边脸敷着药，模样滑稽，语气更是失落，“打小儿所有人都宠着我惯着我喜欢我，进了宫之后，我就觉着跟以前一样，只要嘴甜做好本分，照样会跟以前一样，成为最受欢迎的人。谁知道呢，一进宫就成了个笑话，脾气太骄太傲，不懂才艺，谁也不喜欢。”
“娘娘多心了。”冬瑜看着她，淡道，“娘娘做得很好。”
贤妃看着她，语气愈发失落道：“我做得很好。不管是姐姐给我的任务，还是父亲给我的，伯父给我的，我都完成得很好。可是他们教我怎么完成任务，独独没有教我怎么赢得那个人的心。我就想着，那他说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就表现得怎么样吧。然后他说他喜欢很乖的，很能容忍，很贤德的，我就装乖，装容忍，装贤德。时间长了，我就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可是在他面前我还是表现得很好的，直到今天……。”
“娘娘不应该跟我说这么多。”冬瑜忽然抬头打断她，“我是一个小庶女，一个奴才，经不起贤妃娘娘这样大人物的看重。”
贤妃一怔，“说回来，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宫女？贺家的女孩儿，再怎么样，也没有人会……。”
“这个娘娘就不用操心了。”冬瑜看着贤妃，“记得你欠我什么吗？”
贤妃看着她，忽然不知怎么开口，“我记得，但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记得就好。”冬瑜福了福身，“我没什么事了，先告退了。”走出几步，顿了足，回过头来道，“你的身体不好，多加保重，没有养好身体，就不要到处走动了，仔细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贤妃还要再说，冬瑜已经深深一福，走了出去。
“娘娘？”明语走进来问道，“冬……贺姑娘来找您做什么？”
贤妃摇摇头，重新靠回榻上：“本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那奴才去给您端碗养生汤来，今儿个皇后娘娘给您熬的您还没喝，奴才刚才又重新热了一遍。”明语福了福，也走了出去。
贤妃靠在榻上，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冬瑜刚才给她打的手势，细细分析之后，偏过头看向外面，几乎是一片漆黑，唯有两盏宫灯，不明不暗发着光，只觉心中情绪复杂，难以明说——
“小心皇后，小心你身边的人。”
“小主，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冬瑜站在亭子下，喊道。
阿木吉拉慢悠悠从楼梯上走下来。
“小主，看天儿是要下雨了，您就别一直在上面了，仔细吹了风，着了凉。”冬瑜走到阿木吉拉跟前，轻声劝说道，“前几天皇上晋了您的位分，今天应该去皇后娘娘那里听训了。但是奴才打听了一下，皇后娘娘还病着，怕是听不得了，本来说是要取消了，结果太后娘娘主动揽了这个活儿，说是她反正闲着，就让您过去听她训导，都是一样儿的。您觉得……？”
阿木吉拉顿了脚步想了想，问道：“太后娘娘今儿做了什么菜？”
“……。”冬瑜一怔，“奴才不知，要奴才先去问吗？”
“不用了。”阿木吉拉直接转了身往外走，“等你问完回来，她都吃完了。”
“……有您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去蹭太后的饭的人吗……。”冬瑜默默地在心中腹诽了句，连忙跟上，也没忘了回头吩咐着其他宫女，“带几把伞再跟过来！”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几个小嫔妃。
“给木美人请安。”
“嗯。”
“不知木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道，“琴妹妹有几只小猫儿，雪团儿似的，漂亮得很，我们几个正要过去逗猫儿玩。素来听说木姐姐喜欢猫儿，不如一起？”
阿木吉拉看看冬瑜，冬瑜意会，小声提醒道：“是琴小仪。”
无名小卒，干嘛理会。
阿木吉拉酷酷地扭头，道：“我没空。”
几个人面面相觑，等阿木吉拉走出一段距离后，嘁道：“有什么啊，不过是皇上这两天喜欢的玩物罢了，别人琴姐姐的父亲是江南总巡抚，对我们都那么好，人又漂亮又亲和。哪里像是她？哼……。”
阿木吉拉听到“皇上”这两个字，脚步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笑意，心情顿时很愉快，完全没有在意她们后面说的话。
等到了长乐宫时，迎面走来一只皇帝，见到她登时脚步一错，虚握拳在嘴咳嗽一声：“朕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嘶……长齐，摆驾回……嘶……宣室殿……嘶……。”
“皇上这是怎么了？”冬瑜看得目瞠口呆，“好像舌头出什么问题了似的……。”
“嗯。”阿木吉拉淡定回答，“可能是吃饭不小心咬到了吧。”
“……哦。”冬瑜怔怔的点头，“那小主？”
阿木吉拉抬步进了长乐宫：“没事，这个得皇上自己好，我们先去见太后吧。”
“皇上，木美人好像没有跟过来。”
长齐看了眼说是有急事、但却磨磨蹭蹭往前挪的定兴帝，好心提醒道。
定兴帝瞥他一眼：“谁在等她了嘶……。”
“皇上，您这舌头……到底怎么一回事？”长齐道，“那天从宫外回来就不太对，您真的不请御医来瞧瞧？要是一直不好，在朝堂上，也不好跟百官交待啊。”
定兴帝沉沉道：“朕的舌头，关那些人什么事嘶……。”
长齐默默扶额，不忍直视。
定兴帝顿了足，想起那天在小巷子里的事情。他一吻上阿木吉拉，就觉得心变得格外柔软，忍不住要再进一步。一只大掌牢牢地扶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掌已经顺着她的衣襟往里面不断地探索，她的肌肤那样柔嫩滑腻，手掌所到每一步，都觉得仿佛通过那层皮肤，传了一把火进了心底，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燥热难忍。
而她，那样美好芬芳的她，就在自己的怀里，真真实实。定兴帝头一次觉得像是一个毛头小子，急急躁躁、迫不及待想要更进一步。夜很静，唯有衣料相互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天很黑，但有漫天繁星洒下清辉，让他能够看清怀中人儿的相貌，他咬了一下阿木吉拉的鼻尖，又吻了一圈她的脖子，再一次回到唇上，撬开她的牙关，卷起她的丁香小舌，感受着那样的滑腻柔软，只恨不能一口生吞下去。
“皇上……。”
“嗯？”
“您为什么把妾带出来呀？”
“带你出来不好么？”
“好呀，但是妾不知道为什么？”
“专心点，过会再说。”
“您不说妾就不让。”
定兴帝瞪着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儿也不甘示弱回瞪着自己，可是看到她已经被吻红的唇，定兴帝觉得心里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挠痒痒，只得妥协，又亲了她一口，哑声道：“爱妃不是没有父母么？朕想让你帮朕做点事。放心，不会有危险的，朕护着你。等你把这个事做完了，朕再好好儿奖励你，嗯？”
那小人儿睁着一双似乎在淌水的大眼看着他，懵懵懂懂一笑，看得他心神荡漾，更深的吻了下去，吻了下去，然后……
“反正是被老鼠咬的。”
定兴帝鼻子出气，哼了一声，“算了，朕饿了，去用膳，不批折子了嘶……。”
长齐：“→_→”今儿折子少，本来就已经批完了好么。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跑过一群衣着鲜艳的嫔妃，见着他，都吓得连忙行礼，面庞上都含了羞，仿佛初春新鲜活泼的花朵儿，怯怯道：“见过皇上。”
两只雪团似的猫儿也滚了出来，细细的“喵呜”两声。
定兴帝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唇边扬起习惯性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