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带入赏武峰的一处厢房中,各自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过片刻,有人送来饭菜。昂宇轩拿起筷子,正要动口,清光却伸手阻止,道:“等一下。”
昂宇轩微微一笑,道:“怎么,难道还怕有毒?”
灵音听见,也转头疑惑的看着清光。清光微微一笑,道:“我太过了解离峰的一贯作风,轻佻高傲,却毫无肚量,一向都是睚眦必报。昨天晚上,清运与清水被清平整得太惨,他们不趁着现在咱们落单报复,就真的有鬼了。”
灵音疑惑道:“难道说他们敢在赏武峰,掌教真人眼皮底下行凶不成?”
“行凶倒是不至于,让我们生个病闹个灾,他们还是有这胆量的。况且,离峰峰主不悔道长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肚子里面的坏水,可从来没有少过。弟子们做这事情,他就算知道,也不会阻拦。”
昂宇轩微微愣了一下,道:“怎么感觉你跟离峰有仇?”
清光苦笑一声,道:“如果只是昨天晚上清水要带你走,清平也不至于那样对待他们。清平虽然一直与我敌对,但是却是个十分够意思的人,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清平一定能罩得住你们。”
昂宇轩看着清光,他这番话,听起来虽然答非所问,但是仔细一想,却已经回答了自己。清平昨夜整离峰两个弟子,一方面是帮自己,另一方面,肯定是为了一些事情,帮清光出气。只是到底为什么,却不是自己知晓的事情。
清光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枚银针,道:“下毒这事情,我也干过。不知道这些年,离峰的家伙们,有没有什么长进。”
银针插入饭菜之中,针尖微微泛黑。清光脸上似乎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道:“毫无长进。”
昂宇轩捕捉到清光脸上神色,他马上开始在清林的记忆中搜寻关于清光的部分,终于隐约找到一句不确定的话,清光师兄,据说是离峰弃徒。
却在此时,外面传来掌教真人声音:“清光,你还记恨着?还是说,你怀念离峰?”
随着说话声音,道佐真人推门而入,眼睛看着清光,却似乎在回忆一些陈年往事,道:“当初见你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小道童,不过三四岁大。”
清光闭口不言,竟然毫无在偏殿中时候,对掌教真人的恭敬。
道佐摇头叹气,道:“清光,你已经有七十五品修为了?不错不错,呵呵……”他的笑容中,显然有不少安慰,似乎一个迟暮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儿成长,满心欢喜。顿了顿,道佐又说道,“如果你师傅还在,肯定……”
清光突然间抬头,很是无礼的打断道:“我不是没有师傅么?那夜,你们每个人都对我说,我没有师傅。我还不曾忘记,掌教真人,您倒是忘记了?”
道佐被打断,怔怔的看着清光,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桌前,有些无力的坐下,道:“道门对不住你。你这些年一直待在柴院,看来还是记恨我们。”
清光冷冷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道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对灵音说道:“听说,你也是个天才。”
灵音本来一直盯着道佐与大师兄看,心中猜测两人到底什么关系。陡然听见掌教真人对自己说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失口说道:“那是自然。”
道佐哈哈一笑,走上前去,摸着反应过来,脸红到耳根的灵音头顶,道:“真是有趣的娃娃。虽然大家都看不起柴院,不过柴院自然有柴院的好处,柴院也不是没有出过传说。好好修炼,不要放弃自己。”
与灵音又说了几句,道佐转过头来,看着昂宇轩,蹙眉想了半晌,却始终不记得自己是否听过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昂宇轩看着道佐表情,知道他肯定不曾听说过自己。因为这个身体的本人清林,从小便是从来不出众的人,当初是清林家人用关系,才将他送上了山来。如同大多关系户一样,因为本身并没有修行体质,所以一进来,就成为六等弟子,过着打杂生活。从进入玄天道门到现在,一直都是柴院弟子,连师父都不曾有过。仅有的关于修行事情,也是大师兄教的。
道佐又坐了回去,看着一边立着似笑非笑的昂宇轩,问道:“你想笑?”
昂宇轩心想反正道佐也不认识清林,正好,无所顾忌。开口说道:“掌教真人方才大约在想弟子从哪个峰的弃徒?”
道佐笑道:“有趣的年轻人。”
昂宇轩道:“我是关系户,一进道门,便在柴院,这些年一直没有离开过。所以您肯定想不起来。”
“那又有什么好笑的?”
昂宇轩老实回答道:“我家还算不错,素来知道,手上有点权势的,会仗势欺人,而真正有权势的人,向来都有很深涵养,最起码不会在众人面前,做出不当的事情来。您与大师兄说了话,又与小师弟说了话,却不曾与我说过一句。就算打个招呼,您也会客套一下,当然掌教真人您没有必要与我客套——只是您的涵养不允许您这么做。”
道佐微微一愣,道:“我自己倒是都还没有想到这些。”
昂宇轩接道:“因为这已经成了真人您的习惯了。就像我们柴院师兄弟们,向来不会注意穿的衣服是否脏了,道冠是不是戴歪了。可是其他弟子,高等些的弟子,却在不经意之间,便会整理自己的衣服道冠。”
道佐抚掌笑道:“说得好,的确是有趣的人。你能注意到这些事情,我想,你也不会笨到在柴院有意伤人。”
昂宇轩躬身,道:“掌教真人明鉴。”
道佐微微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
昂宇轩低声回答:“清林。”
道佐又问道:“多少品?”
昂宇轩垂着头,眉头却是一皱。道佐嘴上说的好听,却跑来问自己多少品。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多少品?修为到了前十品,便会一眼看穿别人功力品级。道佐作为一派掌门,当然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真实品级。昂宇轩此时脑中想起这样一个场景,警察当场捉住了小偷,小偷死不认账。然后警察便指着巨额的赃物问小偷,这是多少钱?其实后面的意思就很明显,这么多钱,你能有?
六十品,虽然在其它仙峰也只是普通弟子的中上,可是在柴院,你能有?
昂宇轩以为自己猜到了道佐意思,虽然说这个问题他之前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但是这个借口,实在不好找。那也只能与灵音口径一致,我是******天才。而刚才我为了体现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智,这个铺垫虽然也有点牵强,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想到这里,昂宇轩转头看了看灵音,脑中想着方才灵音承认自己是天才时候,理所当然的表情与神态,准备尽力模仿。
灵音见清林师兄偷看自己,不禁一愣,真人问你多少品,你看我干什么?
昂宇轩正要说话,道佐却已经开口说道:“清光七十五品,灵音七十四品,清林七十八品……你们三个这样的组合,到底是怎么击杀了本尘的呢?地虫,真武火龙,水凤凰……这三个仙法,当真能将有五十品修为的本尘杀死吗?”
昂宇轩仍然低着头,但是脑中却一阵恍惚,什么,他说我是七十八品?掌教真人,怎么会看错我的修为品级?他是在胡说八道试探我,还是……还是他根本就看不到我的真实品级?
道佐真人的修为肯定比我高,这一点十分肯定。所以他不可能看不清我的品级,他不是在说胡话。看错更不可能……试探我么?
道佐真人站起身子,看着清光,道:“没有其它解释了么,清光?”
清光摇头道:“我们只做了这些,你要其它解释,我就只能胡说八道了。”
昂宇轩偷眼看了道佐真人一眼,心中肯定,道佐方才绝对没有试探自己。也不是看不清自己,也许,这食指给他看了一个假象。从一开始,这食指便不可思议,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
道佐走到门口,然后停下脚步,回头对清光说道:“清光,你来一下。”
出了门,道佐走了一段,对清光说道:“想回离峰么?”
清光蹙眉不答。
道佐笑道:“我想知道。”
“昔人已去,不愿回。”
道佐停下步子,道:“我希望你回去。”
清光猛然一愣,看着道佐真人脸颊,半晌不言。
道佐看着清光,只是微笑,也不言语。
清光似乎突然间看见一丝希望,不可置信问道:“真人……您……”
道佐仍然不言,只是微微点头,道:“当年大势,由不得我。现在我却身在高位,不能乱动。”
清光明白了道佐话中含义,他深深看了一眼掌教真人,然后后退三步,重重跪倒在地。正要磕头,却感觉一股清风将自己扶起,耳边听见道佐声音:“你需要有人帮你。那灵音我看了,年纪虽然小,但也是个可塑之才。清林……你教过他修行?”
“稍微教过一些。”
道佐回头看着那处,道:“不可造,修为太差。你们三个杀了本尘,我想怎么也得有个好手,看了你跟灵音后,都觉得不可能。再看清林,修为飘忽不定,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多问了一遍。没想到最后一看,原来才是入门,修为都固定不了。不过人还算机灵。总而言之,好好看着灵音,那清林,修行上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如果他的确有智,还可一用。”
清光哈哈一笑,道:“那两个,可是我师弟。”
道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清光,摇头叹息,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