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杨淑妃陡然回过神来。且听燕贤妃言：“姐姐所言，恰恰也是妹妹想要问的。妹妹见姐姐神情凝重，可是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杨淑妃抬眸对燕贤妃一笑，盯着她的目光说道：“本宫思索的事情，妹妹岂非猜不中。不就是妹妹将姐姐叫来有意添的堵吗？”
燕贤妃尴尬一笑，言：“姐姐何故这么想？妹妹不过是认为姐姐颇为爱戴武才人，才多了句嘴。若是知道会令姐姐不悦，妹妹可是会选择不说。”
杨淑妃对其轻笑，言：“本宫并未生气。妹妹掌管后宫自是繁忙，姐姐便不打搅了。”
“妹妹送姐姐。”
待眼见着杨淑妃离开，冰翘对燕贤妃言：“她岂会如此？倒是糟蹋了娘娘一片好心。”
“本宫也不过是好奇，这武才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弄得两位妃子竞相争抢，倒是奇了。”
冰翘言：“娘娘如今代管后宫，去慰问一下久病的妃子，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况且，昔日娘娘与德妃也算是有些交情。”
“本宫岂会不知你的意思。且等等看。”
“是。”
淑妃回至羽歆宫，脚步虽是停下了，思绪却始终没有停止，终究是离不开阴德妃与武心。
“娘娘，寒有话同您说。”
杨淑妃望着蕴寒一脸的神秘，点了下头，遂见其附耳说道：“离营不需要帮忙安插人员到皇上身边了。”
“为何？莫非是看出了你我的动摇？”
杨淑妃疑惑，遂听得蕴寒言：“该是如此，不过这样也好，娘娘就不必夹杂中间，庸人自扰了。”
“倒是这个阴德妃，寒要为本宫去查一查。本宫自贤妃那听得，媚娘被留在了德庆宫。”
“寒明白娘娘的意思。”
杨淑妃这才了有放心的意味。
过一日，林一如便被燕贤妃身边的冰翘、秋荷带到了司乐处交给了宫司乐，后者是位三十来岁的女人，淡蓝色衣裳，深蓝色刺有黑色菊花的长裙，配以褐色的纱帛，发髻端实，金银发饰少有几株，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风味。
冰翘离开，留下秋荷。
宫司乐便领着二人去安排好的住处。宫司乐言：“林才人且看，或多或少了什么，尽管同本司说，本司定尽力补救，但求才人住的舒心。”
“不了不了。”
林一如四下望着，此地比起她的莲宝阁，自是精致许多。
“那么，林才人准备一下，随后同本司前去训练。”
林一如点头应允。
练就一日，嗓音不免干咳，秋荷自是贴心的很，早已为林一如备下了温润嗓子的凉茶。
“今儿练曲时候，我见到了位绝色美人，她的身影飘逸非常，细腰波动，好看的很。宫中先有淑妃娘娘的长袖舞，今有来了为不知名的绝代舞女，如此的人才济济，我即便临时抱佛脚，怕是也难能脱颖而出，驳得皇上的宠幸。”
林一如担忧着。
秋荷一惊：“竟会有这样的事情？林才人可有问清那女子的出处？”
“耳闻是长安城中玉面阁赛燕非裳。”
林一如答，遂听秋荷言：“如此一女子，奴婢也有听闻。据说她堪比汉武帝的皇后赵飞燕，故而被称之为赛燕非裳，听说她的回眸一笑倾众生。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皇宫之中呢？”
“不知。但如此女子，我自是没什么本事能够与她对决。”
林一如言语之中，不免有些低落，遂听得秋荷言：“才人且不要过分自卑，奴婢先回禀报娘娘，待看娘娘如何说。”
“也好。”
秋荷趁夜离去，林一如刚想入睡，恰听得琴音皱起，委婉动听的歌声浅浅入耳：
故音囚思，仿若雨淋漓；
沾衣寒心，默忆旧华年；
今昔梧桐做泪，灼热心扉；
日夜辗转心不禁，心不禁，心不禁；
那堪岁月苦作乐，今朝年岁乐做苦，乐做苦……
林一如听得都好想哭，琴声黯然，歌声倾情，不失一股诀别诗作。她自是下意识的寻找琴声歌声的所出，最后在一间灯火尽熄的房前驻足。似是鼓足勇气一般，她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
耳闻里头传出一声女音，林一如推门而入。言：“我被姑娘琴声歌声引来，还望姑娘莫怪我的唐突。”
“我若怪，你要如何赔罪。”
林一如想了想，言：“唯有些金银可付。”
“本姑娘平生不好金银，金银污?。”
林一如傻眼了，问：“那你要什么？”
“血。”
林一如大惊，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即便有月光渗透进来，也不足以令林一如看到蒙着薄纱的女子容貌丝毫，如今却听得她索要竟如此残忍，她自是吓得退却几步。
“出去。”
听得女子一言，林一如自是感到庆幸。确实，她的确应该庆幸。
待会到住处，便见得秋荷迎了上来，问：“才人去哪里了，可是让奴婢好生担心。”
“吓死我了。”
闻此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秋荷做惊，问：“才人可是遇上了什么？”
林一如惊恐未定，落座，抱起一杯暖茶些些入口，言：“你走不久，我欲睡下，却听闻一段浅浅的琴音歌喉，便寻觅而去，怎见得……”
“是谁？”
秋荷问出了最关心。
“不知，尽管有月光渗透如屋子里，奈何那女子薄纱蒙脸，我看不到她的容貌。于她是谁更是无从可知。”
秋荷安慰着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林一如的双手，自是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言：“莫怕莫怕莫怕，那女子既然放才人离开，便表明对才人无害，才人大可放下心来。”
林一如叹息了声，似是自言自语：“我们大唐竟然会有这般女子，不好金银好血，着实令我惊吓。”
“许是我们孤陋寡闻。”
秋荷方才一出口，便察觉出话中不当，忙解释道：“才人莫要怪罪，奴婢只说奴婢”
“秋荷莫慌，我确实是孤陋寡闻，才学无多少，才艺无多精，如我这般，若是没有贤妃娘娘的提携，想来深处宫中一辈子，也未见得皇上会看我一眼。”
秋荷佯装放心状，言：“才人莫要如此言说。贤妃娘娘既看中才人您，就说明您并非无事处，当务之急，才人是要多加苦练歌喉。”
“嗯。”
林一如应了声，遂言：“说道歌喉，今晚所听，那女子的声音可是绕梁三日，想来都会令人不忘。”
秋荷亦是纳闷：“司乐局竟有如此高手。”
“这也是我的担心。”
林一如附和一语。遂听得秋荷说道：“此事就此打住，待明日奴婢弄清楚是谁再做打算。奴婢将落燕非裳在宫中的事情禀报了贤妃娘娘，娘娘也不甚了解，只说需要些时间。奴婢这就安抚才人睡下，明日还要训练，倘若睡不好可是会有所影响的。”
“也是。”
林一如乖乖的睡下。
次日辰起，出门上长廊，恰恰望见了玉面阁的赛燕非裳，她自是从容淡定的走到了林一如与秋荷身前，双目盯着林一如看了良久，问：“可还认识我？”
如此的好听、耐人寻味，又不知用何词汇来形容的声音，林一如怎么能够忘却，陡然间的恍然大悟，言：“认识，你便是昨夜琴歌撩人的女子。不曾想，你会是赛燕非裳。”
“愚不可及。”
赛燕非裳挑眉言。
秋荷知道自个的使命为何，要完成这个使命，必须要成为林一如的自己人。故而冲出一步，挡在二人的中间，对视上落燕非裳道：“请赛燕姑娘说话放尊重一些。玉面阁怎么说也是长安的歌舞圣地，若当中的花魁出言不逊，岂不是会败坏了玉面阁的门风。”
落燕非裳言：“我才说一句你便顶十句，可是位伶牙俐齿的姑娘。不过你这种性格我不喜欢。所以，你让开，我有话同这位才人讲。”
林一如困惑。
“让开，如我这般弱女子，能将她如何？”
赛燕非裳反问一句。秋荷看了看她，且回眸看了看林一如，见后者点头才有退下。
林一如问：“赛燕非裳姑娘想要同我说些什么？”
赛燕非裳一笑，言：“我更喜欢旁人叫我柏涵。宫中美丽女子繁多，姿色平平的若想从中脱颖而出，没有点独门绝技是难如登天。”
林一如不解：“你何意？”
“你拜我为师，我授你歌技，如何？”
落燕非裳的歌技，林一如亲耳听得，可谓是但凡过耳就注定会萦绕脑海。如此一人要做她的师傅，她自是应该欢喜即刻，烧高香叩拜神灵谢天谢地。怎奈何林一如心中困惑，情不自禁的脱口问出：“为什么？”
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柏涵淡然一笑，言：“我选徒弟，单凭心论，你同意便可，不同意我也不做强求。”
“让我考虑考虑。”
林一如施展拖延策略。却见柏涵淡笑依旧，言：“我只数三声，结束你不作答，我便视作你不愿意。”
“呃？”
“一、二”
“我同意。”
柏涵很是满意，遂同林一如说道：“白日你依旧去练嗓，晚上我自会教你如何把曲子唱得回转三环。”
“嗯。”
林一如应了声离去，秋荷尾随其后，待离柏涵远了，她便对林一如说：“技艺学到手了便是自个的，怎么都不会丢，奴婢方才还担心才人会不同意呢。”
林一如言：“我自也是你这般想的。”
昨儿个秋荷回禀了燕贤妃些些事情，燕贤妃便趁着辰时各宫妃嫔来请安的时间提及，当从淑妃口中得知，是她请入宫中的，燕贤妃甚是惊讶。
杨淑妃回至羽歆宫，对蕴寒说道：“若不是为了媚娘能够活命，本宫断然不会再同离营这等奸佞合作。”
蕴寒听的心中难过，遂听得杨淑妃一通牢骚：“本宫弄不明白，卜姬是怎么抓走媚娘的。宫中的那些个守卫都瞎了眼了吗？媚娘自德庆宫走回才人居，怎么就会给抓了呢？”
“娘娘息怒，不过是安插一个舞女罢了。皇上又不好歌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蕴寒的劝慰丝毫没有减轻杨淑妃的担忧，杨淑妃言：“怎么会没有问题，就算不出大问题，小问题也一定会出，这个卜姬何许人也，你我又不是不知。只能祈祷她不要言而无信，加害媚娘才好，也不枉费本宫的一片良苦用心。”
蕴寒言：“卜姬说话算数，想来她是不会伤害武媚娘的。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观其变。”
杨淑妃作势就动手推翻了榻上案几上插着几株百合的蓝色琉璃花瓶，由衷的气愤，蕴寒感知深切。沉思片刻，言：“我们去长生殿。”
“娘娘要去告知皇上？”
蕴寒颇为警惕。
杨淑妃凝目注视着蕴寒，反问一句：“寒认为本宫敢说吗？”
玉湖阁。三天，武心整整三天没有进食，整个人俨然无力的很，加之她身子本就有伤，几乎奄奄一息。
“心儿听话，快点把这些粥喝下去。”
武心自是无力的瞪了简玉鹤一眼，将头缓缓别了过去，不理他。
简玉鹤无奈，问：“难道心儿不愿意同简大哥在一起吗？”
“出于这种情况，简大哥要心儿情何以堪。”
武心的言语暴露出虚弱，遂听得简玉鹤言：“心儿，只要你喝粥，只要你不自残身子，简大哥什么都答应你。”
“玉鹤，她必须立下毒誓。”
花刁的言语突然插了进来，简玉鹤反驳：“心儿如此强硬的不愿立毒誓，不立便罢。总不至于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
花刁的身影出现，言：“我自不信她真想把自己望死里饿。立毒誓，亦是卜姬娘娘的命令，玉鹤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
武心洗耳恭听着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启齿声音微弱：“简大哥，我好饿”
“来，简大哥为心儿吃东西，心儿放心，有简大哥在，谁也别想欺负心儿。”
“嗯。”
武心颇为艰难的重重点了下头。目光看向碗中的白粥，可是明白什么叫做垂涎欲滴。
花刁摇摇头，兀自走开。待安抚武心休息下，简玉鹤来到花刁身边，言：“心儿不会说出去的，一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我。”
“你就如此自信。”
“是。”
简玉鹤回答花刁，遂言：“或许我根本什么都不应该同她说，心儿善良，忠诚，又有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这些残忍的真相，无疑是为她本来平静的生活徒添烦愁。”
“依我看，她并不了解你。于这样一个女子付出，值得吗？”
花刁问。
简玉鹤轻笑：“于她，我从没想过值得与否。我只知道，她曾经是我在乎的女孩，如今是我在乎的少女，将来便是我在乎的女人。为了她，我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花刁很是羡慕。
“无怨无悔。”
无意偷听到的武心自是万分感动，这个时候的她，懂得倾慕，懂得感情，却还不懂得何为爱情。她酿跄的背靠着墙壁缓缓的扶回床上，睡下，思绪万千皆是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