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陛下是为着皇后娘娘而来,“天衡子手指搭在围栏上面,只看着帝星与异星身边的那棵黯淡明星,却不开口,公孙简也不等他开口,又道:“的确如此,紫破星自去年二月以来,一直趋于黯淡,只是她的光芒虽黯淡,帝星光芒却越胜,便是朕的异星也没有什么变化。绮罗在二月被沈太后下毒毒害,之后又受了重伤,只是回宫之后朕这般护佑,便是血麒麟也动不了她,却不知道为何,紫破星芒还是黯淡了下去。天衡子,朕非专攻天文,还请见教。”
他说道最后,竟然是诚恳求教之意了这个男人这样的骄傲不羁,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当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衡子遥望楼下景色,顿了半响之后才说道:“陛下学识广博,臣佩服,只是您既然看出了紫破之星的命数趋于黯淡,便该明白皇后将来的命数,又何必逼着臣说出些伤人的话来。”
公孙简脸色一变,追问道:“此话何意?”
天衡子又顿了顿,举起手臂遥遥指着天上的紫破星,道:“紫破冲霄,便是威胁帝星之意,可异星同现挡煞,便是保住了帝星的安危,紫破星气虽重,只是命数却不长久,只要在异星之下耗尽了命数,便是化解之局了。”
他这一席话说出了两个重要的讯息,一是帝星终将扶摇直上,二则是紫破命数将尽,且是死于异星之手。
如此大不敬的话,当着公孙简的面说出来,天衡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泥惧怕,公孙简心中感叹,笑道:“纵然公孙卓是尊贵帝星,可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这样说,就不怕朕怪罪于你么?”
天衡子依旧淡然笑道:“陛下既然来了,不就是想要听实话么?天象便是如此,殿下还想知道什么呢?”
天衡子眉目慈爱,在灯光之下,便如道观中供奉的救苦救难天尊,看的人心中便是一片平静舒坦。只是此事落在公孙简眼中,并没有什么宽和人心的作用。
公孙简心中突生寒意,不愿再多说什么,双手撑在栏杆之上,淡淡道:“你既这样说,便是有了化解之法,朕不会让皇后有事的,说来听听吧。”
谁知天衡子却只是一笑,浅淡道:“臣奉皇命辅助龙翔帝,却不劝阻他宠爱容妃娘娘,便是知道,即便是容妃娘娘再得陛下的宠,也敌不过江山万里,更何况她命数如此,既然注定红颜薄命,何不给她几年安闲时光。”
公孙简猛然转身,怒极反笑:“这就是公孙卓这样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逼我出手,他连方绮罗的性命安危都不管不顾。”他真的动了怒气,只觉的胸肺之间怒火层层叠叠涌上,看着眼前浅笑的人,厉声道:“朕是不会让他如愿的,不管是绮罗还是江山,他都休想从针手中夺回去。”
天衡子捋了捋胡须,摇头道:“陛下说的极是,但是陛下也当知道,公孙陛下是帝星,陛下既然能以皇后的身体状况猜出她便是紫破星,又为何不相信帝星之说。”他停顿一刻,脸上笑容失了些,盯着眼前人的脸,低声道:“陛下,您若是想要保住身家性命,便只有灭了紫破星。”
夜风冷冷风。
温声笑着的话却带着凛冽的杀意。
“只要皇后死去,您才能化解煞气,有余帝星一争之力。”
“要像赢,只能杀了她!陛下”
春日总是一年四季之中,最好的时候。
泰宝见绮罗的身子渐好了,总想着把她从屋里里拉出来。因为绮罗向来不喜人多,是以诸人都在暗处护持,即便她出来边无人跟随。
公孙简废弃六宫,是以这天瑞皇宫虽繁华,却也冷清的多。绮罗在泰宝的扶持之下漫无目的的走着,虽说御花园中诸人得令早已退避,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她也不想再次九乐,只是泰宝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高兴的很,绮罗不忍扰了她的兴致,只能随着她走了。
缓缓静静的走着走着,不想竟然到了曾经的潇湘宫前,绮罗眉目微沉,想到上次见到杨执的模样,心中有些黯然。
轻叹一声,脸上浮现些微笑意,她对着身边扶持的泰宝笑道:“随我进去看看。”
泰宝撇了撇嘴,终究是不敢说什么,只能扶着她踏入其内。
如今的潇湘宫可不是当初的潇湘宫了,虽然公孙简不曾下令为难杨执母子,但是宫中向来是踩低捧高的,公孙卓抛下两人走了,他们怎会有什么好的待遇。
宫门口围着重兵,只是无人敢阻拦绮罗主仆两人。走进内室,果然看见杨执坐在榻上,小皇子就在她身边,被围在杨珍杨秀怀抱之中。那孩子虽然病弱,却也机灵,听到外面的声音,小脑袋就转了过来,看到绮罗,顿时喜笑颜开,张开小手就叫唤:“姨,姨……”
杨珍杨秀见状,都知道是绮罗来了,只是绮罗这时候身份着实尴尬,她们虽然感念她的护持之恩,却也不能参拜这公孙简的皇后。只能不着痕迹的纷纷退开。
杨执脸头也不抬,只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动如山。
泰宝喃喃道:“早知道他们都是好心没好报的,娘过来却是为何?”
绮罗不以为意,走近几步。小三皇子看见她,笑着扑过来,一把便扯住归晚的裙子,病态的小脸虽然苍白,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有神,特别招人怜爱。绮罗面上笑容淡淡溢出,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孩子的面颊,却在中途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掌拦住。
绮罗抬眼去看,见杨执低着头将不停挣扎的孩子抱回道自己怀中,冷笑道:“皇后娘娘这样的贵人,上次来了臣妾这废弃宫殿一次已是让臣妾惶恐多日,今日又来了,真不知道臣妾是哪里来的福气。”
绮罗手指有些僵,缓缓的收回来。
泰宝却是忍不住的怒喝道:“大胆,怎敢和娘娘这样说话!”
绮罗忙拦住她,低声道:“是我打扰了,只是三皇子身子不好,我上次看见……心中不免担忧,今日路过,终是要过来看看才得心安。”
“不必了。”杨执仍旧不抬头,将轻轻啜泣的孩子拢回到自己怀中。
杨珍杨秀连忙低声劝道:“娘娘,这可是……”
“本宫决定的是什么时候由得你们过来插嘴,当真是连你们眼中也没有我这个主子了么?”
杨执突然怒喝了一声,抬起头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消瘦了不少,下颌变得尖尖的,只是眼中的锐利冰冷仍旧不减分毫。只这样环目一周,便没有一个敢在开口说什么的。
绮罗知道她向来倔强,决定了的事便是旁人如何说都不会理会。但三皇子的小小孩子,若是不得好好医治照料,到底会落下病根,既然是医者,便是如何,也不能放置一个孩童不理。
她念头坚定,淡淡说道:“杨妃娘娘,小三皇子是你此生唯一的孩子,你不顾一切的将他生下来,这又是做什么呢?就算你因为我的事儿厌恶我,也挨不着孩子怎样,我只是为他医治一二,难道便是这样你也不允么?”
杨珍杨秀心中大动,只是碍于主子在场,都不便开口说什么,绮罗笑道“你说的很是。”杨执冷着眼看她,笑道:“只是你身份委实是贵重的很,今日给我施予这样的恩情,真不知道明日是不是还会为了这些事情,也拉我下水呢?”
她说话委实是了=尖酸刻薄,念及旧事,绮罗脸色一白。脑后的眩晕一阵阵的。泰宝忙扶住她,杨执还在冷笑道:“娘娘果真还如当年一般,娇柔的像是花儿一样,想来是桓帝陛下也爱极了这个调调吧。”
“住口!”泰宝冷喝了一声,厉声道:“你着缩在后面只知道说风凉话的人知道些什么,娘娘她……”
“泰宝!”绮罗眩晕之感已经过去,冷冷喝了一声。
杨执还要再开口,可是目光一动触及绮罗身后,突然顿了一下,从眸子底下生出三分惧意来。杨珍杨秀随之看过去,也脸色一白,冷汗淋淋。
泰宝似有所觉,倏地回头。正见着公孙简站在门旁,一脸的淡笑盯着杨执,瞳眸幽深,一望无底。
公孙简一旦这样笑了,可就不是杀人流血那么简单了。
静谧的气氛持续了一刻,但也只是一刻,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慌忙行礼的时候。公孙简面含微笑,依旧如同往日温润如玉,刚才那一刹那的幽深无影无踪,好似幻觉。
他悠闲地走近,错过绮罗的身子,径直走到杨执窗前,顿了顿,伸出手去轻抚皇子小脑袋,口中柔声道:“这么小的孩子,却要承担父母的怨念,当真是老天不公啊。”
杨执看着公孙简的手掌,不敢再动。小三皇子似乎也知道眼前之人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眼中噬着泪,却不敢在哽咽出声。
“嗯,倒是听话乖巧。”公孙简扬眉赞道,收回手,眼神在房内四扫一圈,最后在绮罗身上略停留,走了过去。泰宝赶忙把位置让开,将绮罗交到公孙简怀中,扬声道:“陛下,娘娘不舒服,都是……”
“朕知道了。”感受着绮罗手掌无力,却还在微微抗拒,他手掌猛然收紧,对着杨执含笑答:“若非亲眼看见,当真不知道后宫中人对嫂嫂如此薄待,都是朕的过错。”他瞧了一眼小皇子,见杨执包揽孩子的手臂进了些,不由得笑道:“既然贵妃嫂嫂不愿皇后为小皇子医治,朕便请孟神医来吧,向来嫂嫂念着孩子,也不该推拒的好。”
杨执还是不说话,杨珍杨秀倒是懂得审时度势,连忙躬身称谢,却不称陛下。绮罗被人点中往事,脑后旧伤发作,眼前都是一片模糊。公孙简低眼看了看,双手一错将她打横抱起,就爱你杨执额角青筋崩起,不由得笑道:“倒是好本事了,如今竟然能稳重冷静如此,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你放心,朕向来不对女人和孩子下手,你虽得罪了皇后,但皇后却不愿惩戒与你,朕自然也不会。”
他只抛下这一句,抱着绮罗便朝着外面走了。
杨执念及在外面受苦的公孙卓,以及朝不保夕的自己和孩子,再看看被公孙简牢牢护在怀中的绮罗,心中深恨再也无法掩埋,低声喝道:“嫂嫂?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怀中之人也是你的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