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元年,青徐乱,焉支山乱,南蛮乱,北方高陵入侵,四方烽火,八方风云,乱世渐起。
山子见到卫韬的时候,已经是元宵时分,卫韬因为射术惊人,在这场战争中累功做到了神机营右营正。等到任命文书下来了卫韬才回来的。山子看到了任命文书,文书是一个类似折子的东西,翻开是朱砂写的字迹:西路边庭左襄豹营神机丁字营右营正,履任书。在履任书上按着一个硕大的红印,仔细辨认,却是“边庭左襄”四个字样,印上还有豹纹,旁边还有个铃印“徐北荣”,这是左襄豹营的老大的印章。
卫韬为了张委任状和高陵人拼了两个月,他射杀了三百多人,而自己也中了两箭,最危险的是擦着脖子射过的一只狼牙箭,脖子上现在还留着个擦出的血槽子,从远处看,就像脖子缺了一块。
“我那时候尿急,准备到后面撒泡尿的,挪了一步,就差一点!妈的,被射雕手盯住了,我们相互盯了对方三天,最后还是我将他射死了!”
火炉子中的红光印着卫韬恶狠狠的面堂,分外狰狞。山子和陆纪堂相对无言,他们聚在一起,相互说着战争的这两个月的事情,相互说起时,才知道卫韬面临的危险。
“太冒险了。”
“哪个能不冒险,我们在金城偷鸡都有危险,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可能一场白毛风就会要了我们的命,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得冒一些危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陆纪堂、山子和卫韬一起坐在缺了半边窗户的屋子里,缺的半边窗子用一块破门板堵着,地上是个泥巴糊起来的火炉子,火炉子上座着个铁锅,里面咕嘟嘟的一股羊肉的味道,肉香中带着略淡的膻气味道。
卫韬脸色阴晴不定,只是很快的脸色自然起来,略显无奈道:“我明白,自开始就明白,可是战场上不是你杀了他,就是他杀了你,你千万不能躲避,只能向前,要想有些功劳,就得一刀一枪的拼杀,我做射手已经好很多了,不到万一,我们是不会冲在最前面的,唯一的坏处就是每一场的战事几乎都要参加,但是只要不是面对面的拼杀,射箭我没有-怕过任何人,武人要升官发财,没有战争怎么行,别人来说战争是灾难,对我来说却是拜托命运的机会。”
山子和陆纪堂都有些沉默,这种属于个人之见的选择,卫韬既然已经选择了他的道路,怎么走那是自己的事情,别人最多多一些关心,再多的话也没有必要了。
三人有些沉默,山子站起来,找了双筷子,将铁锅的肉捞了起来,三人西里呼噜的一通吃。卫韬双手握着个羊大腿骨狠劲啃着,嘴里模糊道:“我在战场上碰到了西军参赞兵案副使,他愿意教我六韬和护身法门。”
“那是好事啊!”
“他是司马派外门护法。”
山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卫韬,却发现一直沉默的陆纪堂放下了手中的肉:“大司马还是小司马?”
“小司马。”
“崇州的人?”
“崇州的。”
“姓田还是姓任。”
卫韬有些疑惑的道:“田还是任?都不是,姓让居。”
陆纪堂略想了片刻,又道:“让居?看来是师徒派系了,你可以进去,他们应该是正宗的兵家传人,传承很久了,过去叫做司马法派,你认识的这个让居应该是西部总堂的护法,人没有问题,就是司马派前朝余留过多,本朝鲜少使用司马派的人,你进入以后想出人头地并不容易,没有太公派,留侯派好出人头地。”
“有人肯教我就好,只是一个奋斗的目标,现在军队中离不开,能学到多少东西还不一定呢!”
山子听天书的听了两人说了半天才大致明白二人说的是兵家的派别,这种和传说拉上关系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实在让他好奇。
陆纪堂倒是满足他的好奇心:“这种派别中的东西很普通,不要总觉的神秘,你其实已经接触过不少,只是你不是正经传人,又恰逢战乱,没人和你说罢了。”
“我接触过?”
“你在老邵家没发现老邵一直祭奠的牌子有和黄色的鹿角?”
“这也有说道?”
“这是西部解鹿派的传人,擅长做肉,讲究新鲜,讲究原汁原味,基本就是撒把盐,放个除膻气的木棒子,讲究切工,最讲究文武火候,时间松紧。”
“解鹿派?”山子却是吃惊,他以为老邵祖上有少数名族,才有独特的祭祀鹿角的习惯,没想到这是解鹿派的传人。
“解鹿派出师就是做碗鹿肉,鹿角就是鹿肉的佐料,新鲜了的鹿血、鹿角、都会做进那碗鹿肉里,我爸曾经做过解鹿派门人出师礼的见证人。”说起陆元士,陆纪堂有些缅怀,又有些黯然。
“节哀。”
“节哀。”
“没事,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挺过来了,说起来我爸还是儒门浩然平夷派的传人。”
几人说起来都有些默然,陆元士的刚毅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那种宁折不弯的气节是民族的脊梁,只是对于陆纪堂来说太残酷了一些,陆纪堂现在需要担负起一家的责任,需要为了一日三餐奔波,需要为家人打算,幸好他父亲有个很好托付的人——虎宁。
虎宁和陆元士认识有些年了,给陆纪堂找份糊口的工作并不算太难,而且有着虎宁的照料,他们母子以后的生活会好许多。加上陆元士的遗泽,陆纪堂的路很宽敞。
虎宁是个大高个子,人很结实,脸膛黑红,双眉一字,嘴角有颗红痣,青袍掀起绑在腰间,这是个长了武将面貌的文人,事实的确如此,他家四代武将,是开国临寿侯的后人,世代武艺传家,到了虎宁这一代,虎宁不服家法,破门而出,自学文史,求学冬臧先生门下,在建宁帝老子宪宗时中了文状元武进士,一直历练做到了兵部侍郎。
虎宁将陆纪堂调任到凤翔府税司行走,不是正式的,只是一种零时代替的,每月薪水很微薄,但是提供食宿,这就很好了。最主要的是可以在凤翔府府学进学,以后科举的路途就会顺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