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一旦深入成一种“习以为常”,就会变得固执而桀骜,单调而无味。
在采访过程中,柴静最害怕与担心的,便是日益形成的那种固守成规的单一采访风格。它们不仅会降低自己发掘事件真实性的洞察力,而且仅靠一种风格去断定事件真与伪、对与错,还会令自己失去更多的切身认知与感悟。
其实,只要我们仔细观看柴静的各种采访,就能察觉到在不同的事件与场合中,柴静所秉持采访态度的丰富性。在一些较为严肃的调查性新闻采访前,柴静是沉稳且犀利的;在一些较为大众的民生问题采访前,柴静却是心平气和的;而在一些揭露社会黑暗、感召人性良知的采访前,柴静表现得时而冷静时而感性。这些不断变化的采访风格,使得柴静在对新闻理解的同时,更加强了对新闻周边事件人物的观察力、理解力和判断力。
《南都周刊》曾经问过柴静这样一个问题:“你电视中的神态总是那么平静,你自己怎么总结你的对话风格?”
对此,柴静这样回答道:“我是个小暴脾气,离真正的宁静还远着呢。我觉得对话不太应该有风格的想法,实际上很多记者都是在这个想法驱使下走火入魔的,一旦认为自己的采访能形成风格的话,就会把它推向极端化,最后你的幽默、尖锐,甚至真诚都变成标签,这很危险。对话的第一要求是准确,接近事实,风格往往是阻碍自己通往真实之路的东西,所以反而要卸下。这是个大挑战:能不能以朴素的心态去接近真实,去认识人理解人。我到《看见》之后比较多的反思,就是在不断卸下前十年的采访经验,把技能上的蒙尘抖掉。我到这个阶段也应该做这样的事了。”
多样的采访风格不仅能满足观众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而且还能巧妙地与受访人形成一定的互动,这样一来,观众既能看到真实的场景再现,还能从故事中去感悟受访人真实的心理状况,让整个采访过程都变得更加富有人性。
采访中能根据实际场景改变采访方式,是采访人随机应变灵活性的展现。柴静在讲到自己并非“迅速”成长的记者经历时曾说:“我都是很笨地工作——找资料,写出提问,看场记,修改稿子,节目播出之后总结……遇到失败就承认,也可以记录这个失败——这世界上没有完美可言,也不必假装如此。不能急。”
柴静用几年前采访过的战斗机飞行员李中华来举例:“在飞行中,有种很危险的事故叫失速尾旋。李中华的任务是主动把自己置于这个绝境,再从中摆脱出来,这需要非常精准的操作。而李中华的经验是‘在貌似不能自主的左右摇摆旋转中,把准确的动作踩到底,闭上眼睛等’。”
对于柴静来说,“闭上眼睛”也是她对采访的另一种深刻诠释。因为只有当她真正摆脱“采访”二字所设定的条条框框,才能以一种在黑暗中摸索的真实心态去感悟采访中的人,去领悟这些事件为什么会发生,怎么发生,究竟最具价值的点在哪里,怎样才能挖掘得到。
在《鲁豫有约》的一期节目中,主持人鲁豫曾无意间触碰到了当期年轻女嘉宾的“傍富”情节,嘉宾当时十分尴尬,而且很生气。如果鲁豫执意将自己的采访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必然会让现场的气氛更加冻结。但是鲁豫察觉到访问的不对劲后,却及时更改采访方向,并且以自己曾经失败的婚姻做例子,最终逗乐该嘉宾,不仅让现场气氛得到缓和,而且还让节目效果更上一层。
观看电视银屏上那些优秀的主持人,虽然都有自己特有的主持风格,但是采访时的风格却并不是单一的。大多数观众之所以喜欢柴静,除了她犀利干练的采访风格之外,更在于有的时候,柴静那颗温柔而感性的心会给现场受访人与屏幕前的观众带去她独到的风趣与幽默。
我们在生活中也要有自己一定的风格,这样才会容易在他人的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尽管语言被凝固在岁月的尽头,但是生命的历程却还很遥远。以不同风格去应对岁月中的浓淡之景,才能在季节深处去看清那些浮动在流光之景表面上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