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慌慌张张地将红嫣送进医院,又给郑思安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就见郑思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不断四处张望着,慧慧向他挥了挥手,“这里!”郑思安一见到表姐的身影,小跑到她身边,焦急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晕了呢?”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很生气很生气,然后就晕掉了。”慧慧从来不知道红嫣的身体状况这么差,她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红嫣一见到她们,就气晕了?郑思安不禁蹙眉,“她遇到什么事情这么生气呢?”心心家的事情,还不至于让她这么火大吧,她顶多是替心心伤心。
“就是……”慧慧正欲说出口,就看见急诊室的灯变暗了,一个医生走出来,他俩急急地走过去,异口同声地说:“怎么样?”医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很抱歉,孩子保不住了,母亲需要多多休息。”
医生刚刚说完话,郑思安的表情瞬间化作一块石头,久久不能有反应。慧慧不可置信地惊呼:“怀孕?医生你确定?她怀孕了吗?”医生诧异地说:“你们不知道她怀孕了吗?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怀孕初期心情一定要保持好,营养要跟上。她劳累过度,加上心情一直不大好,这次一生气……唉……”
待医生走后,慧慧愤怒地打了郑思安一拳,“你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吗?”郑思安茫然地摇摇头,他真的没有想到红嫣居然怀孕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中有欣喜,有失望。欣喜的是红嫣怀孕了,他发现自己很想有个小孩,失望则是孩子没了。一个这样的小生命,就这样擦肩而过。想着想着,他叹了一口气,看来跟这个宝宝是没有缘分了,既然无缘,那就放宽心,强求不得,最重要的是红嫣没事就好,一定要没事。
过了一会儿,护士过了对他们说红嫣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他俩急冲冲地赶到病房,红嫣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的休息,郑思安和慧慧悄悄地走到她的床边,轻轻地坐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静静地看着她。
须臾,慧慧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她活得很累,虽然她都不说,但是可以彼此感受到,我们三个心中都有一个阴暗面,深深地埋在心中。当然也因为那个阴暗的部分,让我们三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这应该应了别人的那句物以类聚吧。
有时候,我会觉得她看事情傻傻的,非常乐观,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她一点也不乐观,她甚至自卑到了极点,她害怕好多好多东西,她害怕失去,害怕得到,害怕喜悦,害怕哭泣,害怕一个人。但是她又要装成什么都不怕,她要笑,笑的别人都以为她很快乐,因为她害怕别人同情她。”
郑思安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红嫣真的很害怕别人同情她,她刻意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很脆弱的一面,那是因为她不敢也不想更不要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就是这样任性的一个女人,任性到让人不忍,任性到让人怜悯,任性到让人心疼,任性到让人喜欢,也许就是这么多不完美,才衬托出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
红嫣微微转醒,看着陌生的摆设,不禁坐起身子,傻傻地望了四周一圈,这是医院吗?她……昏了吗?感觉身体都没什么力气。这时,郑思安刚好从外面回来,见红嫣已经醒了,连忙快步走到床沿,“你没事了吗?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红嫣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了?”
郑思安将塑料袋里面的饭菜拿出来,递给她,“来吃吧,我刚刚买的,吃完再说,你应该很饿了吧。”
红嫣接过筷子,他不说还真没感觉,现在看到饭菜,只想把它们全部吞下肚。郑思安笑着给她拿了一张纸巾,“别吃的这么快,没人跟你抢的。”
闻言至此,红嫣不禁抬起头,“我昏了好久了吗?感觉都睡过头了,你知道睡过头的感觉吗?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好像被人下了什么软骨散似的。”郑思安不禁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女人真会想,“好好吃,再睡一觉,我们就可以出院了。”
“不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昏了多久?”总觉得郑思安的言辞中似乎在隐藏些什么。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戏谑地说:“我估计超过20个小时了,不要想这么多,你才刚醒,别又昏了。”
红嫣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这里面似乎有猫腻,总感觉怪怪,亦不是言辞之间的,而是两个那股氛围,以前感觉很轻松快乐,而今日竟添上一抹沉重,一直萦绕在两人的身旁。“还有什么?跟我说吧,你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很怪。”
郑思安的眼眸里飞过一丝惊讶,很快又被隐藏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总是很难让我预测,该傻的时候,却又显得这么聪明,该聪明的时候,又显得这么傻。”
红嫣静静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本来准备等你身体好点再说的,红嫣这一个月,你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吗?”郑思安很想简单明了地说出口,可是话一到嘴边,竟凝固了。红嫣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茫然地摇摇头。郑思安想了想,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弄得红嫣一头雾水,过了半晌才开口,“昨天之前,这里曾有我们的孩子,现在他跟我们告别了。”
“孩子……”红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又看了一眼郑思安,笑了一下,“你开玩笑的吧。”她很想从郑思安的脸上看到一抹玩笑的样子,可是没有,他真真切切地告诉她,她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就在昨天,孩子没了。她的手捂住腹部,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什么坏事都向她袭来,她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究竟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有孩子是很意外,可是孩子没了更意外,两种情绪在不断地搅拌着她的心,太快了,真的太快了,来的如此匆忙,去的更匆匆,她还没有接受喜悦的幸福,就收到一个失望。郑思安轻轻地搂着她的身子,不断地安慰着她:“这个没有了,还会有下个的。”
那日,红嫣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直到这几天还稍稍地好起来,也许孩子的打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很多很多事情藏在心中,现在堤坝塌了,里面的水一下子倾泻而出。她不是会笑着面对生活的人,却一直要学习微笑,哭泣被埋得好深好深,却还在心中,没有被丢弃。
辗转从慧慧那里听到心心的事情,据说她正在跟她老公办离婚手续。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默然地看着一切。自打孩子没了之后,郑思安虽然嘴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反对红嫣再跟心心家有什么接触,起码在这个时候不要,自个儿家的事情都烦着呢。
红嫣近期也乖乖地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办公室和家里,心里感觉少了一大块什么东西,难以填补。闲着没事就跟郑思安学学做菜,看看电视。
红嫣蹲沙发上看相亲节目,不禁会心一笑,赶紧喊郑思安一块儿过来看,郑思安蹙眉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电视上播的节目,打趣地说:“怎么着,还想去找个新的,来代替我这个旧的!”红嫣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少胡说,快坐下来看。”
两人看着看着,红嫣不自觉地问出一句,“如果孩子没有流掉,你会希望他出生吗?”郑思安转头,深深地看着红嫣,两人的眼眸中透着彼此的身影,“希望,也许以前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我很想要一个宝宝,慢慢地看着他长大,听着他呀呀学语,陪着他渡过婴儿期、幼儿期、儿童期、青春期、甚至长大看他结婚生子,我觉得那样很满足,虽然我觉得孩子没了很可惜,但是你在就好了。”
红嫣眼眶红红的,“对不起。”郑思安温柔地吻上她的嘴唇,好闻的气息笼罩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在她的双眼落下几个轻吻,“你不必感到抱歉,没有什么好愧疚的,这事我也有责任,我没有好好地照顾你和宝宝,让他离开我们了,但是他以后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红嫣泪流满面地说不出话来,他轻轻地拭去她的泪水,“哭什么,不准哭了,医生说这一个月都让我给你做好吃的,你身子虚,锅里还有鸡汤,等下给我全部喝下去。”红嫣哭得鼻子红红的,“不要,全部都喝下去,我岂不是成了大胖子,好让你有找别人的机会。”
“好啊,你竟然怀疑我的真心。”说是迟,那是快,郑思安挠着红嫣的痒,“不要……不敢了……”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郑思安接到朋友一个电话,说是大家一起出来玩玩,郑思安想想便把事情跟红嫣说,红嫣表示不想去,“我又跟他们不熟。”郑思安笑着说:“表姐他们应该也会一起去吧。”
慧慧?红嫣好奇地问:“慧慧跟你朋友认识吗?”应该不大可能吧,郑思安跟慧慧算是远房表姐弟,两人压根就没什么接触,朋友圈自然也不一样吧。“不是这样的,上次跟慧慧的老公聊天,才发现他以前我们学校的,跟我那几个朋友都认识,所以我想这次的话,应该会叫上他。”
“几个朋友?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在她的记忆中,郑思安除了学校就是家里,很少出去玩,她以前一直认为他没什么朋友呢!“大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不过联系的不多。”
红嫣还是被郑思安说动,其实她心底也特好奇,他的样子会交哪种类型的朋友。不知道是在书上还是在网上看到这一句话,说挑对象的时候,切记要看看对方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与人之间相处,倘若身边的人是一汪清水,那么即使再差劲的人,也会变好,反之,浊水必然也会潜移默化。
郑思安和他朋友约好是去某KTV唱歌,红嫣一向很少去KTV,因为她不大喜欢吵杂的地方,她宁可自己蹲家里看DVD,不过这次,虽然心中不大想去,但是既然答应了,总不可能反悔吧。
她和郑思安比较早到,于是便打了个电话给慧慧,问她是不是过来,没想到慧慧竟然说:“不好意思,我可能过不去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呕……”电话那端发出慧慧的呕吐声,红嫣关心地问:“没事吧,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这下接电话是慧慧的老公,他焦急地说:“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吐得很厉害,这样,我带她去医院看看,你们好好玩,我们就不过来了。”红嫣了然地说:“恩,好的,你们赶快去医院吧,免得耽误。”
红嫣挂下手机,对身边的郑思安说:“慧慧他们可能过不来了,她生病了。”郑思安惊讶地说:“表姐也会生病?我一直觉得她精力很充沛的。”红嫣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这什么人啊,还在这里幸灾乐祸。郑思安讨好地搂了搂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太阳穴。
红嫣被他这一举动染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这是外面。”这时,红嫣突然想到了,慧慧不来的话,这就表示她要一个人面对他的朋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慌张的,她不就不大喜欢接触陌生人。本来有慧慧在,还可以跟慧慧聊聊天,现在慧慧又不在,她跟他朋友都不熟,她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应该会很无聊吧。
过了一会儿,他的朋友陆陆续续地到来,一共来了四个,两个携带家眷,两个还是光棍。几个人聚集在偌大的包厢内,郑思安为她一一介绍,两个携带家眷的,一个叫陈安晨,一个是余浩然,现在都是某大的老师,其它两个光棍,一个叫张若瀚,另外一个是吴健,这两人都还在攻读博士。红嫣觉得真是什么朋友什么人,全部都是书香门第。张若瀚打趣地看着郑思安和红嫣,“怎么着,什么结婚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结婚啊……”郑思安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说着。没由来的,红嫣看了他一眼,心中咯噔一声,似乎在期望什么,又在纠结什么。张若瀚过来拍了拍郑思安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兄弟啊,不带你这样的,我们都是光棍一族,你好歹找个女朋友还这么磨磨蹭蹭的,不怕又跑了?”
跑了?当郑思安看到红嫣质疑的眼神,没好气地瞟了张若瀚一眼,张若瀚一接到郑思安的眼神攻势,马上笑眯眯地转向红嫣,“嫂子,你别放在心上啊,我胡说的,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谁没年轻过,我曾经还幻想玛丽莲梦露是我女朋友呢,知道不,这些都是浮云浮云,虚的虚的。”
“哦。”红嫣点点头。“大伙儿来这不都是唱歌的吗?怎么都聊起天呢?点歌点歌。”郑思安将话筒递给了余浩然,大家纷纷地将注意力转到电视屏幕上。过了一会儿,陈安晨的妻子问红嫣,“你要喝什么吗?”
红嫣摇摇头,“不需要,谢谢。”红嫣总是在外人面前,总是能给别人一种疏远感。郑思安在她耳畔说:“你要唱歌吗?”红嫣想了想,“不用了,我唱歌又不好听,等下把人都吓跑了。”郑思安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怎么可能!”
红嫣默默地看着他们唱歌,虽然四周都是特别响的声音在围绕,但是她的心却显得很清冷,她想起阿桑的一首歌,里面这么两句话很好听“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心中似乎有些失落,是没有听见郑思安的答案吗?还是听到那个“跑了”的字眼呢?突然,郑思安握了一下她冰冷的手,惊讶地说:“你的手好冰阿,很冷吗?”红嫣笑了笑,“可能是冷气吧,开的太低了。”
郑思安闻言,就过去将空调调的高一些,然后回来,“这样应该差不多,你身体虚,可不可能受什么感冒,不然就很难调养了。”红嫣微笑着点点头,真的是冷气太冷了吗?还是心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