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亮着温柔的灯光，陈青正在身前一张桌子旁坐着，李华刚一醒来，陈青便笑道：“师兄适前在林中发出惊呼，我便循声过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师兄晕倒在地，神魂有伤，便将师兄带了回来。”
李华从地上坐起身来，晃了晃头，痛楚已经消散了。只是脑袋却有些晕，如刚睡醒一般，连记忆都有些模糊。
他低下头看着胸口，没有火焰，回忆了一下刚才与火种的遭遇，却发现记不大清了。
“我已给师兄服下一枚养神丹，师兄现在可还头疼？”
养神丹？好像在哪听过，李华抬头看了眼，见是陈青，便没有什么好脸色。淡淡道了声谢，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陈青也不在意李华的态度，又问了声：“我未曾在师兄昏迷的地方感知到旁人气息，不知师兄可是因为修行法术受伤？”
清荷在李华手边，他拿起清荷站起身来，身形不由自主晃了晃。他不欲和陈青多言，只是摇了摇头，瞧见楼梯正在前面，他便走了过去，就要离开。
“我不知师兄为何对我有了成见，但请师兄相信，我对师兄绝无不良之心。”
楼梯没有扶手，李华便扶着墙，他回头看了眼陈青，陈青已然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十分清澈，神情恬淡。李华有些厌烦她看不起自己，又怕她之后还来纠缠。想了想，干脆撕破脸皮，让她知道自己为何讨厌她，今后也好不再叨扰自己。
“那天晚上，你找清凉水师兄何事？”
陈青的脸色微微一变，李华收入眼中，厌烦之心更重，道了句再见，抬脚便走下了楼。
“师兄且慢，此事我先前便欲与你说，既然师兄现在又问起，那便坐下说吧。”
李华回过头看着陈青，先前便打算说？说什么，秘境有变么，今日在勾栏道的所有仙人此刻怕是都知道了秘境有变，你现在才想起和我说？
陈青指着自己刚刚坐的地方，道：“那日师兄与清凉水师兄去会谈回来，我便想问清凉水师兄，本次秘境应当由何殿殿后，何殿入内。我念着师兄对秘境之事不熟悉，对白帝宫内也不了解，要下这个决定或许会很艰难，便未曾告知师兄。”
“若师兄是因此而生我怨气，陈青便在此向师兄道歉。”
殿后？入内？不是秘境之变。和预想中并不一样，李华皱了皱眉，已经迈下楼梯的脚又收了回来。
“你说清楚些。”
“师兄现在宜静不宜动，你且坐着，我慢慢替你讲，可好？”
李华现在身形确实还有些摇晃，他偏过头想了想，坐了过去。
桌上有些果子，是青果，李华顺手拿了一个，就想吃下去，猛然惊觉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又放了回去。
“师兄今日落旗，是为告知众仙秘境即将开启。然而当秘境真正开启，师兄仍旧需要在入口处再度落旗，引领众仙进入秘境。可若是所有人都进入秘境，便无人留下照看白帝旗和入口，不仅白帝旗可能会丢失，巫们也有可能从入口处直接进入，届时众仙或许会面临被巫两面夹击的凶险。故而，每一次秘境开启，宫中都会留有一殿守在入口处，等过了半日，待众仙都已进入其中，才能收走白帝旗进入秘境。我那日想询问清凉水师兄的，便是这一次，何人来留守白帝旗。”
陈青说的不快，李华听得很清楚，他一边听一边也在观察着陈青的表情。
她面容平静，眼神清澈，李华想起了陈玉，印证了一下，陈青说的应该是实话。
还以为陈玉说的最后进去，只是一前一后分分钟的差距，原来竟是要等上半日后，才能进去。难怪她那么着急，愿意以本次前来秘境的所有女仙作为条件交换先行进入秘境。
以仙人们的速度，半日时光，好东西怕是都被人拿光了。
只是留守就是留守嘛，说什么最后进去，差点让我误解。李华心念一转，看向陈青：“以前这种留守是怎么安排的？”
“不算这一次，七百年来，共出过两个圣巫秘境，四个大巫秘境，这六次秘境，尽皆由清幽殿留守。”
陈青证实了陈玉的话，清幽殿一直在留守。
只是白帝宫三殿，为何每一次都是由清幽殿留守？李华手上动作一顿，道：“留守人员是怎么决定的？抽签？”
陈青一笑：“以往都是轮排。只是七百年前，清幽殿殿主共工挑战赤帝大人之时，不慎撞倒了镇压烛九阴的不周山，让烛九阴遁入北极。此后共工被镇压在天牢之中，清幽殿也因此不受待见，不仅分配的资源最少，秘境也是由他们留守。”
撞倒不周山......李华顿时吃了一惊，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故事。
这个世界果真与上古历史雷同，同样有着共工撞倒不周山的事情。他闷头思索了一下，好像记得是共工与刑天大战，然后撞倒了不周山，这里却成了与赤帝之战。
赤帝好像叫什么颛顼的，在北方镇压烛龙，李华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在这边听过几次，但没有地球上的印象。
沉吟片刻，李华回过神来，现在是在讨论秘境。原本他见陈玉凄楚可怜，有心帮她一把，现在听到这种事情，已经成了惯例，不由便有些为难了。
“原来如此，那这一次......”
适才他思考共工用去了一些时间，陈青也未曾打扰他，等李华回过神来发问，陈青方道：“真是因为师兄不了解这些事情，故而才未曾相告。今日得知清凉水师兄已离开南荒，秘境又有变故，却也只能让师兄来做主了。”
李华面上露出难色，三个殿的人他都不太熟悉，若是随便安排一个留守，难免别人心中对他产生看法。若是依照惯例安排清幽殿......李华又想起了陈玉那天晚上的模样。
见李华有些为难，陈青作了一揖，道：“留守之人由师兄安排，无论师兄如何安排，风幽殿都无异议。”
看了陈青一眼，李华心里有些郁闷，早知道就不问了。
“现在秘境不是还未开启么，等真正开了再说吧，到时候再看。”
“全凭师兄安排。”
明白陈青那日并非有意隐瞒，李华对她的成见也消散了。见事情已了，李华起身便要离开，陈青却又道了声：“师兄神魂有伤，这几日切勿再强行催动法诀，以免加重伤势。”
陈青先前便说过他是修行法诀伤了神魂，李华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来：“你知道我的伤是怎么来的？”
“师兄若非被人所伤，便是强行催动了高深法术，我看场上并无他人气息残留，推测师兄应是修行法术受伤。”
他是在修行清凉水的剑术时受的伤，疼的是意念，陈青说是神魂，想来应该是对的。
“我的确是在修行一门剑法时受伤的，但为什么会伤到神魂？”
李华态度的转变被陈青察觉到，她也轻松了一些，微微一笑：“强大的法术除了需要强横的真气来运转，还需要神念来驱使。师兄现在尚未坐照，泥丸未开，神念未生，自是支撑不了过于强大的法术。”
“这样啊......”
清凉水这剑法几乎突破空间，威力卓绝，甚是威风，必然是强大的法术。李华本以为自己施展出来也就是威力弱一些，好歹也算是一个手段，却没想过自己压根儿就没有修行这门剑法的资格。
想想也是，青尘留下的剑法中，后续剑法他也因为境界不够未能修行。清凉水这剑术明显也是强者的剑法，境界不到，又岂是那么容易学的？
“师兄无需苦恼。我观师兄而今已是三阶，真气饱满，距离坐照已经不远。待回了北疆，去瑶池内场修行一段时间，突破坐照指日可待。届时御物施法，自当不在话下。”
陈青能察觉他的真气，却不能像清凉水一般，察觉他真气不纯，只道李华不日便可突破，却并不知道李华的真气还需要打磨两三年。等之后再突破境界，保守估计，也要三年去了。
三年后他恐怕正在圣山玩火，还能否记得这一门剑法都是未知。
“嗯，有道理，等以后再练吧。”李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岔开了话题，心中思索了一番陈青的话，问道：“师妹，这瑶池是做什么用的？”
在仙人集市之时他便听过瑶池，当时还想向王梦冉打听打听，可惜后来打岔便忘记了。现在有陈青又提起瑶池，是个很好的询问机会。
陈青知晓李华对大荒并不了解，也未曾露出怪异表情，她道：“瑶池夺天地造化，蕴涵着庞大的灵气，尤其内场，在其中修行一日，抵得过外界一月。若是临近突破，去往瑶池内院，成功几率会比在外界大上三成。寻常仙人要去瑶池，需得有入场券，不过师兄作为真传，自是无需入场券的，甚至还可以带上一人一同前去。”
当时集市中有仙人换取入场券，他便猜想瑶池应该灵气充足，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李华敲了敲桌面，眼神在屋内游离了一下，最后落在青果上。他拿起一颗青果夹在指尖，状若不经意地问道：“那......这瑶池有主人么？”
“若要说瑶池真正的主人，自是虞帝大人，北疆的一切都是虞帝大人的。若要说现在看守瑶池的仙官，便是西王母大人了。”
西王母......李华呼吸一屏，夹着青果的手上也多了些力道。
四大部洲出现了，风燧人带来火种出现了，共工撞倒不周山也出现了，那么多与上古神话相同的巧合都出现了，瑶池果然也如神话一般，是由西王母镇守。
“这样啊......”
“师兄若是对瑶池有兴趣，回了北疆，我可以带师兄前去。”
李华放下青果，看了眼陈青，又把目光移开，道：“唔，行，到时候我若是要去的话，就带上你。”
陈青面上登时就露出了甜甜的笑。
进入瑶池代价不菲，若是跟着李华，那她便可以免费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对于修行是有很大帮助的。
没敢看陈青，李华心道，若我真留在西牛贺洲当真传，没准儿会带你去，可惜哥哥要去圣山玩火，来日相见没准儿你我就是敌人了，你就慢慢等吧。
事情已了，头疼，应该说神魂之伤也治愈了，李华便起身告辞，陈青也没有留他，一路送到了门口。
天已经快要黑了，李华今日还未打坐，他想了想今天听到的事情，快步朝自己的木屋走去。
今天出去之时，陈青在他门口守着，好巧不巧，回来的时候，也有人在守着，却是陈玉。
陈玉面色有些忧愁，看到李华，愁容消散了些。她快步靠近李华，低低道了句：“师兄......”
李华心中了然，她来找自己，恐怕为得就是秘境的事。若是不知道共工的事情，李华或许还会笑着跟陈玉聊几句，现在明白清幽殿的尴尬位置，他心中便没了底气，不免有几分尴尬。
“师妹，晚上好啊。”
“师兄......晚上好？昨夜我与师兄所说之事，不知师兄......”
真是为了秘境来的，看着低眉顺目的陈玉，李华顿时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