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站在办公大楼门口的影壁下,给秦露露打电话。正午的阳光像一抹奶油,涂在门口张望的刘大力脸上。
楚岫声音带着十分的焦急:露露,帮我想办法,怎么办怎么办?刘大力在门口。
秦露露懒洋洋地:他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如果刘大力真能将自己一口吃了,她也就不必怕了,可怕的是,刘大力是要一点点,凌迟般吃掉她的后半生,包括她所有的爱情梦想和生活规划。她才不要,所以,逃是唯一的办法。
露露还在啰嗦:你当真就那么不爱刘大力,你倒激起我的兴趣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让你从南逃到北,见了他的影子就像见了鬼。
楚岫盯着门口,向影壁后面躲了一下,将声音压到更低:露露,赶紧帮我想办法,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别幸灾乐祸。
露露说:好吧,你的位置能不能把刘大力拍下来发我,我现在去给你救火。
楚岫:你丫别装,难道不知道我这手机的像素?赶紧滚过来,把他支开。
露露骂一声:冤家。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的跑车停在天苑售楼中心的大门口,从楚岫的位置看过去,大门口是一片崭新的草坪,纵横的都是青石甬路,宽阔又不失雅致。正是中午,来来往往的人都有意无意瞟向秦露露和她的车,楚岫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想,秦露露现在开的车肯定不便宜。再看秦露露,穿一件淡青丝绸连衣裙,映衬的皮肤白皙,身材高挑,香车美女,十分抢眼。连刘大力都向她瞄了几眼。
秦露露下车,四下看了一下,发现这里人虽然多,却都是脚步匆忙。只有一个男人是静止的,他跨坐在花坛边上,目光向售楼中心的大楼里面扫。
无疑,他就是刘大力了。
秦露露一挥手甩上车门,径直向刘大力走去,逼近的身影一下子笼罩了刘大力头上肆意的阳光。他抬起头,很茫然也很警觉。秦露露露出一个妩媚地微笑:嗨,帅哥。
刘大力显然不习惯这样的搭讪,从花坛边站起来,他生的很魁梧,有些黝黑,清眉朗目,嘴唇宽厚。
什……什么事?刘大力问。
秦露露眼风一撩,昂头给刘大力飞一个媚眼,把声音调整一下,几乎甜到腻:哎呀你这个帅哥,没事就不能一起喝一杯么?
刘大力更加局促,退到花坛边上,眼看着要栽在里面。摆手:我在等人,等人的。
秦露露一倾身,一缕香风拂过来,刘大力退无可退,只好把身子向后倾,半个身子悬空在花坛边,秦露露一抄手,手臂从刘大力的腰际拢过去,刘大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女人弄的心慌意乱,此时,秦露露的一张脸近在咫尺,尖脸,红唇,胸脯一抹雪白,晃疼了他的眼。
刘大力生活简单,感情单一,见此情景,早已经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头都不敢抬,一个箭步跳开秦露露手臂的“包围圈”,落荒而逃。
刘大力一直跑没了影儿,耳边还回想着秦露露清脆的笑声,他双手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等他终于平静下来回到售楼中心门口的小广场,秦露露白色的小跑车已经不见了,门口恢复了人来人往,平淡而热闹的午后。
他不知道,随着秦露露的车子一起离去的,还有他巴巴等待的人——楚岫。
楚岫不在售楼处,她的工作在办公室,整日写点文案或者做一些宣传册,房价如三月气温,每日都在飙升,越贵卖的越火,她做的宣传册页再俗气,再简单,依然有人频繁出入这个地方,大笔一挥签下协议,所以,楚岫很满意这个工作,清闲自在不挨骂。秦露露不止一次骂她鼠目寸光消耗青春,她不置可否,楚岫不认为这是消耗青春,她不在乎能实现多大的人生价值,她的人生目的不在于此。她能有一份喜欢的,稳定的工作赖以生存,就很满足了。
这里秦露露成功逼退刘大力,马上给躲在影壁后面的楚岫发了信号,她像一朵蝴蝶一样响应秦露露的号召,飞上了车子,远远的,一个老大爷一边挥舞手里的小旗子一边喊:喂,这里不能停车,随我去停车场。
秦露露一个飞吻过去,车子箭一样滑出小广场。
楚岫说:先陪我吃点东西,中午没敢出来吃饭,要饿死了。露露一甩手:小姐,先饿着吧,我是偷偷出来的,家里都火烧眉毛了,快跟我走先。
车上。
楚岫一边回头心有余悸,一边问:换车了?
秦露露一仰头:梅赛德斯C63AMG,帅吧,才上市。搭载目前世界上排量最大的自然吸气量产发动机,这款发动机可以爆发500马力以上的功率……
楚岫一连茫然:不懂。
秦露露的一腔热情好像撞在冰山上,扔一个白眼过来:真是话不投机,无聊。
楚岫说:我觉得这车比你之前开的那辆丑。看一下秦露露脸色,后半截话收回去了。接着,小心翼翼问:多少钱?
秦露露答:一百万。
楚岫一吐舌头:真浪费,这么一个车也值一百万。
秦露露无奈:我说岫子,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生活的像个21世纪大城市女性公民。多少了解关心一下你纯洁的精神追求之外那点现实?
现实是用来感受和生活的,不是用来考虑的。楚岫用手拽拽裙子,她穿的是棉布裙,容易起褶皱,所以,养成了随手抹平裙子的习惯动作。
秦露露:得,我闭嘴。这个刘大力既然已经找到你上班的地方,那么你的住处也不在话下,打算怎么办?
楚岫用手使劲揪手腕上的一串廉价红玛瑙:继续辞职,换住处。
我看那个刘大力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可怕,傻乎乎的还挺可爱的,我说岫子同学,如果你不要,不如让给我,也省了你东奔西跑,整天躲着他,做个编外情人也不错嘛?床上功夫你试过没有,优秀不?
楚岫坐直:女流氓。
世界需要女流氓。
说正经的吧,他这个人好是好,就是一根筋,不是我的菜,我不要这样的爱情这样的男人,我有我的目标和理想,好人不一定就可以爱,没有激情。
秦露露开着车,做了一个吐的表情:你说这个傻子既然找到你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还生生让你跑掉了?
这就是他的风格,他不会轻易进去打扰我的,这叫守株待兔,他在等我下班。以前他就是这样等的,从小等到大,小学,中学,好容易大学离开他了,工作之后他又来了,我容易嘛我,为了躲避刘大力,整天跳槽换工作,都沦落成售楼小姐了。
秦露露打断她的话:闭嘴,你离售楼小姐还差一大截呢。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这么怕刘大力,他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
楚岫若有所思,就因为他老实,我才没办法真正做到绝情伤害他,只好躲来躲去,你不知道,曾经,他在我单位门口举着一块小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楚岫,我爱你,请你嫁给我。赤裸裸的求婚绑架,弄的同事们都以为我跟他谈恋爱后来又负情。
秦露露扑哧一声乐了:这世道这年纪,还有这样的男人,真是可爱到家了。
楚岫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是怎么把他弄走的,他这个一根筋,难道会听你劝说?
秦露露巧笑:我勾引他了。
楚岫忽然明白了,挥拳去打她,想到她在开车,半路又收回拳头:亏你想的出来。
怎么样,吃醋了?
楚岫摇头,她倒真想尝尝吃醋的滋味,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恋爱也不大不小谈过两次,就是没有掏心掏费的感觉,爱情这个东西,太甜了不好太酸了不好太苦了也不好,最好是一样来一点。
秦露露说:你说的那是诗经时代的爱情吧……
爱情不分时代,不过是遇到遇不到而已。
秦露露投降:我不跟你讨论这个,真怀疑我怎么脑子抽了交到你这么个朋友……如果我不是已经找到老公,还真没准钓钓这个小帅哥,还挺可爱的,傻乎乎的样子。她这样说着,脑海中突然就跳出了刚才见面,刘大力紧张局促的脸,还有他落荒而逃的样子。
楚岫说:你就放过人家吧。
车子开进一条小街,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她停车开门,下来买一堆零食上来,推到楚岫面前:给你,先吃点这个吧,家里已经过了饭点,剩菜剩饭都倒掉了,我又不吃零食,总不能饿死你。
楚岫接过来,不用看也知道,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们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形影不离,虽然性格迥异,却一直相处融洽,后来工作,同寝室的姐妹也是她们两个联系的最密切最要好。在这个城市里,她们都是无根的飘萍,需要互相取暖互相扶持。楚岫毕业后就被父母逼迫回家嫁刘大力做个安稳平淡的小职员,严重违背了她酣畅淋漓爱一场的初衷,所以,做了逃兵。秦露露却自由,她父母离异,大学之后就已经天不管地不管,父母各自组建了家庭之后,谁也懒的招她,正好,秦露露向往着大城市的繁华,渐渐也跟父母没了联系。
生存最艰难的时候,两个人租住在郊外一间小平房里,六点就要起床杀向地铁站,坐两个小时地铁到达公司,开始一天的生活。后来秦露露首先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奔波,嫁给了大她几十岁的富豪李福来,住进他的别墅,开着他的名车,过起了少奶奶生活。剩楚岫一个人,还挣扎在梦想和现实之间,姐妹俩偶尔相聚,生活没有交汇,友谊却渐渐深厚。
少年的友情最纯粹,摒弃了所有的利益纠缠,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支撑着她们同患难,一步步在陌生的城市前进,坚持。她们是彼此的后盾,也是彼此的镜子,在对方身上照见自己最不喜欢的一种生活,从而有效避免。
有时候楚岫也奇怪,怎么会和秦露露有这样一段友情,大概是两个人虽然价值观迥异,骨子里都天性纯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