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密谋策划，在杏花楼上悄悄进行
1895年8月27日。
香港杏花楼酒家。为准备震惊中外的义举而召开的最后一次会议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出席这次会议者均为兴中会领导成员以及兴中会的高参。他们是孙中山、杨衢云、黄咏商、陈少白、谢缵泰、何启、黎德。会议从早上8点一直进行到晚上。会议内容主要是：义举时间的确定、义举方案的讨论通过；总指挥的人选，以及人员的具体分工等。
通过民主讨论，确定广州起义定在农历九月初九（阳历为10月16日）重阳节发动。一是重阳节自古可称吉利节日，有登高望远、赏菊作咏之风俗；二是在广州一带还有重阳扫墓、祭奠亲人之习俗。这两点可保证义军趁此结队入城，不被当局怀疑。
义举时间，如没有别的意见，请举手表决。孙中山说完，大家纷纷举起了手。
通过了。孙中山目扫一围，眉梢露出威严又道，下面讨论义举方案。接着他提出了外起内应的方案，请大家发表意见，进行讨论。
孙中山的外起内应是：拟选百人左右的敢死队奇袭广州，收到以少胜多的效果。其做法是编五人为一队，以二十人进攻衙署，杀死府署官吏，使城内清军因无人指挥而不战自乱；以二十人埋伏城中要冲接应，作为打援；以二十至三十人围攻旗界，任务完成后分头放火，以扰乱秩序壮大声势。
当孙中山把这一计划提交讨论时，大家担心人少力薄，冒险性太大，改为分道攻城的方案。决定以附近的防军、绿林、乡团为中军总部；左翼由汕头军组成，自东南路进攻；右翼由西江北江沿岸军组成，自西路进攻；再命敢死队于省垣各要口施放炸弹，并保卫机关部。各部的统帅人员也相应指定：刘裕统北江一路；陆锦顺统顺德一路；李杞、侯艾泉统香山一路；麦某统龙眼洞一路；杨衢云统香港一路；汕头及西江沿岸招募的两军由吴子才统率，同时向广州进逼，牵制岭东清军的钳制力量。同时规定各路在重阳节清晨集中广州近郊听候命令，义军以红带缠臂为记，以除暴安良为口号。义举成功后效仿太平军之做法，挥师北上，长驱直入，进攻京城，夺取全中国。
最后，有人提议选举一位总统来发号施令，统管全局。以免义举成功后，临时推选仓促不及。大家均赞成。接着投票表决，选举了孙中山为义举总指挥，任义举成功后合众政府的总统。
感谢同人信任。孙中山十分客气。
祝贺成功！祝贺您！大家纷纷与中山握手相贺。
会议在热烈民主的气氛中散场。
然而，就在会议散场后，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问题发生在香港方面，杨衢云忽然声言不肯到广州冒险举事。孙中山听到此事，不觉脑袋一轰，心想：不是商量得好好的，怎么能突然变卦呢？孙中山不得不重新找其谈话。经过一番思想工作，杨衢云最后答应在重阳节前晚，带三合会三千人马乘船到广州，保证天亮登岸发动。孙中山再次把银行里的存款和在香港所有义举的枪枝弹药都交给了他，以示信任和用人不疑。杨衢云心里也十分清楚，款项和枪支弹药都是义举之根本。离开此物，一事无成。也正是于此，会下加上他权欲熏心的思想和香港方面兄弟们的串通怂恿，睡了一夜，想一想心里不是味，第二天又找孙中山再次变了卦，说：
是否把总统的位置让给我？
不是都说好了吗？因此事提得突然，孙中山无言对答。
对方又说：等义举后，我把省城的事安定下来，基础打好后，再把总统的位置让给你。这样的好事你我都沾边。
显然这是一场买卖交易。孙中山越听越生气，半天说不出话来。觉得义举还没开始，同志之间就有了地位之争，实不应该。再说总统一职是大家选的，不是他争来的。最后孙中山在气愤中甩下一句话：那就再商量吧！
杨衢云一听，孙中山没把话说死，觉得有门，于是他的要挟口气有增无减：此事若不答应，香港这边别再找我共事！
二人不欢而散。孙中山很快找到正在收拾衣物准备撤离香港的陈少白、郑士良，通报此事，商讨对策。郑士良平时就有火暴脾气，听了后怒发冲冠：大哥，这是不能答应的！也太不像话了，我一个人去对付他！
你怎么去对付他？陈少白拦住他问。
我去把他杀了，提头相见。你们不要拦我！
士良弟，举事在即，不能这样鲁莽！孙中山提高了声音，我是总指挥，你要守纪律！千万不得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接着孙中山从大局出发，晓以利害：为了大局，谦让一时不是不可以考虑。作为我个人倒没有什么，为了起义的成功，让他一次，就这样定了。要有意见，你们对着大哥来，好不好？
陈少白和郑士良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就在当天，又开了一次会议。孙中山主动提出把总统职位让给杨衢云。因事先大家通了气，因此很快就通过了。
会议结束后，孙中山决定偕同陈少白、郑士良等返回广州举事。在同杨衢云告别时，再三叮嘱：事关重大，三千义军要进一步落实，届时准点开往广州。杨衢云满口应允，并请孙中山一百个放心。
孙中山临上船前，突然一个虎眉豹眼的青年拦住了他：中山兄，不认识我了吧？
你……孙中山剑眉审视，觉得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陈清，从檀香山回来时，我们是同船。在横滨下了船……
噢！想起来了。你是怎么过来的？孙中山忙问。
我刚从日本回来。接着，陈清展出了冯镜如的一封信，这是冯镜如老板写给你的，让我来投奔大哥来了。另外冯老板还有三千元资金相助，我也带来了。说完把信与款一并呈给孙中山。
感谢冯先生。孙中山边接边说，冯老板他现在很好吧？
好，他也代问你好。
你这个小兄弟，我就收下了。这里不便说话，快上船吧！
好。陈清点点头。
经过孙中山一番考核，义举时陈清被安排到敢死队任队长，负责施放炸药，掩护机关行动。
22、告密，巧借他人之口
孙中山回到广州，离义举时间不足半个月，已成倒时计算。
义举的成败直接关系到革命的成功与否，作为义举的总指挥，他有多少事要做啊！有许多事情要亲自落实，还要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关键要想得周到细致。他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几乎是在连轴转。就这样，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只闻炮声发动。
然而，就在义举的前一天，发生了告密事件。问题发生在下面义军部队。这里有一位名叫朱淇的战士。小伙子聪明机灵，能诗会画，义军的讨满檄文和安民告示都是他写他印的。不料在印制这些材料的过程中，不慎被其哥哥朱湘发现。朱湘一看事关重大，当即用他弟弟朱淇的名义，直接向巡勇管带李家焯告发。李家焯一听不得了，一面派兵监视，一面亲自跑到督署，向新任粤督谭钟麟报告。
谭问李：造反的是谁？
李答：孙文！
谭一听，哈哈地讪笑着说：嗨！孙文乃狂士，好出大言，他焉敢造反！
李走后，谭也没有大力声张，只派人去监视孙中山。
话说这天，孙中山正在河南岸一个姓王的家里参加婚礼的盛大宴会。孙坐主宾席，说话间，抬头偶见大门旁有兵警探伺，心中一震，知事已泄露。但他仍谈笑风生，镇静自若，悄悄地对坐在身边的区凤墀说：看到了吧？此辈是来捕我的！
区问他：怎么这样妄言狂语？
孙中山笑说：路人皆知，孙文造反，你还不知道啊！
兵警因未得捕人令，不知所措。
宴后，待兵警回去报告，孙中山抽身安然离去。
初八晚上，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广州的一切准备事项都搞好了，只等天亮开始行动。
这晚孙中山正住在河南岸一个姓尹的朋友家里。陆皓东住在南关咸虾栏，陈少白住在双门底总部附近一个亲戚开的铺子里。夜半时分，他们都到了总部，开始准备工作。等到天亮，香港那边没一点消息。这时绿林、民团、军队各首领，都来讨口号，等命令。陈少白要求大家等等，说香港那边枪支还没有到。本来香港船靠岸的时间是在早晨6点钟，但到了8点，孙中山才接到一封电报，打开一看，是杨衢云发来的，上面写着：货不能来，须延期二日。作为主力之一的香港一路在规定的时间内未能到广州集中。同时，孙中山发觉另一路主力汕头的武装也未赶到，更重要的是枪支也未能从香港运来。孙中山心里焦急，来回在屋里走动。陈少白说话了：
老总，事情过了期，风声必然走漏，再要发动，注定要失败的，我们还是把事情压下来，以后再说吧！
有道理，天不助我。孙中山无奈中表示赞同，请把钱发给绿林中的人，叫各部首领回去听候命令。同时，孙中山让陈少白立即发电给香港杨衢云：货不要来，以待后命。止办。
发完电后，孙中山意识到事情不妙，立即命令陈少白先离开广州，自己留下来疏散党人，销毁文件等。陈少白不依，孙中山下了死命令。陈少白只有含泪离去。
当天晚上，杨衢云才派丘四、朱贵全率新安、深圳、盐田、沙头各地的会党先锋队二百余人，集中在九龙，乘保安轮船赴粤。这期间已被清驻港密探章宝珊侦悉，即电告粤督谭钟麟，严加戒备。同时党军所运短枪六百支，也被海关查获。
这时谭钟麟才真正清醒过来，知孙文真要造反，如处理不周，不但乌纱难保，上司李瀚章知道，不要他的人头才怪哩！急忙电令全军，兵伏城下，急调驻长洲的营勇一千五百人，回省防卫。并令巡勇管带李家焯至王家祠咸虾栏等处搜捕。陆皓东、程耀臣、程奎光、程怀、刘次、梁荣等人及军械衣物都被搜获。
当杨衢云收到孙中山回电时，人与枪械已经下船起运。杨复电说：接电太迟，货已下船，请接。当孙中山接到复电后，看了一眼，付之一炬。随着孙中山的付之一炬，那边杨的保安轮抵广州时，南海县令李征庸及巡勇管带李家焯已率兵在码头准备截缉。党人在船中的枪支七箱，全部被查获。
孙中山这边，丘四、朱贵全等四人正帮助孙将电报、公告、文件等进行销毁。此时，孙中山神态镇静自若。郑士良后来与宫崎寅藏提到孙中山当时的情形时说：我也想逃，但见孙大将那样处之泰然，若无其事，所以不便逃。孙比我厉害，毕竟不愧为领袖，我都惶恐不安，但孙却丝毫未变声色。一切完成后，于当天晚上（旧历九月初十），孙中山、郑士良穿着苦力的衣服，人不知鬼不觉地混出了广州城。郑士良坐船经澳门直接到香港。孙中山则租了一只小船，到了香山县唐家湾。在此，有人向他讲，家乡不能回。孙中山问为什么？说清军已奉命到他家搜查过。又讲据说是一支骑兵部队，顺着山道，爬山涉水，走了大半日，来到一个穷山僻壤的村庄，说是翠亨村。那头目摇摇头说：这小小的村庄，能有这样的人物？接着又打听前面有一个较大的村庄名叫翠微村。紧接着包围了村子，烧杀搜索了一番，不见中山的身影，便扬长而去。孙中山家人知道后，后怕不已。当夜，孙中山夫人卢慕贞携带四岁的儿子孙科和一岁的长女孙娫，与婆婆杨氏，还有嫂嫂谭氏一起逃往檀香山，投奔大哥孙眉去了……
孙中山听了不禁潸然泪下。想想自己的遭遇，真真是天不容存，地不容生。于是，孙中山又坐轿子折回澳门强屋街（下环街）3号，找到葡籍好友费尔南德斯。后得知清政府已要求澳门当局通缉他，费尔南德斯为助他脱险，陪同他坐船赴香港，由于孙中山男扮女装，避过清政府爪牙耳目，终于化险为夷。
广州起义虽然流产了，但它在中国革命史上的意义不可低估。它反映了资产阶级革命派的最初一批成员已经表现出敢于同封建统治者斗争的精神。尽管当时历史的主要潮流还是维新改革，尽管乙未广州起义在全国没有引起巨大反响，但它毕竟是资产阶级革命派发动的第一次反清武装起义，是辛亥革命的先声。
23、悲歌逃生寻归处
一天，孙中山在香港见到陈少白。少白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接着讲述了陆皓东等被捕牺牲的情况……孙中山听了也热泪盈眶。
话说陆皓东等被捕后，因是政治犯，李瀚章传下令来，让谭钟麟亲自过问，并令南海、番禹两县县令对党人严刑审讯。身受酷刑的陆皓东、丘四、朱贵全大义凛然，宁死不屈。
刑讯者问陆皓东：你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
陆答：与同乡孙文同愤异族政府之腐败专制。
你不要强词夺理，满清政府对你哪一点儿不好？
陆答：凭吊中原，荆榛满目，每一念及，真不知涕泪之何从也？今日非废灭满清不可！
你不怕杀头吗？
今事虽不成，此心甚慰，但一我可杀，而继我而起者不可尽杀。吾言尽矣，请速行刑。
陈皓东的表白，充分展现了一位革命者取义成仁、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受感动者无不落泪。当时，美国领事官闻知后，特意赶到南海县署，看望陆皓东，并向县令李征庸担保说：
陆某系耶稣教徒，向充上海电报局翻译员，绝非乱党！
我们都是朋友，这供词还能有假吗？李征庸拿出陆的供词给他看，美领事官无言而退。
11月7日，谭钟麟令营务处将陆皓东、丘四、朱贵全三人绑赴刑场杀害。
听陈少白讲述了陆皓东等人的牺牲经过，孙中山悲痛异常，边哭边道，陆是盖世之英才，为中国有史以来为共和革命而牺牲之第一人。脑海中浮现出陆热诚好学，能诗能画，义气为人的形象来……那面准备起义用的青天白日旗就是他亲手设计的。孙中山痛失右臂，为纪念他，1900年惠州三洲田起义时仍用这种旗子，同盟会成立后又增加了红底，含有烈士的鲜血所染成之意。1907年潮州、黄岗起义，1908年云南、河口起义，1910年广州起义，1911年广州黄花岗起义，1913年组织中华革命党，1917年、1921年两次南下护法，都用这种旗子。此是后话不讲。
另外，参与这次举事被捕的共七十余人。广东水师统带程奎光，在营务处受刑六百军棍后，病死狱中。其余的被囚，被释放的极少。同时，清政府下令对孙中山、陈少白、杨衢云、朱浩、汤才、王质甫、李杞、侯艾泉、夏百子、莫亨、吴子材等十余人悬赏黄金捉捕。
面对这种境况，孙中山与陈少白商量今后怎么办，陈久久不开口，踌躇不决。孙中山坐上轿子去请教他们的英国顾问、律师达尼思，达尼思热情地接待了他。孙开口便问：
关于我们的事，先生一定知道了吧？
知道了。达尼思点点头，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问，我们的安全，在香港能否不发生危险？
不要吃他们的亏，还是离开香港最好。
孙中山讨到顾问的话后，便又找到陈少白说：
顾问叫我们离开香港较为妥当，我们还是走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那我们就走吧。陈少白无奈中点点头。
两个人找了一张报，看有没有离港的船。发现有一只去安南的船当晚开，便派人买了船票。但这只船是运货的，没有客座。又打听到另有一只船是次日早晨去日本的广岛丸号，还有四个舱位。他们就约了郑士良，三个人于10月30日离开香港赴日本，过起了处处无家处处家的流离生活。
就在他们赴日途中，粤署以花红银一千元厚赏捉拿孙文的缉捕令已张贴到香港的大街小巷。继而清朝总理衙门也向亚洲、美洲、欧洲各国清使馆发电，通缉孙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