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懒洋洋的，翘着脚丫子，趴在沙发上吃薯片看电视，悠闲的不得了。
我就跑到房间里去接电话。
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出来的，就好像是在面对一头休憩的猛兽，一旦有丝毫的分心和轻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狠狠拍在爪下，四分五裂。
有这般气韵的人，所我认识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许叔叔，是我。您怎么打电话来了？”我小心翼翼问。
琢磨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干坏事，何至于这尊大神亲自电话过问。好像也没有啊，我都遵纪守法兢兢业业二十多年了，就算最近勾搭了好几个女孩子，也不至于惊动市长来审问吧。
“你来我书房一趟，我有点事要跟你谈。”他没有绕弯，很直接。
我发懵，“您书房？我有点没搞清楚，您是说……哪里？”
“还能是哪里？鹿鸣山庄。”他对我的疑问感到非常不满，觉得全是废话。他又说：“哦，记得把你妹妹也带来，小瑾说很想她。”
我还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
他冷笑：“小子，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我哪敢，“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突然了，我……”
“我很忙，没空跟你啰嗦，两个小时内不让我见到你，你就给我等着瞧。”他正襟危坐，语气一板一眼，也不像是没事找事。
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还欲辩说，就依稀听见许叔叔那边有人远远道：“老许，你别老这么凶人家小苏，让他们来这里吃顿午饭吧。”
“哼！”许叔叔冷哼，回那人道：“这小子可对我女儿没安好心，吃什么饭！”
那人却丝毫不顾及他市长大人的面子，呛道：“我说吃饭就吃饭，你哪来那么多理由？！”
那边冷场一阵，许叔叔才凑近话筒，不情不愿地对我说：“反正你快来，中午饿不死你。就这么说了。”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又好气又好笑。气得是这通电话着实莫名其妙，笑得是顾姨和许叔叔这副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想不到威严的市长还是个妻管严。
我心说，许瑾啊，你还叫什么“顾姨”呢，直接叫“妈”不是好多了。
既然被召唤了，那我也没有办法推辞，打开衣柜，捣腾起衣服来。去鹿鸣山庄那种地方，不能不稍微人模狗样一些。
我没有几件正装，大部分衣服几乎都是休闲宽松的款式。自然而然地，又找到了上次为了赴宴而挑的那件西装。
我轻轻抚摸西服内衬里，那条用黑线密密缝补的长长撕裂，嘴角苦笑浮现。
又是杜小洛的杰作。
难道我的生活就绕不开这个女孩子了吗？
忽然很想念她，想念她的俏皮，想念她的可爱，还有她的坚强不屈，一颦一笑。
可是我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这是命。
“睹物思人？”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我侧首，丫头站在房门口，一脸嘲讽不屑的表情，看着我。
估计她又要开始飙“花心大萝卜”这样的台词，我都没看她，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怎么，相见不如怀念，不行吗？”
“真浪漫。”她说。
对于这样明显的反话和讽刺，我只能忍了。
“杜小洛最近和你有联系吗？她怎么样了？”我问她。
苏茉哼唧哼唧，怼我：“人家好得很，可不牢你记挂。你还是想想莫姐姐和许姐姐吧。还可以想周晓乔和那个赵轻雪。”
我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间想起前天看到杜小洛给苏茉发来的信息，于是闭了嘴。
杜小洛到底答应了苏茉要帮她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向苏茉道歉？苏茉之前到底喜欢过谁？
这些问题我都不想再去追究了。
现在的生活已经让我很满意，我实在不想再去旁生枝节，招惹更多烦恼，破坏自己费心经营的一切。我就是这样一个害怕变化和沉迷当下的人。
本来人自身就是很渺小的，一生只能思考有限的问题，路过为数不多的风景，爱上几个怦然心动的人……即使有些问题到死也弄不清楚，其实也不奇怪。
杜小洛那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若非必要的情况下，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好了。知道的太多，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好处。
见我忽然间情绪低迷，沉默不语，苏茉忙说：“喂，我就是随口说说嘛，你也不用这样子吧！”
见她慌乱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来。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去许瑾家做客。”我说，“穿上你最好看的衣服，咱兄妹俩可不能丢了老苏家的脸。”
苏茉一愣，“鹿鸣山庄？为什么？”
我耸耸肩，“不知道。许叔叔说许瑾想你了，特意让我带你去。你可是人家特意邀请的座上宾啊，哪像我，估计又是要严刑审问咯。”
无奈自嘲。
苏茉却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事重重，一时间陷入沉默。
“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跟他说你不舒服。”我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于是这么说。
丫头默然一阵，走到我旁边，在衣柜里翻找起来，各种衣服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看来是打算要去了。
“不要勉强自己。”我再嘱咐了一句。
她白眼撇我：“就你事多！”
我抿嘴，好心当成驴肝肺，热脸贴了冷屁股。我怎么就这么贱呢，老是自讨没趣，还老是爱网上贴。
终于，她选了条满意的衣服，然后停下来看着我。
我问：“怎么了？”
她俏脸微红，没好气道：“难道你打算站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吗？！”
我悻悻拿着自己的衣服出门。心说换衣服算什么，你光屁股我都看过！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洗澡呢，你怎么不说？
敢怒不敢言。
“要去见你的许瑾了，记得穿好看一点。”临走前，丫头还不忘再挖苦我一通。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她倒是提醒了我，想了想，还是给莫清晓发了短信——“我今天去鹿鸣山庄一趟，许叔叔找我有事谈。”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但总是应该汇报一下的。
想象中的胡搅蛮缠没有出现，莫清晓的回复简单明了——
“哦”。她的回信就这一个字。
哦？
什么叫“哦”？
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这么被轻视，甚至于无视，冷漠的语气，真的超级不爽啊。
不懂她的意思，是太过愤怒，还是无所谓，我也不敢轻易追问，在心里郁闷着。还是先赶去鹿鸣山庄再说。
………………
“许叔叔，我来了。”我敲门。里面传来他的声音：“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书房里还是一样的装饰，古朴沉稳气息扑面而来。身处其中，让人都觉得心绪莫名的静了下来。
“真静啊。”我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
他正在练字，闻言，抬首打量了我一眼。搁下笔。
“说什么？”他问。
我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触吧。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感觉，安安静静的，没有太多现代科技的标签，可以静心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心无旁骛。”
“坐那。”许叔叔示意我去坐。
我道了谢，便又坐在了那张上次坐过的椅子上，很舒服。
“自己倒茶喝。”
“不了。”我婉谢，苦笑，“刚才进门的时候顾姨已经灌了我老大一杯果汁了。”
许叔叔也笑了笑，“她那个人，就是会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
“我倒觉得不是。”我说，“我想，有些人并不是不讲道理，而是太过温柔，温柔到会让人无所适从的地步。”
许叔叔愣了愣，拿手点点我，笑道：“你小子就是会说。”
他忽然冷下脸来，“但是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和你说过什么、又打了什么主意。你和姓莫的丫头不明不白的，又想勾搭我女儿，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我可丝毫不怀疑父亲维护起自己的女儿时的偏私程度。无奈，却不敢触他眉头。但我既然答应了许瑾，没道理受点威胁就逃得远远，岂不是很不男人？
“许叔叔，我们先不说这事，”不能对此表态，我只好转移话题，“您找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妹妹呢？”他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一怔，回道：“她在楼下呢，和许瑾一起玩。”
先前刚到的时候，和许瑾打了个照面。
她好像不知道我会来，表现地很是讶异。却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彼此相顾无言，臊得慌，目光没有交汇，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顾姨看在眼里，赶忙端果汁来圆场。
虽然我和许瑾都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甚至谁都没有开口告白，可这种恰到好处的暧昧，却是最叫人欲罢不能的。
这也是让我最感到罪恶的地方：我和莫清晓处在地下恋情的阶段，同时，和许瑾又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这两难的境地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没有想过快刀斩乱麻，但我却给了许瑾承诺，让她相信我会解决好她和孙无由的婚事，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弃她而去。
许瑾和莫清晓不同，她很单纯，很脆弱。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敢告诉她我和莫清晓已经相互表白过的事。
纠结。难受。
看着我们俩这样子，苏茉撇撇嘴，暗暗踢了我一脚。
我说你干嘛。
“苏城，‘弱水三千’下一句是什么呀？”她娇笑着问我。
我想了想，“两全其美？”
“是‘不要脸’！”她鼓着脸瞪我。
死丫头，说谁不要脸呢？！
兄妹间的斗嘴将尴尬的气氛化解开，许瑾在一旁捂嘴浅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望向我，柔声款款道：“苏城，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许叔叔找我来的。”顾姨还在，我只得如实交代。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叫我难受不已。
“小苏，我现在准备午饭，小茉就和许瑾一起玩儿好了。你上去吧，你许叔叔在书房里。”顾姨眉眼含笑，忽然又压低了声音，调笑说：“你们两个年轻人要是想聊聊啊，等午饭吃过了，你们去外面找个人少的地方，慢慢谈。”
她把“慢慢谈”三个字咬的格外重，似乎大有深意。
饶是我，也是老脸作烧。更别说许瑾了，面红耳赤。
“顾姨，您说什么呢？”她羞恼嗔怪。
我呵呵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