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面的热闹不同,这里的氛围静悄悄。
最下七层属于八剑三雀中的悯人剑,而除却一二楼的浩瀚大厅,楼上均为雅致小居,大厅上方悬吊着一座兰台,介于一二楼中间,游小白就住在四楼。
“各位姐姐妹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就让我们去见识一下这天下人。”游小白放下手中茶盏,双臂大开,几个丫鬟就自觉上来整理衣装,和平日里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严肃神态。
竞争对手有十个,他们都是八剑三雀座下的得意弟子,而游小白却不是,他是被他未未师傅带来的。
八剑三雀十一人,其中最神秘的,也就是整座风月阁中可以不卖大掌亭面子的那个人,不争兰亭公子这一让人眼红的位置,而剩下的那个足矣让江湖朝廷争破头的位置,却给了一个叫“万象居”的地方。
万象居这个名字对于整个大陆的所有人来说都极为陌生。其中有哪些人,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又有着怎样的底蕴和后台,都无从考证,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万象居的主人和大掌亭关系非常好,所以才要到了这样一个名额。
而这个名额现在就属于游小白。
游小白是个孤儿,是万象居中,那个被称作未未姑娘的人赌来的。
这里又不得不说一下一个叫易屋的地方,易屋表面上是一个赌坊,旗下生意遍布整个大陆,而暗地里却是那强闯太行陵的势力之一。在易屋赌坊中,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公正,且成为筹码,绝色美人也好,精壮大汉也罢,甚至连路边的乞儿,都能换成相应的赌注,而游小白,值十三两银子。
未未很好赌,应该说她吃喝嫖赌都很精通,而游小白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在赌大小上输给未未的筹码,他不记得小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天天被逼着做能做的苦力。回到万象居后,其他人问她,为什么级带了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回来。未未如实的告知了一个令他们十分满意但头疼不已的答案。
这小孩子长得好看。
在其他人还没说出你一个瞎子怎么知道他长得好看之前,又说道。
“我眼瞎,心不瞎,易屋的人,都是心瞎。”
就这样,游小白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坑蒙拐骗,吃喝嫖赌。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涵盖乾坤到了什么程度,总之,这十二种东西,都让游小白给精通得出神入化了。
和他关系最好的紫楠曾经问道,你这些东西都是未未姑娘一个人教的?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教他这些东西的人,一共有四个,他们分别叫傻子,哑巴,瞎子和聋子,而瞎子自然就是未未。
说来也怪,未未从来没有对瞎子这个称呼感到反感,而跟她熟络的人也没有对此有过迁就或者照顾,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游小白平日称呼未未都是师傅,而未未对他,那就是劣徒来劣徒去。在外人眼中,他们这对师徒不符合尊卑,于礼,则犯了大忌。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显得十分自然,游小白很喜欢未未师傅,因为未未师傅不图他什么,不让他做苦力,除开她将他从一个不知道是哪里人士的妇女手中救了回来,还教了他这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有病。
游小白有病,治不好,会死,这是命。
未未自从将游小白赌回来之后,其实很少教他东西,刀枪剑戟更是谈都没谈过。至于自己那些绝学,大多都是其他人教的,未未对此也喜闻乐见,不太关注于此,她为了治好游小白的病,在聋子的帮助下,走遍了大江南北。
游小白感受不到温度,连自己发烧快烧糊了都不知道,经常可见的情况就是,医术卓绝的聋子看到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无所事事的摆弄花花草草还浑然不觉,不多时这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感受不到温度不代表可以无视温度,游小白的体温经常到达一个极高或者极低的数字。所以万象居经常会出现一个在夏天躲在火炉旁,冬天埋在雪堆里的人。
而这一现象,经过未未四年来的努力,在游小白十二岁的时候有所缓解,但,病的根源还在,所以才来到了风月阁。
极寒之时需要男**望产生的气机来抵抗,而极热之时,需要女性的欲望产生的气机来抵御。风月阁作为全大陆最大的风月场所,无论是强者的数量还是产生欲望的气机,都是最佳之选,而游小白从小适应了这样的欲望,也让他产生了一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心境。
欲望会混淆人的理性,而游小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可以随时保持百分百的冷静,不被外物所干扰,而这一点,正是成为强者的一条康庄大道。大掌亭和八剑三雀都知晓游小白的底细,所以对他这样注定成为高手之人,倍加关注,才给了他这样一个名额。
这是游小白的道路,但有一点让却未未和风月阁十分头疼。因为游小白本身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缺失了一颗强者的心。他要变强,不是因为自己的病,也不是因为他变强很容易,是因为未未。
未未是个瞎子,从来都是。而游小白,想要治好师傅的眼睛,因此,他才想变强。他走的路是未未的路,而这就是江湖儿女的羁绊,可以促人成长,又可以让人万劫不复的软肋。
如果未未死了,游小白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自甘堕落一蹶不振,还是万念俱灰舍身成魔。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未未想看到的,于是她曾经答应过游小白一句话。
师傅怎么都不会死在你前面,你放心。
所以游小白没有退路,想要变强,兰亭公子是第一步,没有这一步,将艰难万倍,而一旦他落选,谁都不能保证其他人成为兰亭公子后,还会养着他,供他吸收欲望气机。
“如果没成,也不要让雀老三的徒弟成功啊!”说话之人,蓝裙,名曰游鱼,曾想改名叫游小鱼,但是游小白觉得游鱼更好听,就没让她改,是他四个丫鬟中年龄最小,也最弱气的一个,平日里对谁都是忐忐忑忑的,完全不像是个丫鬟,倒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女贼。
他的四个丫鬟都是未未帮他选的,也是经过大掌亭的首肯,黄杉杜鹃俏皮,紫衣紫楠细心,蓝裙游鱼胆小,红袍惊蛰娇媚。
游鱼不知道游小白其实没有退路了,或者说退路近乎于悬崖,再想爬上来,首先要想着怎么活下去,才说了这一番话。
游小白也没放在心上,收下双臂。负手而行,带着四个丫鬟走出了房,穿过一片走廊,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大厅上方,早已没有丝毫怯色。
白衣锦袍,站定,面色清冷,上兰台而俯视,右手探出,丝毫不顾及同同在兰台上的其他对手是微笑,是警觉,是和煦,是凌冽。
旁边一妩媚至极的红袍丫鬟走出,递上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画卷,游小白反手一抖,一行大字映入眼帘。
还不等台下看客做出反应,便高声说道。
“我成兰亭,此亭无垠。”
霎时间,原本喧闹的大厅变得安静起来,同在兰亭上的其他候选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毕竟平日里,游小鱼是一个很好说话,很事故圆滑的人,这样一个人首先发言来个先声夺人本就有些不寻常,更不要说他这幅字中所蕴含的雄心壮志了。
“好好好。”三声好,伴随着拍掌声,走出一青衫男子,似用欣慰的语气说道,“字好,人好,意境更是好。游小弟可算是一改往日慵懒,总算长大了。”
游小白看也不看拍手那人,说道:“我成兰亭后,众人皆可常年入驻风月阁,而且开放四十九层。至于我是否有那么大的能量说动那些老前辈,那是我的事,如若不成,说不定跑出来个老先生就把我给人道毁灭了。你们只需要考虑,这对你们来说,我给出的条件比他们好,还是坏了。”
此言一出,就连他身边的四个丫鬟都诧异不已,胆小的游鱼甚至都张大了嘴,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大选的重要时刻,估计都叫出声了。而其他候选人,无论是带着善意还是带着敌意之人,都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只不过有些是带着责备,有些是暗藏冷意。
这时,又话锋一转,道:“至于奉节兄所说的长大了,我只能说。”
他看了看台下那些略微被鼓动的人,没有去管那些带着质疑的人,又抬头看了看那些住在上面关注着这一切的人,道。
“字好,那是师傅教的好,人好,那是老天对我好,意境好,这是显而易见的。
我还没长大呢。如果我真的长大了,我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