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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开春后,“赵家大院”的人就忙碌起赵庚弟的婚事来。赵庚弟踩着春天的响步在屋里屋外院内院外和大荣桥上走动,心里揣着无数个小兔。

他从省城返家后,父亲和姑婆都伤感,也欣慰。姑婆赵秀祺说:“庚弟啊,乔甲长来说了你被土匪绑架的事后,我和你爸爸都好着急。你爸爸冒死去了铜鼓山,见到了你表娘和表叔,才知道你去成都了,我们还是终日不安。”父亲赵书林说:“儿子,你姑婆为此还大病一场。”他嗫嚅说:“姑婆,爸爸,我没有对你们说就私自去成都,我有错,请您们原谅。”事情已经如此,早迟得让他们知情,他原原本本说了去成都的因由,说了他与常光莲的爱恋之情。父亲听后唉声叹气,姑婆听后怒火中烧:“庚弟,你是要气死姑婆呀,你不立即去吏部注册求取一官半职也还情有可原,你还可以去会试、殿试。可是你,竟然私自跟了仇家的人去成都,竟然敢跟仇家的女儿相好,你真是胆大妄为啊!唉,作孽呀,我赵家咋总出孽种啊。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他委屈不已:“姑婆,我喜欢光莲,是真心喜欢!”姑婆七窍生烟:“庚弟,你糊涂,你这是在走赵燕的老路!”他执拗说:“姑婆,我已经这么大了,该娶女人了,你如不答应我娶她,我就去问族长,看看族规里有没有男大不当婚的这条规矩!”姑婆道:“是的,族规里是没有这条规矩,可我们有家法,赵常两家永不通婚。”他说:“这家法是您定的,不合理,我不从,死也不从!”姑婆呵斥:“你不从也得从!”他就不吃饭。姑婆最喜欢他最疼爱他,软了话:“我的乖乖侄孙儿,听姑婆的话,姑婆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子。快吃饭,啊!”他铁了心:“姑婆,我非她不娶,答应我我才吃饭。”俩人一番争执,姑婆拿他没办法,把皮球扔给他父亲:“书林,庚弟是你的儿子,家法和他这臭想法都摆在你的面前,你说句话。”父亲犯难:“这,我,我听姑妈的。”他急了,对父亲瞠目:“爸,你咋就这么软弱,咋就不能为儿子的婚事做主!好嘛,你们不同意可以,我立马离开这个家,我去常家当上门女婿!”随即收拾衣物。姑婆面色发青:“庚弟,你这是要绝我赵家的后啊……”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父亲急了,为姑妈捶背:“姑妈,你知道庚弟的脾气的,就依从他吧……”

姑婆最终妥协,却坚持开春之后再说此事,且必须按“问名、纳彩、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六礼”程序进行。父亲和他都同意。

坚强的姑婆泪目灼灼,又伤感起被迫当了土匪婆的玉霞来,哀叹咋这么不幸。父亲也伤感。他尽心宽慰:“姑婆,爸爸,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也不要过于忧伤,千万要保重身体……”

过了父亲和姑婆这一关,他快活无比,看见穿着一新的管家吴德贵带了彩礼走上大荣桥,快步撵去:“吴管家,一大早就出门啊,还带了彩礼。”吴德贵满面堆笑:“小少爷是明知故问呢,我去为您求亲呀!”本该父亲去的,可姑婆不许父亲去。他知道,这是“六礼”程序的第一道程序,谓之“问名”。他目送吴德贵走过大荣桥,见桥下那白银石滩仿佛在对他微笑,更是快活。又看吴德贵,才看见父亲在南桥头下的河边勾首踱步,遂转身窃喜着回书屋去。

赵书林是在等吴德贵,见吴德贵走来,说:“这就去。”

吴德贵拱手:“少爷,德贵这就去,您还有啥吩咐?”

赵书林道:“也不晓得宁徙答不答应。”

吴德贵说:“我尽心尽力办。”

赵书林欲言又止,挥手:“去吧,你去吧。”

吴德贵应诺,快步走去。

赵书林对多年的老管家吴德贵是放心的,他会尽心尽力的。不知咋的,他还是放心不下,生怕吴德贵把事情说僵了。听儿子说要娶常家的女儿后,他开始一震,又释然,这样倒好,两家的冤仇可解了。按照礼俗,应该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去常家求亲的,他好长时间没跟宁徙见面了,这是个机会。可姑妈不让他去,说是不许他去见那个骚女人。他不敢违背,只好由姑妈安排吴德贵去。也罢,一旦成了亲家,不可能不见面。在大荣桥头晨练和转悠已成了他的习惯,他很想遇见宁徙说说话。有次晨练,他看见宁徙走过大荣桥,却有老憨陪同。那一次,宁徙倒是独自走过大荣桥,可他是在他家后屋的窗口看见的,没能赶上。还有一次,也是宁徙独自过大荣桥,而他又跟了姑妈在一起。他清楚,自己是放不下宁徙了,夫人石淑英去世后,他对她的感情越发强烈,却只能强忍心底。女儿赵燕被无辜活埋使他伤透了心,他对和宁徙的事情更感茫然。姑妈、族长、家法、族规,仿佛天上那无情的银河,永远地将他和她分隔着。姑妈一直张罗为他再择贤妻,他都以种种理由搪塞、推托。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他想。他万没有想到儿子会与常光莲好,这女孩很不错的,心里得到慰藉,更对自己与宁徙的事情万般失望,哪有父子都娶常家人的道理啊。

“观人之气色,解人之心惑,察面之亏盈,断人之情缘……”那个穿麻布长衫的算命先生手执“看相算命”的旗幡念念有词走来。

他跟上去,笑道:“好久不见先生了,今日好早!”掏出五个铜钱给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接过铜钱,摆开摊子,问:“丧事还是喜事?”

他道:“喜事。”

算命先生盯他,掐指道:“你家有喜。喜从悲来,悲中有喜,大悲大喜,大喜大悲。”

他哀叹,可不,儿子庚弟是喜事而女儿赵燕则是悲事。细想后面的话,担心又会有啥预想不到的风波。

算命先生道:“你多给了我三个铜钱,相公还可以再问。”

他就想起上次这算命先生对他说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磨难未了,情缘未尽。”的话来,问:“就问问我吧。”

“家财还是姻缘?”

“这,都算算。”

算命先生乜他:“算一不算二。”

他道:“那就算姻缘。”

算命先生说:“把你的左手伸过来。”

男左女右,他伸出左手。

算命先生看他左手掌纹:“小指至食指下方这掌纹是天纹,乃是情感线。小指根部至情感线中间这道短纹是姻缘线。你这情感线由小指根弯曲伸向食指根,你的姻缘怕是有连番的挫折。”

他颔首。可不,自己与表妹玉霞的姻缘就至今遗恨在心,这次去铜鼓山找儿子,玉霞又对他落泪,指责孙亮坏了他俩的好事。与宁徙的感情呢,一直折磨着他。

算命先生说:“你这姻缘线呢,从小指根直指向情感线的中部以上,留下不尽的悬念,怕是好事多磨。”

他那心狂跳,好事多磨,说明他与宁徙还有戏,欲往下问。

“少爷,老夫人等您去用早膳!”丫环气喘吁吁跑来。

他只好跟了丫环上桥回屋,心依旧怦怦跳,见桥下那白银石滩仿佛在似笑非笑盯着他。

宁徙在院坝里练缠丝拳,行拳如蚕之吐丝人之游泳,大圈小圈顺逆缠绕,一招一式似行云流水,刚柔相济。心里默念纯阳六字道:残,截,冷,弹,抖,钻。乔甲长会这拳术,给她说,先前有个练缠丝拳的杨师傅去面馆吃麻辣面,吃得正香,有人试他功力,偷偷从他身后用棕绳紧勒他的颈子。可是,运足气的他稳如泰山,出气自如,继续吃面。人些感叹,称他为“杨铁罗汉”。她就跟了乔甲长学练这借力打力的缠丝拳。收拳后,她到沙盆里练指力,练一阵,取来块木板,运足指力“呀!”地大叫,单指朝那木板戳去,木板便被戳穿。她会心一笑。传来鸟鸣,一只鸟儿飞到她身边的雪松上。初看像乌鸦,细看这鸟尾长翅短,除腹、肩部外,通体呈蓝绿色,鸣声哄亮。心喜,原来是只喜鹊,莫非赵书林要来,心里一阵狂跳。女儿光莲对她说了,在赵庚弟的死活要求下,赵秀祺和赵书林都同意常赵两家的这门亲事了,只是要按“六礼”程序办,那么,赵书林必然要来求亲。她这么想时,有个人走进院坝来。

来人是赵家的管家吴德贵。

她不解,难道赵家有变?可光莲对她说得真切,一开春,赵家就在忙碌起这门婚事来。她想明白了,定是赵秀祺不让赵书林来而让吴德贵来求婚。也罢,只要赵常两家儿女结亲,这冤家就成亲家了。招呼吴德贵去堂屋里坐,让老憨泡来荣昌绿茶。

吴德贵拱手道:“常夫人,小的向您道喜了!”

她问:“喜从何来?”

吴德贵笑:“小的受我家老夫人和少爷所托,前来为我家小少爷赵庚弟向你家小姐常光莲求亲。”

宁徙矜持道:“让你来求亲,这不合礼数吧,该他赵书林来才是。”

吴德贵面挂难色:“这,这……”

屋柱后的常光莲走出来,推搡宁徙:“妈,人家来人就是了,讲究那么多礼数做啥子嘛!”

宁徙盯女儿,伸手指刮脸:“看你急的,不知羞。”

常光莲红了满脸,跑走。

吴德贵送上红布礼包:“常夫人,这里头装的是我家少爷给常家的见面礼。”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包银子。

宁徙将银子交给老憨入账,对吴德贵道:“既然你们赵家这么有诚意,我们两家的儿女又真心相爱,我就同意这门亲事了。”

吴德贵如释重负:“谢谢常夫人,小的这就转去回话!”起身告辞。

吴德贵走后的第二天,乔甲长登门了,笑声山响:“宁徙,祝贺祝贺,我老乔前来道喜啰!”宁徙笑道:“乔甲长,这才‘问名’呢。”乔甲长说:“我是跟着来‘纳彩’的呀,哈哈,赵家托我当红媒。”宁徙笑道:“乔甲长做大媒,我家光莲的面子好大。”让老憨给了乔甲长一张银票,“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乔甲长揣了银票,笑说:“我们这里呢,‘纳彩’又称‘过庚’,是男方请媒人到女家说亲并过庚,我得要了解一下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宁徙说:“孩子们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最清楚不过。”乔甲长道:“那倒是,不过这程序是不可少的。”说了赵庚弟的生辰八字,宁徙就说了常光莲的生辰八字。

乔甲长走后,过了几天,吴德贵又来了,说:“常夫人,我来‘纳吉’,来送彩礼、交换庚书。”指身后下人挑来的几担彩礼,“请常夫人过目。”宁徙让老憨收下,安排下人们用膳。吴德贵掏出两份婚约:“这是两份庚书,就是婚约。这一份我家小少爷的父亲已经签了名,请常夫人过目。这一份呢,请您签名。”宁徙看赵书林流利的签名,心里发热,在另一份婚约上签了名。吴德贵道:“常夫人,下一个程序是‘请期’。我家老夫人查了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匮六神所在的黄道吉日,定于下月初六成亲。我家老夫人说,择吉日结婚可百事顺利、千凶得避、万事吉祥。”宁徙笑说:“就按你家老夫人的意思办,六六大顺嘛。”吴德贵笑圆了脸:“常夫人办事痛快!”想起什么,“啊,我家老夫人说,‘六礼’程序只剩下‘接亲’了,说是万不可马虎。届时,我们赵家要备彩轿来常家迎娶新娘,之后是拜天地、父母,夫妻对拜,入洞房行合卺礼,一件都不能少。”宁徙点头:“那是。”吴德贵说:“我家老夫人还说,婚礼当夜要大宴宾客,要闹房。三天后,要拜祖宗,是为‘庙见’。新郎、新娘还要相偕来常家拜祖宗,是为‘回门’。至此,婚礼才成。”宁徙笑:“要得,就恁么办。”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拜堂这天。穿崭新长袍马褂佩大红花的赵庚弟骑高头大马,在迎亲队伍的簇拥下在喜庆的鼓乐声中来到“常家土楼”的院门前,放下了花轿。穿着一新的桃子和丫环们扶了盖红布头穿自制绫罗绸缎礼装的常光莲出门来。赵庚弟就上前抱新娘上轿。吴德贵大声吆喝:“起轿啰!”鼓乐大起,鞭炮齐鸣,笑声四起。跟在女儿身后的宁徙鼻头发酸,女儿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自己了。

“赵家大院”的大门外一派喜色,站满了迎亲的围观的大人和小孩。花轿来时,鼓乐、鞭炮齐鸣,小孩们嘻哈笑闹,大人们指指点点议论、赞叹,路孔寨老街少有地这般热闹。“赵家大院”的院坝里摆了几十桌酒席,坐满了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当地住民和外省来的移民。

新郎新娘拜堂后入洞房后,赵庚弟出来挨个儿敬酒,最先向赵秀祺敬酒,难得一笑的赵秀祺启齿笑,笑里有苦涩。

赵庚弟酒量不大,喝高了,他向常光圣敬酒时,常光圣要他这个举人吟诗。他呵哈笑:“小菜一碟!”吟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都叫好。常光圣喊:“姐夫,再来一段!”众人跟了起哄。赵秀祺抽水烟笑,为满腹诗文的侄孙儿高兴,挨她坐的赵书林和宁徙都笑。赵庚弟更来劲,连吟了几首唐诗,仍不过瘾,接着吟诵:

骏马登程各出疆,

任从随地立纲常。

年深外地犹吾境,

日久他乡即故乡。

引来阵阵喝彩和掌声。宁徙也鼓掌,一悸,啊,这是常家来川时暗定的认祖诗,他怎么会一字不漏地吟诵。细想赵庚弟的生辰八字,他长光莲四岁。问身边的赵书林:“赵公子,庚弟看不出来有二十五岁了呢。”赵书林笑道:“你晓得的,庚弟是我买来的,当时他五岁,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他去考举人时,姑妈让多报了三岁,说是怕太小了当不上官。”宁徙心想,我那被飞人抢去的常光儒就是二十二岁!又问:“当年卖他那人是啥子模样?”赵书林喝口酒:“记不清了,好像是个白头发的女人,要了我五锭银子。”宁徙震惊,难道会是光儒,又喜又急又惊恐,借故去方便一下,独自偷偷去了新房,对坐在床沿的盖红布头的常光莲耳语。常光莲羞红了脸:“妈,人家跟他连嘴也没有亲一口呢!”宁徙问:“真的?”常光莲说:“真的!”宁徙心里稳实了些:“光莲,我看庚弟是喝醉了,你们可千万别做那事儿,否则对孩子不利。你呢,给他背上刮刮痧,可以解酒。”常光莲笑:“真的?”“真的。”宁徙是编的话,说完,各自出门回到坐席。

酩酊大醉的赵庚弟是被两个丫环扶回洞房的,常光莲只好自己掀了盖头,扶赵庚弟躺到喜床上。丫环出门后,她关死了房门。

宁徙担心地跟来,在门外踯躅,心里七上八下。过了一阵,她对了屋窗喊:“光莲,光莲,你出来一下!”常光莲出门来:“妈,人家正在给他刮痧呢。”宁徙道:“咋样,刮红没得?”常光莲说:“刮红了,他那背脊的胎记我没敢刮。”宁徙的心欲蹦出胸膛,认儿子心切,推门进去,见醉扑喜床的赵庚弟的背脊被刮得紫红,看见了那块她熟悉的胎记,急问:“光莲,他有没有长命锁?”常光莲说:“没见他戴过。”宁徙说:“找找,会有长命锁的,可求得一生平安吉祥。”常光莲就翻箱倒柜找,宁徙也帮着找。常光莲说:“妈,你咋也信这些。”宁徙道:“妈还不是为你俩着想。”常光莲从箱底寻出块长命锁,宁徙立即夺过看,泪水下落。这长命锁很旧了,她最熟悉不过,那上面分明写着常家的认祖诗。常光莲看母亲:“妈,你怎么了?”宁徙哭出声来:“啊,光儒,我可怜的儿子……”常光莲懵了:“妈,你是不是喝醉了?”宁徙摇头:“光莲,妈没醉,妈清醒得很。光莲,他,他就是你那失散多年的大哥常光儒!”常光莲摇头,心想,妈妈一定是喝醉了。“女儿,自从你和你光圣弟懂事起,妈就要你们牢记我家的认祖诗的。”宁徙说。常光莲点头。“你给妈背诵一遍。”常光莲就一字不漏背诵。宁徙将那长命锁递给常光莲:“你再按这长命锁上写的念一遍。”常光莲照长命锁上写的诗念,吃惊不已,啊,他怎么也有这首诗!妈妈说过,这是常家暗定的认祖诗。刚才,赵庚弟吟诵这诗时,她正给赶来祝贺的傅盛才伯伯敬酒,没有听清:“妈,就凭这也不能断定他就是我大哥呀?”宁徙就说了赵庚弟姑婆虚报了三岁的事,说了飞人和白发女的事,说了他这个哥哥常光儒背脊上有块胎记的事,说了家传的认祖诗的事。常光莲明白了,血液上涌,惊骇哀叫:“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天哪……”跑出洞房,失声痛哭。宁徙赶紧跟出,带过了房门。

常光莲的哭喊声引来了赵秀祺、赵书林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桃子上前宽慰常光莲。赵秀祺盯常光莲,沉脸道:“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倒在洞房门外哭,太不像话了!”宁徙双目噙泪,说:“老夫人,赵公子,我有天大的事情要对你们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到了后堂,宁徙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原委。赵书林听了呆若木鸡。一向强硬的赵秀祺突然蔫软,她和书林都听庚弟说过,他从小是在大山里长大的,看来宁徙没有说谎。宁徙叫来老憨,对他耳语,老憨立即骑马赶回“常家土楼”。后半夜,满头大汗的老憨进门来,遵宁徙叮嘱,他取来了绣有“常光儒”三个字的小儿背心。赵秀祺看这背心,恼怒也庆幸,还好,倘若木已成舟则会闹出天大的笑话和遗恨。她本来就是迫于无奈才同意这门亲事的,捶胸落泪:“老天爷耶,庚弟是我赵家唯一传后的希望,你咋这么对待我赵家啊……”赵书林无声淌泪,咳,喜事转眼间变成了愁事。宁徙泪水满面,终于找到儿子了,他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烛油流淌,三人的泪水都流尽。都同意这桩婚事作罢,自然说到赵庚弟的归宿。赵秀祺态度强硬,赵庚弟是赵家抚养大的,他是赵家的人。赵书林也不同意宁徙领走他万般疼爱的长子。宁徙执意要赎回亲生儿子,就是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祈求赵家看在他们母子的骨肉情上,答应她的请求。

双方争执不下。

赵秀祺抽着水烟,叹道:“宁徙,我也老了,失去贤妻的书林膝下只剩下赵莺了,我们赵家就指盼庚弟传宗接代。我呢,也是个女人,也体谅亲生儿子对于你的重要,可你也要体谅我们,庚弟毕竟是我和书林一手带大的,就是养个小猫小狗,这么多年了,也会有至深感情的。庚弟是断不能也不会离开我家的,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我们是决不同意你把他赎走的。”宁徙听着,苦泪酸泪往肚子里咽,她和夫君都发誓要找到光儒,她苦苦寻找二十一年了,终于找到了,却是赵家的人。赎不回儿子她于心不甘,也对不起至今生死不明的维翰。门“咣当”开了,酒醒后的赵庚弟扑进门来,他身后跟着哭肿了双眼的常光莲。

光莲已经把事情对他说了,他顿感天旋地转。五岁时的事情他还依稀记得,他是生长在大山里的,称呼那飞人和白发女为爸爸妈妈,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俩的亲生骨肉,知道自己是被现在的爸爸赵书林买来的,赵家上下都视他为掌上明珠。他曾经千声万遍呼唤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想去寻找他们,却又担心养父母和姑婆伤心。他万没有想到,自己爱恋的常光莲是他的亲妹妹,常光圣是他的亲弟弟,宁徙是他的亲妈妈。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他难以承受!

“姑婆,爸爸,这一切是真的吗?”赵庚弟跪到姑婆和父亲跟前。

姑婆和父亲都含泪点头。

赵庚弟又跪到宁徙跟前,嘴唇翕动,泪光闪闪。

宁徙泪如泉涌,搂他到怀里:“常光儒,光儒,我可怜的儿子!”将那件小儿背心给他,“儿子,你看,这就是妈妈当年给你绣的名字。”

赵庚弟拿着这他依稀可辨的小儿背心,泪眼蒙蒙看背心上绣的“常光儒”三个字,伤感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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