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人至,来者一身灰袍长剑,正是中洲第一仙士云玄。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却无人敢怀疑云玄所言,围着炽水寒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纷纷往后退开。炽水寒知来者修为又更在一干仙士之上,竟能看破自己的妖隐之术,于是他带着歉意笑了笑,对着众人道:“这位仙友修为高深,炽水寒心悦诚服。但我虽为妖,却并无恶意,来人间乃是欲寻以妖修仙之法。方才隐瞒之处,还望大家见谅。“他温和有礼言辞恳切,却并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同。
云玄一脸轻蔑:“妖便是妖,竟还妄言修仙,真是大言不惭。“
这,便是六界之中妖数殊异,凡人对妖根深蒂固的成见,不能接受,不可回转。
他正欲再作解释,刀剑却无眼,在场仙士皆在云玄的带领下,纷纷祭出自己的仙法兵器,将炽水寒团团围住。炽水寒不惊不怒,只好心道:“我虽为妖,却从未害人。与各位修仙仙友更无仇怨,又何必剑拔弩张?”
今日在场仙士众多,修为时日皆不算短,只是却无一人如知暮般心胸广度,众人齐声道“妖就是妖,胆敢现身人界,人人得而诛之!”言罢便向炽水寒群起而攻之。
炽水寒深知自己一身妖力对于凡人来说太过强大,体质特殊之处稍有不慎,便会不由自主地吸了他们修之不易的那点灵力。于是他不打算正面交锋,只用妖术幻形,躲闪过一道道攻击,却让那众多修士误以为占尽上风,攻势更猛,毫不留情地想要将他拿下。
此时的花落月被江离然紧紧护在身后,他怕她靠近被误伤,一脸关切的道:“落月姑娘别怕,这里的仙士修为高强,云玄更是半仙,一定能拿下此妖,江离然定会保护姑娘不受到半分伤害!“
花落月轻轻推开他护身前的手臂,看着他道:“江离然,你喜欢我么?“
江离然不料她竟在这样的场合问出这样的话来,他微一讶然,很快便坦然道:“不错,在下的确对姑娘一见倾心。“
“可是,若我也是妖呢?“
花落月没有等到江离然的回答,她从他大惊失色,面如灰土的脸上得到了答案。于是她淡淡地笑了:“炽水寒是我的伙伴,我们说好结伴一起修仙的,我可不能看着他被人欺负。“
几道仙法化做光剑径直向炽水寒刺来,却在途中被一道银光给截下。只见花落月凭空而降,眉心微蹙,显是有些不满,她对着众人冷冷道:“你们难道看不出他已经处处手下留情了么?你们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不自量力。”
在场之人相顾失色,却不约而同的看向江离然,只见江离然两眼发直,失魂落魄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花落月凝起妖力,化去了炽水寒的妖隐之术,她眼眸中沉淀着森然的寒意:“我和他一样,都是你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妖类,但可不是由得你们凡人欺凌的小妖。”
她虽没有炽水寒那般身后妖力,但解开妖隐之术后,她如刀剑锐利般的妖力便毫无遮掩,弥漫而出,巨大的妖灵之息一时间让在场的众多仙士心惊胆战。
云玄脸色铁青,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妖灵,以前虽然斩妖无数,但没有一只妖像眼前这一个,有着如山雨欲来之际的强烈压抑,他突然明白了,即使再多一倍的仙士,也绝对不可能与眼前的这两只妖匹敌。
花落月却并没有打算为难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江离然为她所邀。她转过头,望着早已呆若木鸡的江离然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无论我来历身世如何,你都不在乎?”
“我,…。”江离然脸色惨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妖物!休得伤人!“几名仙士以为她恼羞成怒,恐她伤害江离然,赶紧护了上来。
花落月带着失望的神色,转身对着炽水寒低声道:“算了,我们走吧。”
她言声刚落,便与炽水寒化作两道妖光,自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江离然颓然一瘫,一众仙士面面相觑。
炽水寒和花落月飞身离开了云阁,飞了好一会儿,才寻了个偏僻的山林落脚。花落月神情挫败,低眉不语。
炽水寒以为她在为江离然一事伤感,心中五味陈杂,却出言相劝道:“我想江公子心里应该还是很在意你的,我看得出,他对你的好皆是出自真心真意,只是——妖的身份对凡人来说,并不是一时半刻能接受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炽水寒面露困惑,难道她不是在为江离然伤心?
花落月淡淡地扬起臻首道:“我是绞尽脑汁在想,现在该上哪里再去寻载灵之体。江离然曾说,只要我喜欢的,他都可以送给我,只可惜我没能等到他说愿意送我三魂七魄。”
炽水寒脚下一个趔趄,吃惊地看了看花落月,心中一念,千回百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她还是他认识的花落月,一如他的了解那般,情感的体会感悟都来得迟钝,她不懂情为何物,却天真地认为,有一个凡人对她动了情,她也尽力配合他,说不定那名凡人便会因情自愿把她想要的三魂七魄送她。
原来,她并不喜欢江离然,当然她更不懂得,只有两情相悦用情至深,才会情深执念,才会有生死无惧的牵绊。她习惯了以简单而直接的方式去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这是妖单纯的思维模式,但可万不能让她继续走上歧路。炽水寒心底如释重负,幸好,有他在她身边,陪着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纠正她,等着她恍然大悟的那天。
花落月瞪着炽水寒扬了扬拳头,炽水寒才终于止住了笑,心中如云破日出,之前的种种烦忧一扫而空。却听见花落月若有所思道:“不知道阿殇和李元年现在如何了。”
炽水寒赶紧趁热打铁:“不如我们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