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听见东凌一声呻吟,扶起他,却意外的发现,东凌那只早已残缺的腿,竟然化骨生肌,完全复原了,那个叫梵间的看来法术还真高明。炽水寒看了看东凌的腿,却眸光一沉,他没有告诉花落月,无妄的所知里面,只有神界之人才具重生造化的能力。
东凌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连着迷迷糊糊发了几天的高烧。
他一直在做梦,梦境里,有顾烟,还有姜沉鱼。他梦见顾烟和姜沉鱼一起坐在一叶扁舟之上,顺着白水河而去。
他梦见了东国的皇宫里,那一日下着细细的晴雪,庭院里开满了白色的迟霜花。他和顾烟围坐在一处亭阁之上,温着一壶从护国将军那里抢来的百年沉酿,看着姜沉鱼在细雪下舞姿翩跹。他听见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的说道:“惟愿天下安,百姓稳,远战乱,无饿殍。”
姜沉鱼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若迟霜花的伤感,她轻声道:“我只愿,我们三人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朝朝暮暮,岁岁共饮。”轮到顾烟,他却抬手尽了杯中的酒,眼神里有着如大雪弥漫的飘渺,他看着雪景,沉声说道:“我闻人死之后,都会魂归鬼界,若有一天,我们三人走散了,三生石前,奈何桥畔,不见不散。”他的笑容那样的淡,合着纷纷细雪,有着一丝不那么明显的冰凉。
炽水寒和花落月再次收到一封书信的时候,东凌恰巧醒来。
书信里约他们三人前往南国的故都—离城,书信的落款是,顾烟。
炽水寒不是没有怀疑过,因为那日在竹林,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顾烟的气息,可是他更清楚,东凌一定会去。
花落月不能理解的是,东凌为什么是个死脑筋,之前因为一封信落入了圈套,才死里逃生,却马上又要进入下一个很可能是同样的圈套,而这一次,他会更加插翅难飞,因为离城,乃是南国军队重兵把守的城池。
但是东凌却对她说:“只要在那里见到了顾烟,我的三魂七魄你们便拿去。“
花落月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这一次她到真的很想拒绝。她知道东凌有很多事瞒着他们,他和顾烟还有姜沉鱼之间,绝对不那么简单,她也终于开始有点懵懂,炽水寒所谓的凡人的复杂。
于是,他们三人动身前往了离城,那个与东国故都遥遥相望的南国首城。
很意外的是,他们到达离城的时候,离城的城门口整整齐齐的站着数列军队将士,当然,绝对不可能是在迎接欢迎他们。只是这些士兵见到他们之时,便纷纷让出一条通向城内的道来,东凌抬起头,然后,他在城墙上终于看到了那一抹他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顾烟。
是顾烟,真的是顾烟。
顾烟领着他们来到了离城里面的一处别院。炽水寒已经明白了,那日他们在姜城里看到的人是顾烟,在竹林里他感觉到的也正是顾烟,顾烟,在离城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而东凌却只是恍若梦中,呆呆地看着顾烟道:“顾烟,三年前你为何不辞而别,你为何要走。你可知,你走了后,东国,如今一切,都物非人非了。“
顾烟那张脸像结了冰,没有半分表情,他拿起东凌放在桌上的那枚玉扳指,薄薄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是:“因为这是南国皇子之物,而我,正是南国的皇子。“
顾烟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他只是平静得犹如置身事外的人对东凌娓娓讲来:“当初南国被你父皇大军所攻陷,我父皇以死求得你父皇留下我和其他皇子一命,但却要以俘虏之身到东国皇宫为人质,并以南国皇室血脉要挟其他南国的将领大臣听命。我自从目睹我母后因父皇之死而自刎,从进入宫中的那一刻,就无时无刻想要复仇。可是,我没有料到,老天爷会对我如此眷顾,让我遇见了你,高高在上的东国唯一的太子。于是,我故意接近你,假意做你的挚友,在你身边,掌握了那么多东国的秘密,就是为了这一天。“
东凌在听完顾烟的话后,整个人一摊,像枯萎的枯木般沉默而寂静地低下了头。
好半响,花落月和炽水寒才听见东凌说:“顾烟,你从来没有真正的把我当成过朋友么?虽然我父皇灭了你的国家,可是,难道我们一起长大的那么多年光阴,都是假的么?那些皇宫里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们认识的人,照顾过你的人,你就不曾有过半分的情分?
顾烟咬着牙,恨恨地道:“对,全部都是虚情假意,对一个灭我国家害我家破人亡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有半分留恋?”
东凌不再说话了,只是缓缓抬起头,他湛然的目光直视着顾烟,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顾烟仿佛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在他的目光逼视下,他冷静淡然的伪装终于给撕了下来。他一拂袖,摔碎了桌上的茶杯,挣扎吼道:“东凌,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真心的对我好,甚至在我过着因被囚禁受人凌辱,绝望无助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你站出来帮了我,救了我,你让我成为陪在太子身边的第一得意之人。我曾经真的有这么想过,也许南国再不能复国,我,你,沉鱼,我们三个人就那么在一起,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可是.“他带着绝望而悲戚地嘶吼道:”可是。你抢走了沉鱼!姜沉鱼和我一样,她也是南国的人,她从小和我青梅竹马,两情相许,她更是原本该许配于我的未婚妻!“
炽水寒和花落月听到此刻,顾烟和东国灭国的缘由已经不言而明。是顾烟,他在皇宫里窃取了军情情报,是顾烟,帮助南国的军队长驱直入,使得东国皇城城破被屠。
东凌剩下的只是一声叹然,他叹道:“原来,你是如此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