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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胸口一粒朱砂痣

潘金莲,你是天下人心中永远的疼与痒。

你风骚的美,如一枚钉子死死揳在四个男人的眼里,几个世纪都没有拔出来,疼得他们从上个世纪尖叫到今天。你妖冶感的媚,如清水里的刀子梦魇在男人女人的胸口上,憋得男男女女一百年来挣扎在性欲之河欲罢不能。

你让多少男人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挥手击碎你那张迷惑他们的媚眼。可是,男人的高高举起的手落到你脸上时,变成轻轻的抚摸,心里恶狠狠骂,该死的活妖精啊,喜欢。

所以直到今天,还只有一个武松孤影寡淡。

你让多少女人恨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你那张迷惑天下男人的媚眼,可是,女人常常伸出去的手停留在你脸上时,又恨恨地甩走,嘴上恶狠狠地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到今天,仿佛满世界的狐狸精越来越多了,估计孙悟空都忙不过来了。

潘金莲,你注定被诱惑。这是你的命。

你命中注定的四个男人,他们要了你的命,他们毁了你三生四世的名誉,破坏了你千秋万代的贞洁,你注定无法逃脱,你注定遗臭万年道德,香飘万世欲河。

你法定的男人武大,身高五尺,相貌丑陋,闷头呆脑,是你这朵鲜花之下的牛粪。如果没有这堆牛粪滋养陪衬,你绝对没有今天这样鲜艳芬芳夺目。你是美艳性感风情的女子。如果你的法定的男人是景阳冈打死老虎的英雄武松,是富贵英俊且风流的西门庆大官人,是多才倜傥且心胸狭隘的施耐庵大作家,那么,毫无疑问,你与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位都堪称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的比翼鸟。

可是,你嫁给了武大。在他们眼里,你们太不般配了。不般配,就有缝隙可钻,就有利用价值,就有文章可做。

在武大眼里,你是女人。也许,武大真的爱你。他就是不爱你,他爱女人。无论他多么猥琐,多么丑陋,他是男人。他不懂爱情,不解风情,不惹骚情,他需要女人,这是人的本能,男人的本能。他可能真的想让你高兴,让你笑,让你对他多看几眼,对他好一些,这是个可怜的男人,自卑的男人。他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让你高兴,他以为每天多卖几个炊饼你就高兴了,他朴实得是到了如此可怜的分上,命该绝。因为他的女人不是别人,是潘金莲。

在武松眼里,你既是狐狸精又是活妖精,既是女人又是祸害,既是春药又是毒药。景阳冈打虎英雄见你第一眼时,胸口莫名其妙地跳了几下,既痛又痒,这种感觉一直纠缠着他,使他坐卧不宁。他绝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妙美的人儿会进了武家的门,成了武家的人,成了连他都没看在眼里的哥哥的老婆。天意弄人,天意折磨英雄。

天意也在折磨着挣扎在苦难中的潘金莲,她恨不相逢未嫁时啊。未嫁时,英雄英俊的男人在哪里,为什么这些想嫁的男人非要等名花有主了才姗姗而来啊。潘金莲肯定是爱上武松了,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又不爱呢。潘金莲啊,潘金莲,你让英雄武松左右为难。一朵鲜艳娇媚的花开在武家屋檐下,抱花的人却不懂花语,懂花语者又没有版权。那是自己的哥哥,那是骨肉亲情。你是女人,是男人换洗的衣服,是皮之外的毛。英雄的美人关太难过了。当你红杏出墙,与西门庆大官人勾搭成奸时,武松积攒在心头的所有爱恨交加的怒火都爆发了。既然,这朵花开在外面,那么就彻底碾碎她,毁掉它。

割了奸夫的脑袋,手刃淫妇的性命,一了百了。至此,这份情场恩怨得以彻底了断。打虎英雄不仅打死一只为非作歹吃人的老虎,还打死了一位爱他或者他喜欢的女人,他还是英雄了一百多年,很可能一直英雄下去。潘金莲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她的风情注定毁灭了她的一生!潘金莲一直以来演绎着缠绕男女间跨时代的话题!是悲?是叹?还是……至此,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是该叹还是该怜。

我们认同古希腊戏剧里的那些偷情乱伦的女性,我们赞美她们为伟大悲壮女性,讴歌她们为争取自由、爱情的权利,我们曾经为安娜·卡列尼娜的卧轨自尽流了多少唏嘘的眼泪,我们曾经为德伯家的苔丝愤怒慷慨了几个世纪,我们偏偏对潘金莲那么刻薄,那么恶毒,辱骂了几百年依然不依不饶,不屈不挠。也许,潘金莲是自家人的缘故吧。

西门庆是最懂女人的,也最解风情女人的心思。有些钱,有些权,有些色,有些胆,如果他还魂活到今天,不知要杀死多少才学到狐狸精一鳞半爪皮毛就招摇过市的现代潘金莲。

在西门庆的眼里,潘金莲是一个别致风骚好玩的器官,有着其他女人没有的一汪颤悠悠的水,供他偷情时涮涮嘴,洗洗脑,换换口味。西门庆活得真实不虚伪,他内心外表向往男盗女娼,绝不道貌岸然假模假样。看上了,就不顾一切穷追猛打,舍得投入,舍得下功夫,舍得撒银子。一双淫眼闪射精光,足以让感情意识觉醒的潘金莲缴械投降。此时,潘金莲正是春情狂泛不可抑制,可又无渠道宣泄,这是一种最容易堕入毁灭的情绪状态。西门庆乘虚而入,一举攻占山头,大获全胜。当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没有潘金莲山头上的锦旗飘摇,也就没有西门庆那般的狂浪,女人给男人几分骚情的空间,男人就有成倍的扑摸滚打的疯狂,然后男人就开始演绎胜利大逃亡的剧目。往往,女人此时还沉浸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男女情感之事,从来就没有胜负之说。西门庆之所以勾搭引诱潘金莲,说他淫棍恶棍混世魔鬼也不为过,但是,不可忽略的是,被引诱的潘金莲也绝非坏女人那点本事,她的美貌她那灵动波俏的性格特别是她纵淫的性技巧,是她被勾引,被引诱,被追求的原始资本金,离开了《水浒传》,在有“金色的瓶子里插着梅花”的《金瓶梅》里,她依然呼风唤雨,驰骋情场不衰。少了这一点,英雄武松也不会出手如此之狠。施耐庵大作家也不会狠下功夫描摹她的狂浪滥情,施作家也不会取得如此之大名。

让我悲悯的是,妙美女子潘金莲为了挣脱与武大郎不幸婚姻的悲剧,为了解除心头的孤独寂寞,却堕入另一个更深重的悲剧,她错把西门庆的玩弄当作了爱情。一个恶棍加淫棍的男人使极度渴望爱情的潘金莲昏了头,丧了命。让我不可原谅的是,为了偷情,为了满足一时之欢愉,潘金莲干下伤天害理的事,害死无辜的性命。情可饶,天不容。生活上犯了作风错误可以饶恕,原谅,触犯法律罪不可赦。我想,这是人们不肯饶恕你的唯一原因。

在施耐庵眼里,潘金莲是月亮上的仙女,是那个时代臭水沟里的美人鱼,是狮子头上的黄蜂,咬他吃他折磨他而他够不着抓不住,是他心里的痛,是他拿不走去不掉的软肋。

施大作家恨透了潘金莲,又爱死了潘金莲。因为爱她,就把她送到魔鬼怀里。因为恨她,就把她送到英雄面前。

潘金莲给了无论是打虎英雄,还是文采飘逸的才子,或是富家公子爱与恨的理由!这样足够了!有人说过,女人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喜欢不喜欢之说,潘金莲没有背叛男人,她背叛了男人的道德。因此,她只能是男人心中的器具,是妾,是情人,可以肯定,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把潘金莲娶回家做爱人当老婆。

百年之后的今天,我分明听到了潘金莲凄怨的声音:大郎,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爱上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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