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花灯,就算是清晨,间或也听得到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各家各户都忙着迎神拜祖。书院文津广场上,看的人也少了,只有书院的学生,一个个站得规规矩矩,眼睛看着一旁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几位院长此时都到齐了,老杜院长破天荒地换上了一件名贵的貂裘,不过显得并不搭。一旁的胖老头笑道:“这衣服啊,还得看人。”说吧,自信地立了立身上的大衣领子。
“去去去,滚一边去。”杜少陵推搡这那堆肥肉。下面的学生也跟着笑了。体内一旦有了灵力,便不再受冷热影响,所以除了胖院长和老杜院长,其他的五位都常年如一日地穿着单薄的长衫。天行的老院长拐杖一跺,冷哼道:“一点也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老杜院长也不反驳,坐在位子上,等候着大人物的到来。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学子免礼平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了中央的宝座之上,双手自然地搭在一起。安子木看向李旦,刚刚与李旦环视过来的目光扫到,发现皇帝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凛,赶忙侧过头。
“碉公公,宣旨吧。学子乃国家之栋梁,怎能折腰,今日都不必下跪了。”
“遵旨。”碉公公从一侧上前,托出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书院大会人才辈出,诸学子心怀报国,朕甚感欣慰,特拟诏书,以资鼓励。命草堂书院一干学生明日早朝进宫面圣,钦此。”
诏书毕,在场数百双眼睛都看向安子木三人,有嫉妒的,有震惊的,更多的还是羡慕之中夹杂点嫉妒。看得卜天易都害羞地低下了头。只有邱牧在那傻乎乎地笑着。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回事,实质奖励的就这么几个,剩下的,都是涵盖在以资鼓励这几个字中带过去了。
“陛下,还有一事,望您能准奏。”天行书院洪院长上前启奏道。
“何事?洪院长坐下说。”李旦道。
“谢陛下!”洪院长坐回到位子上,道:“陛下,眼下书院蓬勃发展,学子盈盈,可是,有些书院不思进取,早已名存实亡,有些人还中饱私囊,亏空院费,还请陛下下旨将一干书院取缔,以免堕了书院的名声。”
“洪院长还请明说,若是真有此事,朕一定明察。”李旦眼神瞟向正坐在右侧若无其事的四人。大家心里都明白,李旦也想有些人自己站出来。
大商书院庞院长也笑道:“是啊,有些书院早就该毙了,老杜是吧。”庞院长用手肘捅了捅穿着貂裘的杜少陵,挖苦道。
杜少陵无动于衷,继续神游着。非攻书院的文院长冷笑道:“杜少陵,这件貂裘不便宜吧,你这光杆院长当地可真舒服。”
“哦?我这衣服啊,年前麻将钱赢来的,有什么意见吗?”杜少陵冷笑道,“怎么,老蚊子,有什么意见吗?”
“哼!陛下我就实话说了,杜少陵荒废书院,中饱私囊。还请陛下明察!”文泉将枪头直指杜少陵,还有那名存实亡的草堂书院。
“杜院长,你要解释什么吗?”李旦问道。
“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是书院真没了,前几天老朽的学生还会在院会上大出风头?如果书院没了,那眉山之巅的又是什么?如果书院真没了,那我还有如此口气坐在这说话吗?倒是某些人,挪用院费,暗中下注,我说的没错吧?”杜少陵冷冷地丢出一本簿子,“就在三天前,勾银赌坊中非攻书院的长老暗自下注五十万两,天行书院的肖监院下注八十万两,这种无耻行径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瞒天过海吗?”
洪仿看向远处身体颤栗的肖监院,眼睛微眯,没想到杜少陵反咬一口,现在反而令他们陷入被动。杜少陵演起戏来演得分量真是足,刚刚还义正言辞,转眼又抹泪叹息,道:“大唐真是因为有了这些蛀虫,才止步不前。恳请陛下明察。”
“坑人杜,你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证据?”
“我还会编些谎话来骗陛下?”杜少陵道,“陛下英明,绝对不会被蒙骗。”
场下早已经议论纷纷。
“行了,这些都是你们书院自家事,你们自行解决。朕,只需要一个说法。”
李旦深有意味地看了杜少陵一眼,冷冷地说道:“杜院长都貂裘加身,看来生活挺滋润的,朕的那点院费看来是不入杜院长法眼了。”说罢,起身离去。
此事结果不了了之,院费还是按照往年的分,不过老杜院长慷慨的说不要了,这令许多正想看热闹的人为之扫兴。
老杜院长却是不在乎,一赔九的,五百万瞬间暴涨到五千万,眼下,他便是勾银最大的股东。所以,老杜底气很足。
几个长安的老院长脸色铁青,匆匆返回。
老杜冷笑道:“晚上摘星楼,几位,不见不散哈。”声音很清亮,走在远处的几位回过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坑人杜,气得袖袍一挥,“走!”
今夜之后,书院中少了两个人,一个肖监院,一个非攻的长老,他们永远也看不见十六的太阳了。长安中很多人都明白,一些莫名其妙消失的人,有很多,很多……交代永远都需要找到一些人来承担的。
冷风之中,孩童流着鼻涕,间或一吸,将清亮的鼻涕吸了回去,让后更在前面稍大的孩子,拿着花灯风跑着。长安街繁华,灯火烟花不夜天。大伙享受着最后的年味,在烟花盛景中,红尘烟火消失在历史中……
“怎么样,长安的元宵花灯会?”摘星楼台上,几人望着大半繁华灿景的长安城,久久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今天为什么那群老家伙没有咬死草堂书院?”安子木回头望向孙兴。黑夜中,摘星楼包括周围一带,还是如此地宁静。冷风袭来,孙兴一个哆嗦,喝了口暖酒,道:“不是他们想不想,而是陛下想不想。书院是陛下的,只要陛下不开口,就算草堂书院真的就剩下一根茅草,那也是草堂书院。”
“既然陛下不提,他们为何说话?”
“不知道,也许……就是陛下想让他们说呢?”孙兴摇头笑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不要把世界看得太简单,这个世界很复杂的,哪有什么对和错,有的,永远都是利益。”
“也许,只有他们。最好了……”安子木仿佛能够听到在街上嗤笑的孩童,星星点点,模糊在视野中,安子木醉了,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摘星台上。明月狡黠的月光,洒下来,唯美又有些伤感。少年们都累了,梦里,一定很美好。孙兴将安子木几个一个个都扛进了屋,向丢杂物般丢在了床上,笑道:“还有多少年,还能再这样喝酒……哼哼……”靠在窗台,饮下最后一口早已冰凉的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