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里还不是小凤城，要下车吗？”驾辇女子面带薄纱，恭敬道。落叶沙沙，车辇中已经无人。女子朝石阶上望去，凤冠霞帔，刚才还在车辇内的那位，竟然缓缓往石阶上边走去。枯叶洗扫，落在她的凤冠上，旋即被又一阵风吹来，恋恋不舍地翻滚在空中，继而卷落在地，发出沙沙的咽呜声。
华裳拾阶而上，脚步微微停留在忘崖身旁，稍作停留，便径直上前，只留下一句叹息，“剑心不再，光阴荏苒，老了啊。”华裳擦肩而过，与落叶摩擦而过。
华裳停留，驻足看着小院，眼神起了一丝波澜，呢喃道：“青儿姐，风景旧曾谙？”故园不复，故人不再，华裳不免有些叹惋。辇中人抱起昏迷的白发少年，有些不太自然，缓缓道：“阴气如此之盛，故园新人，看来是天怜我大幕宫。”华裳带着白发少年消失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消失的。
华家一直有个传说，男子阴体，少而不夭折，大壮。九凤遗传之中，一直有一门功法，无人习得，对于体质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第一条，便是要体质阴寒的男子。可是这样的体质实在难以寻得，更加别说可以活过十岁的。如今，这么功法只能当做一种摆设，收录在大凤宫内。
车辇微震，辇上女子侧头询问，“殿主，去小凤城？”
“不了，回去吧。”
透过纱帐，女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带着惊疑的目光，策马驾辇，辘辘远去。日出东方，山雾散去。忘崖酒未醒，熏熏地睡着。落叶调皮地划过他的鼻尖，有些痒，忘崖翻了个身，发出哼哼声。
……
凤城九殿九阁，又被成为九上殿，九上阁。当初小凤城未兴起，为了配合凤池八宫的统领，在凤城设立了九殿九阁十八个职位，由华家精锐坐镇，来稳固华家的地位。后来小凤城兴起之后，原先的人手显然不够，又添了七殿十二阁。
上嵩殿位于凤城中央，一座巍峨的高山之上。凤城围山而建，车辇辘辘而行，穿过凤城，往山上奔去。
“这不是华裳殿主的车辇吗？”
“不是说华裳殿主去小凤城商榷殿阁之战的事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几个得知内幕的人在街巷旁议论开来。
“哼，估计是没辙了吧。都说大幕宫人才凋零，眼下殿阁之战即将开启。正值新老更替之际，若是大幕宫一脉这次再站不住唯一的二殿一阁，也就意味着提前退出了家主人选。所以华裳殿主才会如此焦急地去小凤城和流苏殿主商榷备战人选。”
“说来也是挺惨的，自从当初的华青家主一代之后，大幕宫一脉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天才了。仿佛所有气运都被华青家主带走了似的。”
“嘘，噤声！”一旁人用手肘戳了戳那人的脊背，“你要死吗？要是让大幕宫或者上嵩殿的人听到了，你可以去死了。”一旁稍微年长的男子严肃道。
那人嘟囔了句，“都二十年了，若华青家主真还在，怎么不回来？”年长男子语气一滞，也不知道怎么来辩驳那人的话，只能摇头叹息。那风华绝代的女子，绝对是他们那一代最闪耀的明星，即使是现在，年岁四十多的人，都还记得那个女子的威名。不是因为她美得倾城，也不是因为她有多高的血脉，仅仅是因为她压制了一代人的光辉，这就够了。
车辇直奔山巅。
一路之上，华家儿郎、英女们个个侧目而望。好奇那辆车辇为何这么快就从小凤城回来了。车辇到达山巅的上嵩殿，辇内人早已经没了踪影，“素青，我要闭关一趟，如果上青殿的那老妖婆来挖苦，就告诉她，我上嵩殿名额定下来了。”
女子脸上面纱一颤，正想问要是如真殿主来问名额给谁了，她该如何回答。华裳殿主早已经带着怀中少年消失不见了。
面纱女子一声叹气，“这算是哪出？”
“素青姐，这么快就回来了？”白衣女子从车辇便窜出来，一个蹦跳揽住面纱女子的细腰，嬉笑道。
面纱女子惊叫一声，掩嘴微怒道：“菡小姐，您吓死我了。都没个响动从旁边窜出来了。哎呀，别提了。根本没去小凤城就折返回来了。”素青挣脱开女子的手，下辇趁着女子一个不注意，往白衣女子咯吱窝下挠去。
“哎呀，我投降！我投降！素青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白衣女子往旁边一躲，“对了，那殿主确定了吗？这次还是派修姐姐参加吗，上次输了殿阁之战，若不是天阳宫主力保，恐怕……为了这次殿阁之战，修姐姐可是日夜修炼，一刻不停，简直都快走火入魔了。”
素青摇摇头，脸色恢复了凝重，道：“不知道，不过殿主应该不会让修小姐再参加了。上次上青殿的那个华东何，还有含凤殿的华雨晴，差点把修小姐打废了，若不是殿主大怒，天阳宫主出手，修小姐不知有没有命活下来。这次，我想殿主已经找到出战人选了。”
“哦？那是谁？”白衣女子眉头一挑，想想出云殿也没有可以和华修姐比肩之人，这次可能就要决定能不能保住上嵩殿的关键之战，难道还有比华修姐更合适的人选吗？
“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白衣女子一怔，“我们上嵩殿有这样的男人吗？”女子惊愕中带着些许不屑，在她看来，上嵩殿的男子，就是一群废物。华家儿郎杰出辈，能数得上数的，也不过十指之数。华东何算一个，华东羽也算一个，剩下的几个，放在外界，也算是才俊，但和这两兄弟比较起来，则稍逊一筹。
面纱女子付之一笑，牵着车辇离去，道：“以前可能没有，现在嘛。也许有了。”上嵩殿松林传波，涛浪阵阵，白衣女子看着进入侧殿的素青，喃喃自语，“什……什么意思？”
主殿后边一处密室，一只木桶内热气腾腾，少年上身赤膊，浸泡在木桶之内。老者坐在一边，眉头紧皱，道：“殿主，这阴寒体质是符合了，但老妇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体内有灵力波动。这还有三个月就要殿阁之战了，怎么也来不及了。就算有奇迹发生，这少年可以凭借冰凤诀踏入岁照境，也不可能是上九殿的那些人的对手啊。”
华裳站在木桶前，喃喃道：“桐姨，你仔细看一看，他长得像谁。”
密室昏暗的光线照在少年脸上，老妪仔细望去，虽然少年眼睛未睁开，但还是可以看到其轮廓，半响，老妪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从嘴中吐出些许惊叹词，“你，这……不会……你不会说是……”
“我在华青姐的故园遇到他的。”
听到华青二字，老妪脸上的惊色更浓重了一分。久久不语，似乎没能想好说什么，只是眼睛一直未离开少年的脸庞。就算这少年神似华青家主，就算是在故园遇到的，老妪还是不敢置信，甚至她觉得这样的偶遇是不是她巧了一点。
华裳见老妪没有答话，走过去，用手抚摸着少年雪白的发丝，时不时用灵力将桶内上嵩殿收集百年的灵药逼入少年体内，叹道：“如果上面的还不足以证明什么，那么我说，这个少年跟着一个二十年前昙花一现，和华青姐救的那位一起出现，是不是可以说明一切了呢？”
“什么！那个剑客？”老妪的手一颤，眼睛满是惊讶。
“剑心不再，已经沦为一个普通人了。”华裳有些感慨，“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延续华青姐的辉煌。冰凤诀一直被列为凤池上古绝学，百年来从未有人练就。若是能够习得此功法，他的成就，我相信。不会低于华青姐的。”
老妪眉头微皱，道：“是不是晚了点？”
华裳微微一笑，“晚？桐姨，你觉得这一头白发，真的像是没有故事的无知少年吗？我相信，他的故事不会简单，所以等他醒来再从长计议吧。”
……
上嵩主殿
“上青殿主，您不能进去。华裳殿主正在闭关，您还是在这里稍等吧。”素青面纱未解，冷冰冰地站在一位锦衣老妇前。女人最怕的就是衰老，即使浓妆艳抹，也遮不住逝去的青春。无论容貌、身材，都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样貌，所以，老妇最不喜的就是那些还年轻的女子。上青殿，没有一个靓女，绝大多数都是男子。好在华东何、华东羽都可以多挡一面，成了上青殿的青年一辈的领头羊。
“本座是来最后一次商榷这次要代表上嵩殿出战的人选的，若是华裳再避而不见，本座大可取消这次上嵩殿的这次殿阁之战名额。”
面纱女子平静道：“华琪殿主，我已经说了。关于殿阁之战，华裳殿主已经有了人选，等到殿主闭关结束，会亲自来找您确认，您先请回吧。”
“哼，闭关？本座方才还看见华裳的车辇驶回上嵩殿，你告诉本座闭关了？是不是害怕丢了上九殿的位子，故意避而不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