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愈来愈烈,愈来愈近。
那个洗手的僧人洗手的动作愈来愈急,愈来愈用力,似乎真的想将那双手的皮洗下来不可。
而且,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愈抖愈烈。似乎将要将他浑身的骨头抖散不可。猛然间,那个僧人止住了抖动,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看着他的背影,极像是风雨欲来的宁静。这宁静,令人感到不安,与可怕。
风吹来,送来那僧人浓重的喘息之声。
听那声音,似是他努力的压制着自己,似乎在他的心中在做着努力的挣扎,但是。此时仿佛已经到了边缘,他几乎再也难以控制住,即将奔溃。
一只困兽即将脱困,他的利爪,天下又有几人能当?
楚映雪仿佛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不曾将脚步停下,依旧一步一步,望着那个僧人而去。
难道他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难道他的心中已有把握——能够一战而胜的把握?
世上绝对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谁也没有。人,往往败在自己觉得最有把握的事。
猛然间,那个僧人自嘴里发出一声大吼,身体又剧烈的抖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已经不在于方才一般,浑身的骨头已经发出了格格之声,浑身的肌肉已经完全的绷紧,已经成为了一只猛兽,能够将他眼睛看到的一切吞噬殆尽的猛兽。
似乎,这世上已经在无人能够阻止,而楚映雪即将倒在他的爪牙之下。
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可能,但是在那时,萧长风看不到那样的可能会出现。
一个人的身上,绝不会出现两次奇迹。
听到那一声厉吼之声,楚映雪的脚步亦微微一滞,仿佛他也被这一声吼声所惊,不敢继续向前。
也就在楚映雪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那个僧人浑身的颤抖亦停了下来,口中、鼻中,满是浓浓的喘息之声。那声响,令人闻之胆寒。
地只可惜,楚映雪只停了那么短短的一瞬,他又移开了步子。一时间,又传来了那浓重的脚步之声。
楚映雪真是一个胆大的人,那一刻胆大的几乎令人不敢相信。似乎,那一刻他也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是血肉,并非钢精铁骨,似乎也忘记了生命是那般的脆弱,根本受不了那僧人的一击。
萧长风知道楚映雪并不一个不珍惜生命的人,并不是一个只有胆量,而不知轻重的个人。
但是这一刻,萧长风已经开始怀疑——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否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思考,是否已经完全的变成了傻子——不知危险来临的傻子?
萧长风已开始紧张,不安,担忧。额上、掌心满是汗水,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看着——看着楚映雪即将面对危险——他自己作死的危险。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猛然间响起了一道宏亮的佛号。
仿如洪钟一般,重重的击在心头之上。
幸好,在场的几人,功夫不弱,不然定然会被这一声佛号所击,头晕目眩,甚至昏厥余地。
萧、楚二人虽然没有被那一声佛号击的头晕目眩,但是耳朵之中却是一阵鸣响,几乎将二人的耳膜震碎。
那一声佛号,对于那个僧人而言,仿佛像是一道惊雷,令他呆了呆;又似一镇定剂,令他狂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又开始了他的动作——洗手。
嘴里还不住念着——念着梵语,应该是能够令他镇静下来的经文。
但是,楚映雪却不曾停下脚步,依旧一步一步,望着那个僧人而行。
他仿佛并不知道,若不是突然响起的佛号,他已经处在危险之中。
看楚映雪的神情,还有他的步伐,他仿佛真的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已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心中更加的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是多么可贵的勇气,但是在此却显得是那般的突兀,一是那般的傻,傻的疯狂,疯狂的令人不值得同情与他。
楚映雪的眼前猛然间出现了一个人——一张满是岁月流过的面容。
但是,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似乎那一双眼睛能够看透人心,看透世间所有。
但是,楚映雪却仿佛并没有看到那一双眼,亦没有看到那一个人。依旧举着步,似乎将要落在那老僧的僧袍之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的近,近的可以感受到对方鼻息之中的热浪。
但是,萧长风却没有看清那个老僧究竟是如何出现在楚映雪的眼前。执在他手中的那一只巨大的扫帚,亦是方才的动作,依旧在扫着地,不曾停下。
仿佛,他并不是出现在楚映雪的眼前,倒像是楚映雪走到了他的眼前一般。
但是,萧长风可以保证,楚映雪绝没有走错方向。
楚映雪抬起的步子,终于落了下来,并没有落在僧袍之上,而是落在了地上——坚硬的青石板上。他的脚下,没有他无,只有青石板。
但是,楚映雪落下的地方,已不再是方才的地方,而是距那个地方有十步之遥的地方。
但是,他的这一步却并没有向前跨出一米,连半分也没有。
他的满前依旧是那一张脸孔;那一张脸孔之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喜怒,依旧是那般的平静,不起波澜。
那一双眼,亦是注视着楚映雪,紧紧的注视着楚映雪,与方才的目光一般无二。
但是,那老僧手中的扫帚却动了,已经扫到了楚映雪的脚下。
若是楚映雪不动,定然会被这一扫之力卷去。
楚映雪并不是树上的枯枝,也不是木头。他不会呆呆的站在那里被人家扫去。
所以,在那一把扫帚落下的时候,楚映雪动了,猛然间自那老僧的眼前消失。
眨眼之间,楚映雪又回到了方才所站的位置。而那扫帚也扫了下来,恰恰落在楚映雪的脚尖之前,几乎贴着他的鞋子。
再去瞧楚映雪此时所站的位置,是他方才举步的位置,而那老僧所站的位置,依旧是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而就在此时,萧长风已经发出了一声赞赏,已经传到了二人的耳中。
而就在那一声刚刚进入二人耳中之时,原本静止的二人,又有了动作。而当那声音消失的那一刻,二人又到了他们方才落脚的地方,不差分毫的落在了那个地方。
而就在那个瞬间,楚映雪的嘴角猛然间勾起了一抹微笑,身子猛然间弹起,如一支离玄的箭,猛然间向上弹起。
而就在楚映雪弹起的那一瞬间,那老僧手中的扫帚亦飞了起来,直直的弹起,挡在楚映雪的眼前。
楚映雪自空中猛然间伸出手,似乎想要将那扫帚抓住。
奇怪的是,那扫帚仿佛长着一双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了楚映雪这一抓。
楚映雪仿佛不曾想到这一点,这一抓没有抓住扫帚,而他身上的气力仿佛在那一刻已经全部的散尽,他的整个身子猛然间向下坠了下来。那下坠的速度,快的令人乍舌。
但是,那扫帚仿佛亦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力量,亦坠了下来,而且下坠的速度与楚映雪一般无二,几乎就是他的影子。
然而,就在楚映雪即将落下之时,他的身体猛然又有了动作。
猛然间他伸出了手——仿如光速一般的伸出。
而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那扫帚,但是却并不是抓,而是钩。单手在那扫帚之上一钩,身子猛然间一转,眨眼之际,已经自那老僧头上略过,再眨眼时,已经来到了那个洗手的僧人后面。
而那猛烈的脚步之声已经响在那僧人的耳边。
不仅是萧长风,就连那老僧亦是一惊,一震。
而就在那个时候,洗手的僧人又停下了动作,而且嘴里的经文亦不再咏诵。
就在那一瞬之间,所有的声音全部静了下来,就连呼吸之声亦静了下来。
而就在楚映雪发出第二声脚步之声时,那个僧人已经转过了身子。
面上不见丝毫的表情,像是一张面具——没有一丝神情的面具。
但是,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冰冷的疯狂。
就在楚映雪瞧到这一双眼睛的时候,那僧人已经攻出三掌——凌厉的三掌,亦是要命的三掌。
而这三掌,恰被楚映雪避了过去。每一掌几乎全是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刻避了过去,每一掌几乎触到了楚映雪衣服,几乎都碰触到了他的身体。
那僧人仿佛并没有想到楚映雪能够避过这三掌,猛然怔了怔。冰冷的目光望着楚映雪,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而就在那抹冷笑刚刚浮在他的嘴角之上,他的人已经动了,他的手也动了。
那两只手,已不再是方才那般的白,而变成了血红之色。似乎,那双手上已经满是鲜血,令人生畏的鲜血之色。
就在那僧人动的那一刻,楚映雪亦有了动作。
他没有攻出一招,而是向后略去——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向后略着。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僧人的双手,不曾移过分毫。
萧长风的目光,亦注意到了那一双手,但是,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兴奋,有的只是担忧,满满的担忧,似乎那一双血红的手掌,已经与他没有一点的关系,已经失去了意义。
但是,那一双手,非常有可能是他追寻的那一双手,是楚映雪与他努力寻找的那一双手,亦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是,那一刻,萧长风忘记了,甚至忘记了楚映雪如此的拼命,亦是为了寻找这一双手。
萧长风的目光猛然间变了,满是惊恐,浑身已经开始剧烈的抖动。甚至他的脑海之中此时只有一个画面,所有的景物都在那一瞬间定格:楚映雪此时已经被逼到了死角,他的背已经完全的贴在了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上,而那个僧人,此时就在他的面前,已经出手,一只血红的手掌,即将映在楚映雪的胸口。
而就在那一刻,萧长风不知为何会发出一声惊呼,一声令他不敢想象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