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雪不紧不慢的走着,步子也不是很大,仿佛是走在他家的后花园一般。面上挂着一抹令人十分舒服的微笑,总是对着每一位遇见他的人笑一笑,仿佛那些人是他的朋友。但是那些人并不是他的朋友,几乎全是陌路之人。而那些人,总是会对他回以微笑,仿佛他们也认识他的那一种微笑,甚至还有人还热情的挥手与他打着招呼,似乎就像是认识许多年,有着浓厚的交情一般。但是楚映雪并不认识他们,而且与他热情的打招呼的那些人,其实也不认识他。在与他擦肩之后,总是会忍不住的停下脚步,思索一番,似乎想要找寻一段关于他的记忆,但是无论他怎么的寻找,总不会找到。
记忆与故事不同,它绝不可能会被人用精妙的言语编织。一个人,也许能够骗得了自己,但却永远也骗不了留在心中的记忆,藏在心中的故事。
楚映雪微笑着对着每一个人,与他们打着招呼,他只是想将他此时的快乐带给他们,也许,这是他最后的快乐,而他此时只是单纯的想将这一份快乐带给每一个遇到他的人。而与楚映雪热情的打招呼的那些人,并非如此,他们不愿得罪任何一个人,甚至想着与他套一套近乎,或许还能令他帮一帮自己,或许还能饮几杯酒——当然是楚映雪请客的酒。
不知何时,人与人之间,有了这样或是那样的势利,在彼此的心间隔了一层算计,总是在乎利益的得失,曾经的纯真已经被远远的放在了曾经,如今只有一层伪装,扮演着曾经,互相欺骗,欺骗过去,欺骗未来。
不知,这是人类的悲哀,还是人类的一种进步。
而在楚映雪的身后,缓缓走着一个人,赤着双臂,走的非常的懒散,眯着眼睛,似乎不愿见到在他身旁走过,微笑着的那一群人,似乎见到他们面上的笑容——做作的笑容,就会令他马上呕吐,甚至还会令他做恶梦。
他与楚映雪的距离只有五步,仅仅只有五步。
那是相当危险的五步,若是他此时发起攻击,他眼前的人绝对逃不过。
世上没有人能够逃过左青峰五步之距,而且还是背后发起的致命的一击。
但是楚映雪却仿佛并不知道,而且他居然一点也不担心,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身后的左青峰,甚至忘记了那时他在他耳边的言语:你一定会见到我的刀——杀人的刀,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是那个例外,绝对不会。
任何人听到这一句话,而且还是夹着冷笑与不屑的嘲弄的言语,心中难免会有些胆寒,甚至会有些害怕。但是,楚映雪听到那句话,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且他的面上还浮起了一抹笑容,仿佛他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言语一般。
也许,他实在是太过自信,自信的令人不得不怀疑,怀疑他,亦怀疑左青峰。
自信一点总是一件好事,往往在最危急的关头,能够活下来的就是那些自信的人。但是,却有许多人,自信的太过,死在了自己的信心之下。他们并不是自信,而是自负。自负的人,往往会死在自己的手中。
楚映雪知道,左青峰绝不会在他的背后向他下手。这并不是他对自己的想法有信心,而是对左青峰那个人有信心。左青峰是值得他自己相信,也是值得他尊重的对手。
左青峰当然不会在楚映雪的背后下手。只有无耻的小人才会这样,只有胆小的人才会做那样龌龊的事。左青峰并不是君子,也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而且,楚映雪此时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个死人——即将死在他刀下的人。
而且,左青峰此时已经对楚映雪充满了兴趣,他相信楚映雪绝对不会是令他失望的人,甚至还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对手。遇到这样的一个对手,任何人也不会在他的背后下手,一定想着与他堂堂正正的做一次较量。
左青峰此时的目光已经完全的集中在楚映雪的脚步之上。似乎楚映雪迈出的步子是世上最美的舞步,是天下无双的舞步。对于左青峰而言,确实如此。甚至他已经开始啧啧称奇,已经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楚映雪的步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他的步子落下时,完全没有一点声音,就如棉花轻轻的落下一般。他全身的肌肉,也在他的步子中完全的放松,完全的缓解,似乎他迈出的步子不花费他身上任何一点气力,仿佛是吹过的风托着他。
郊外,一片茂密的林子遮住了望向林外的眼睛,遮蔽了他们曾经来时的路——被风吹下的落叶所遮蔽。
这是一片多么美的林子,亦是一片多么安静的林子啊。
楚映雪此时的目光已经完全的被这一片密林所吸引,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的走进的这一片密林的,他的整个灵魂仿佛已经完全的融进了这一片密林。左青峰也已忘记了如何进的这密林,他的目光仿佛已经飘到了密林之外,已经将面前的楚映雪忘记了。
风仿佛也难以吹进这一片密林的深处——他们二人此刻所站的地方,似乎有意回避着他们,似乎也惧怕他们二人。
而就在此时,一枝树杈之上传来了一丝极细微的动静。这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却仿佛一道惊雷,二人的目光不禁被那一道声音所吸引。
恰好瞧到一个人懒懒的自树上坐起,还不忘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气。似乎是被他们二人所惊醒,打扰了他的美梦,幸好,他的目光之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左青峰见到树上的那个人,面色不禁大变,瞳孔紧紧的收缩,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似乎只有那个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他的刀就会落在那人的咽喉之上。
楚映雪瞧着树上的人,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萧长风又伸了一个懒腰,满是倦容的回道,“这里是一个好地方,不论做什么,这里绝对是一个好地方。”笑了笑,接道“我知道你定会来这个地方。”目光不禁落在了左青峰的身上,只瞧了他一眼。似乎那一眼已经将他完全的看透,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楚映雪的身上,缓缓道“他是谁?总不是司马流云找到的凶手吧?”
“难道你不认为他就是?”
萧长风摇了摇头,缓缓道“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是那个凶手,倒是像极了一个杀猪的。”
“不是像杀猪的,”左青峰冷笑道,“而我本来就是一个杀猪的,只不过···”缓了缓续道,“只不过偶尔也会杀一个两个人。”
就在他说完这一句话时,他浑身的气息已经完全的变了,变得令人不寒而栗,心中难免不浮出恐惧之意。
“你会杀人?”萧长风依旧带着怀疑的口吻道,“你真的会杀人?”
“若是你知道他是谁,也许你就不会怀疑了。”楚映雪道,“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会不会杀人。”
“哦?”萧长风依旧有些怀疑,道“他究竟是谁?”
“左青峰。”
“左青峰?”萧长风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的情绪,目光却落在了左青峰的身上,又是淡淡的一眼,然后瞧着楚映雪道“难道就是那个一夜杀了SX张门八十余口的左青峰?”
楚映雪点了点头。
萧长风还是有些怀疑,道“你会不会认错?”
“不会。”楚映雪道,“我绝不会认错,他的刀,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使出。”
“哦?”萧长风道“你见过他的出手?”
楚映雪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只能说见过他的刀,并没有见过他的出手。”
“这是何意?”
楚映雪笑道“只因我只见过他杀猪,切肉,并没有见过他出手。”
“难道你能够在那些简单的动作之中瞧出来?”
“你也能够瞧的出,”楚映雪道,“只要是一个有经验的江湖人,只要知道左青峰的人,只要曾经听说过他的传闻的江湖人,定然能够看得出。”楚映雪的目光一变,望着左清风道“世上只有他才会有那样的动作,只有他才会使那样的刀法。而那些动作已经融到了他的血脉之中,只要他提起刀,手中握着刀,就会使出那样的动作。”
左青峰冷冷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楚映雪道,“若不是那些习惯,我决不会认出你。”
“我知道,”左青峰笑了笑道,“若是我,我也会怀疑。一个杀猪的,怎么能够杀得了江湖之上成名已久的人。”
“你将他们杀了,并非使用你曾经的刀法。”楚映雪道,“所以,你不论是不是左青峰,我也不会怀疑。”
“为何?”
“只因告诉我这件事的人是我的朋友。”
“难道你不会怀疑朋友的话?不曾怀疑过?”
楚映雪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会怀疑他,也不会怀疑他的话。若是我怀疑他,其实也在怀疑我,不相信他,也是不相信我。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做。”
“难道你不曾被你的朋友欺骗过?”
楚映雪笑了笑,道“他们会骗我,定然有一个理由,一个不得不骗我的理由。”
“你真是一个好朋友,”左青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论是谁,能够成为你的朋友,一定是一件开心的事。”
萧长风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成为他的敌人,就会是一件痛苦的事,后悔的事。”
左青峰望着楚映雪,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缓缓道“你有把握胜我?”
楚映雪摇了摇头,苦苦一笑,道“我至少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