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对他们的眷恋和他们对我的依恋都还在。
我笑了，心里面暖暖地，像是一股细流静静地流过心底最深的地方。
这就是我奢望的幸福吗？原来这么甜，这么暖。只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一个地方是空的呢？那里原来或是应该装着的是什么呢？
又是一个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不再是燕寻干净平稳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甜很柔，中间又夹杂了一些冰冷。良久以后我才分辨出来这个声音是来自夕雁的。她此刻就在我身边，我好高兴，只可惜我却看不到她……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去广州。燕寻他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现在就算我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了，你也听不见了。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们此生注定没什么太深的缘分。
燕西，我走了，你如果以后都是这样静静地躺在这儿的话，那这句再见说与不说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我今天来这儿也只是想再看你最后一眼。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没有见过什么面，唯一的一次也还是前几天在这间病房里。说来也挺可笑的，几年没见，我们两个说的竟是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废话，还惹得你……燕西，如果哪一天你醒过来了，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老天要是还给我们缘分的话，也许在将来某些年以后我们还能见到彼此一面。”
夕雁，你真的要走吗？我的心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痛楚。你，能别走吗？
这一刻我深刻地感觉到一种焦急和慌乱，甚至是一种恐慌，想叫出声来，想伸出手来拉住她……
燕寻惊喜万分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我耳边，“哥！哥！夕雁姐，你快来看，他的手刚才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喜悦和惊奇。
我在等，等夕雁能让我听到一些声音，但是我等了良久也还是没有。安静，只是安静。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难道她，走了？
“夕雁姐，看到了吗？他又动了，他就快要醒过来了！”燕寻的声音告诉我他现在像是要欢喜的跳起来一样。
“燕西……”
还是那个很甜很柔但又有些冰冷的声音，听在我耳里，心底却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温暖和喜悦。
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
我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温暖，很柔很软。“燕西，如果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就再动一下告诉我，好吗？”
我心里笑着，感动着。她还在，是她在握着我的手。一股力量慢慢地重新回到了我身体里。缓缓地睁开眼睛，光亮在模模糊糊中一丝一片地照亮在我的眼睛里，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光亮了吧，一旦我感觉到了，看到了这份光亮，反而觉很刺眼。我下意识的再一次闭上双眼，尽快地去适应光亮的刺激。然后在他们惊喜的叫声中再一次睁开双眼去看向他们。
那一刻我终于看到了我此生最无法舍弃的两个面孔……
“燕西，你醒了！”
“哥，你醒过来了！”
“医生，我这就去叫医生”
“燕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看见我吗？”
周围很嘈杂，很多人一下子涌上来，还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地。脚步声，说话声，什么声音都有，乱轰轰地，也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干什么。我被他们吵得很烦，所以宁愿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安静下来。再然后就是又是燕寻和夕雁的声音了，这多好，干嘛要我等这么久才能听得见他们呢！所以我心里笑呵呵的睁开我的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
“燕西，你醒了？”夕雁紧张而关切的注视着我。那一刻，我欢喜，我心痛。
我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的像是一道细细地轻风，听起来还要集中精神才能听得到。
“夕雁……你能别走吗？”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一开口，说出来的竟是这句话。
她怔住了，旁边的燕寻死死地盯着我，也跟着怔住了。
我像是着了魔，依旧在祈求她：“夕雁，你能别走吗？”
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委屈、很可怜的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撒娇？我晕！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丢人！
她和燕寻在下一秒钟却笑了，笑容就像春天田野里盛开的小花。他们欢喜地叫：“你终于醒过来了，终于醒了。”说着说着眼泪又都掉了下来。
燕寻上前来抱我，我头一次没有挣扎着逃开，任由他抱着。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愿意跟我这么亲近。我高兴，欣慰，激动，想笑的快要哭出来。
他哽咽着颤抖着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们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那一刻我也想哭，但是我没有，我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依旧微弱的对他说：“好了，好了，是哥不好，是哥让你担心害怕了。”
他的头紧紧地贴着我的头，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是最好的哥哥。”
我高兴的呵呵笑了起来，但没笑两下就开始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嗽就震得胸口疼。
他连忙松开我，瞪大了眼睛死地盯着我，那个样子就像是我把他吓坏了。
“咳咳，我没事，真的。”
然后我转头看向一旁的夕雁，开口说的依旧是那句话：“你……能别走吗？”
她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变幻莫测的。看在我眼里，心里却疼的要命。
良久她才冲我点点头，紧接着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珍珠。
那一刻，我看着她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如刀绞，眼泪就也这么跟着掉了下来。
可是我的眼泪看在他们眼里，却像是让他们心里都受了极大的打击，眼泪落得就更加汹涌了。夕雁扑过来趴在我身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像是怎么样都控制不住似的。
燕寻上前来劝我们，但是我们的心情就像是开了闸的大坝，就这么一泻千里，怎么也收不住。但是我没有再流眼泪，毕竟我还是男的，不会像女人那样一旦哭起来就要死要活。夕雁虽然一直在落着眼泪，但也是那种很小声的抽泣。我们都是很克制的人，这么多年的经历也让我们学会了更多的克制。
当医生和护士也来劝说我们，说病人刚刚清醒过来，情绪不易太过激动时，我才真正意识到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是的，我从长久的昏迷中清醒过来，而迎接我的自然是真实、现实的生活，以前的一切。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就像让人用绳子狠狠地勒紧了一样。所以我清醒，真正的清醒。
我支起手臂让自己的身体坐直，然后依靠在床头上。正色对他们说：“我已经没事了，你们放心吧。你们也都回去吧。”看向夕雁，平静地说：“夕雁，之前燕寻和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听懂了。我刚才只是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话，你别在意。你还是按照计划去广州吧，刚毕业就能找到工作，机会挺难得的。到了那边以后好好的，要是发展的好以后就留在那里吧。那里挺适合你的。以后在那边要是遇到……好的，就好好的跟他相处。要找一个好的。”
我没有再去看她，所以我不知道此刻她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大概还应该是那种冰冷刺骨的，但至少我知道那双眼睛里还有痛苦和悲伤，因为此刻我心里就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然后我闭上眼睛，狠下心来，平静地说：“我有点儿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说完躺下身体，给自己盖好被子。
寂静了良久之后我听到了走动的声音，然后就是病房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也就是在同一瞬间，我睁开了我的眼睛，看向门口。等待我的只是那扇已经被关紧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和温度的门。心也随之冰冷下来，直入谷底。
呵呵，我刚才是怎么了？糊涂了，还是脑子让人刺激坏了，竟然会说出那句话，让夕雁留下来？！我疯了吗？
我有什么资格让她为了我留下来！
时间慢慢地流淌在无声无息中，有人说过，时间就是水，在人们洗脸的时候，人们发呆的时候，人们没事儿跟人碰瓷儿的时候就这么从手指尖流走了。说的还真是有那么点儿道理，不过按照他这么说，时间不是应该过的很快嘛？怎么在我这里却过的这么慢，跟老牛拉车似的。腻歪人。
黑夜终于来临，冰冷，寂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喜欢上了这种黑夜，也习惯了在它的包围下安静地独处。有时发发呆，有时看看天上的月亮，过的比白天的时候幸福。
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是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我自己和这个黑夜那该多好。在刚刚不久之前，我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但是现在我又放弃了这份幸福，因为还有人需要我醒过来，而我也同样需要他们。
天亮了，渐渐地我听到走廊里走到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渐渐地也多了起来。又是一个热闹繁华的一天开始了，我呢？我的也开始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家人来了。他们来的很早，而且来的那叫一个齐全。就连李童，徐赢，还有赵雅渔都来了。他们看见我是清醒的就激动地直淌眼泪，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可真是吓坏我们了。我看着他们，让他们这么一闹，我差点儿也想哭了。所以我必须跟他们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哭了。
然后他们就说，好好，我们这是高兴。你这浑小子，怎么这么能吓唬人，我们差点让你给吓死了。然后又意识到什么，一个劲儿的说，呸呸，说什么死啊死的。瞧我这张嘴。
我呵呵笑起来，看着他们。心里想这应该就是幸福了吧。
我想出院，大夫不让，家人朋友也不让。所以我只能听话地呆在这里。其实我现在在哪都一样。心都没有了，感觉也就没有了，身在何处还能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