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来愈黑了，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反而渐渐亮了起来。
那不是黎明的光辉，而是月亮的光泽。
苏落跟陌断断续续的交代了很多，也算是把这些日子收罗到的消息都整合一下，然后到其中找出需要的。
而要交代的事情终究是有个多少的，全部都道清楚了之后就难免沦为安静。然后趁着窗外的月色，夜凉月冷之下，就越发让人感觉出一股子压抑的气氛。
然后就让苏落不由得想到北冰国街道上偶尔推来打去疯闹的孩童，他们的世界，总是不知道为何，就能够那般的欢快，教人不理解。
也许更多的是自己的羡慕。皇家的孩子，总是难有那样的情怀的，这是不可避免的，充其量也就只是尚还不懂世事的时候，才能够肆无忌惮的任性，而越是长大，越是变的懂事，也就证明他将变得越发的冷言少语。
所以来到北冰国，其实是苏落觉得不错的一件事情。抛却自己皇子的身份，接触外面的人和事。
然而很遗憾，他终究都没能够如愿，因为习惯了一种生活，就很难再去适应另一种生活了。
所以这接近一月以来，他终究是没能够结交到什么人。
“陌。”苏落回神间，一眼便瞥见陌依旧站在那里静静不动声色。然后想了想，就记起，陌一定是会等到他安睡后才会去休息的。
有时候他想不明白，这样的付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主仆？可那种强势性，就让本身的温暖变成了无奈。
“主子。”陌上前一步，然后唤道。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今天忽然这么喜欢发呆走神，云小姐要成婚的事情，主子难道真的心中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陌无法认同。
苏落没回答，他此刻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云倾倾时候她说过的一些让人觉得有些可笑的话，然后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我们算是朋友吗？”
“恩？”陌似懂非懂，主子是在同他说话吗？
而微微侧目之下，陌就见苏落目光依旧盯着窗外，但却没有格外集中精力于某一点，隐约感觉在想着点什么。
陌就只当苏落再想别的事情了。
随后，耳边就响起苏落的一声叹气，神色有些孤单的哀伤：“不算吗？”
所以陌对他的一切付出，只是义务。其实……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啊。
苏落嘴角划上点弧度，却也看不出高兴或者悲痛，只是清清淡淡的平静。
陌愣了好久，没懂，然后就看见苏落唇边上扬的弧度，那是在笑？
终于，陌后知后觉的感觉，主子刚刚的话，也许就是在换他的。但是陌却也并不确定，只能试探性的问道：“是在说属下吗？”
苏洛没有反应，良久后才淡淡应了声：“恩。”
然而苏落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回应他的，是夜的沉默。冬日的寒冷，明明比起夏日的炎热，都是极端的表现，可是上苍却不公平得让冬天，连小虫都不乐意叫唤。
而陌，则是依旧在反复的思索中。主子这话，若是问他，又是意在何处？朋友吗……听起来似乎是不错的，但是他从出生到跟着师父再到后来跟着苏落，所做的事情更多是按着别人的要求，剩余的就是陪伴。也许是因为他不善于思考，所以这样的生活反而也格外的适合他。
抬头间，苏落依旧身影分文未动，让陌感觉，似乎一直在等他的答案一般，于是又迟迟才道：“陌的使命，从来都是听从。”
苏落不禁是无奈，又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这样的答话。而明明，夜已经深了，他却似乎依旧没有睡意。搞不懂，也可能自己并不想去想为什么。
这样子，算不算是心理上某种程度的退缩呢？
苏落不由又失笑的想到。笑容依旧是昙花一现，然后就只剩下了内心的漠然。
而这时候，内心纠结的不是苏落，反倒是陌，整个人脑海中还持续的回荡着苏落刚刚的那简短的两句话，然后思路像是卡住了一样，怎么也转不过来。
“其实……陌是注定跟随与您的，朋友或者是属下，都只是一个名称，在陌心中，地位都永远是别人难以替代的。”
至于算是什么身份，终究都是苏落说了算的。
苏落托着下巴静静的呆着，也就是说，全靠他说？“那……朋友吧。”至少这个身份，有一天他们不再是主仆了，也不会相忘于江湖。
所以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呢。只有朋友这个身份，才能轻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却又偏偏留有距离，成不了最亲近，所以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也会成为很好的理由。只是朋友。大概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的。
和云倾倾相处，他也许抱的也便是这样的心态吧。
不愿意太生分，但也注定了不会主动亲近。
陌微微扬头，看着苏落久久。
然后看着苏落依旧没有丝毫打算去安睡的念头，终于耐不住又一次问道：“那对于云小姐呢？也就是朋友？”
“不然？”
苏落的答案果然是教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也早应该猜到的。按照苏落这般冷清的性子。
只是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语，让陌觉得苏落对云倾倾的感觉越发的不寻常。
如此，又是何苦。
主子若是想要什么，向来不会是得不到的，怎么面对这些感情上的琐事，反而变得如此……
苏落对陌的了解程度如同陌对苏落了解一般，他自然看得懂陌想的是什么，也明白自己内心的矛盾。可另一方面，他自己心里其实很明通，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后盯着陌，苏落的声音就仿若从天边而来一般的遥远：“是不是不懂？”随后他听了短暂的一会儿，接着道：“可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果。”因而何必多此一举来徒增伤悲呢？
“怎么会没有结果？”陌难以理解苏落的想法。事实上，他所了解的苏落，也仅仅处于表面上的性格与喜好。也就因他知道苏落的性格，也才更清楚自己表面理解的，自然不是苏落深处想要表达的意思。
“将来，我们注定敌对。”这是一个很无奈又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注定站在对立的方面，所在的国家注定要战火纷飞，硝烟，只要不是一国统一，就总是断不了的，而统一了，内斗夺位，又是一番波折。
自古以来，这些潜在的规则，从来就没有变动过。
陌无法否认，可很大程度上，这也并不妨碍什么，于是便又道：“女子出嫁从夫，国家更大程度上，也并不如……”
“陌。”苏落打断，然后目光从陌身上扫过又落在一处空荡的地方，“你忘了件事。”
“什么事？”陌想了想，还是问道。
“将军府。”
云倾倾啊……
和别的女子也许没有太大的不同，可她生在将军府。耳濡目染之下，她又怎么可能像普通女子那样，一生只想着相夫教子呢？不同，就不同在这里。
更何况，他和倾倾接触的越多，越会发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格外文静的女子，内心却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想要实现，只是却又都变得只是想想而已，可终有一天，这些小的念头会逐渐萌芽。
陌联系着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苏落所指。
还有啊，现实不是故事，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快意潇洒，更多的时候，人们都只能无奈的面对事实。
终归，陌什么也不好说。
只是没有经历过就选择了跳过过程的精彩，究竟是为了衰减结局的悲恸还是遗憾的错过？
……
“最近的那批，应该到了吧？”琉玥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手中的玉佩，然后问向红尘。
妩媚的话终究是显了灵，没有了怜香，琉玥在短暂的烦恼过后确实是选择了重视红尘。说到底，这些人对他来说，也都只是利用的棋子而已。所谓的宠，又有几分算得上真情？
恐怕是没有吧。
只不过是看谁的利用价值更高一些，而谁又让琉玥觉得伺候的更满意一点。
久久得不到回应，琉玥果真是眉角一皱，然后目光就紧缩红尘，带着毫不掩饰的强大气势。
红尘却是只能低下了头，终于撑着声音道：“前两日一直没收到消息，红尘派人去查时，回馈的消息是……”
“重点。”
“被南州国皇室劫了。”也好在琉玥阁一向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因为商家担着风险，所以通常会提前给少部分银两，但损失也不算大。可毕竟，交到自己手里的事情出了岔子，红尘都是有责任的。
“城关处？”
“是。”
琉玥半眯双眼，记起二十多天前，南州国的三皇子似乎看出了什么马脚，所以事后才会有他对苏落的试探，对红尘小动作的纵容。
看起来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毕竟若是小的私贩，也许没什么，可是来回数量庞大后，就一定会出点问题。
南州国的兵器生产毕竟是有数的。
“这事错不在你。”琉玥大手抚摸着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隐约可见上面的痕迹像是一个字。
只是或许时间太久，或许玉质太差，一些地方终究不够细致，也有不少小的磨损。
琉玥就这样静静的盯着。
他知道，那是个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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