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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元

新元历213年,2月1日下午6点,天色变得昏黄不堪,远处的落日用昏沉的老眼瞅了瞅早已经变得不再熟悉的世界,缓慢的沉入了西边的地平线,就在那最后一缕余晖消失的片刻,新元城那宽阔道路两旁的路灯同时亮起,将整个街面以及街面上的天空照耀的如同白昼。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里面的灯光依次亮起,将光芒挥洒在城中每一处未能被路灯照射到的角落。一张张悬在半空的投影屏上播放着各种制作精美的广告,五光十色,营造着一个个华美的梦境。一辆辆悬浮车开着车灯在空中穿梭,从远处看去,如同天上流动的繁星。

夜幕里不知何处飞来了几朵漂泊的雨云,黑沉沉的压在这座被光芒覆盖的城市上空,接着就落下几滴细雨,城市中不少人已经撑开了伞,而没有带伞的路人,只能缩起脖子,加快自己行进的脚步,但是街面依旧繁华。

就在这时候,一辆巨大的电车从远处飞驰而来,稳稳的停在了市中心的高空上,然后开始下降,直到降落到与地面几乎靠在一起的时候,电车停止了运动,车门打开,不少人从车中踱步而下,在这下车的人群中,一个红色的小点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带着红色遮阳帽的女孩,只见她双手分别抱着一个装满了未知的液体的瓶子,吃力的从人群中挤过,那手中的瓶子想来分量不轻,让小女孩可爱稚嫩的脸上泛出一丝无力的苦笑,而她那白白净净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没有人来帮忙,她也没有寻求任何的帮助,只身在这飘雨的路上挤过,从那带着标志的帽子后面,一条招人喜爱的马尾辫在微冷的风中微微的晃动着。紧接着,她就走进了那一堆高楼中的一座,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13341,是这里了。”女孩自言自语的看着房间号,随即鼓着腮帮子坐了一个深呼吸,将双手上的瓶子放在了门前的地毯上,活动活动了有些发麻的双手,然后按响了门铃,随即将地上的一个瓶子重新拿起来,抱在了怀里。

房间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衫,发型乱的如同鸡窝一样,看上去十分邋遢、但又非常漂亮的女人。

女人眼睛打量着门前的客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警惕的神色渐渐放松,而门外的女孩则礼貌而又熟练的说道:“你好,麦当基营养液欢乐送,这是您订购的七天量营养液,麦当基提醒您,营养液虽然能补充每日必须的营养,但是请您注意保持传统的饮食习惯,以免伤害身体健康。”女孩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每一个动作都做的一丝不苟,非常的规范和标准。

“噢,是了,我好像真的预定过。”屋子里的女人略微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接过了瓶子,却因为没有意料到瓶子的重量,双手一沉,险些没有接住,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需要我帮你将这瓶营养液放进去吗?”门外的女孩似乎早有准备的说,一双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显示出询问的意思。

“不必了。”女人证明似的举了举装满了营养液的瓶子,然后将瓶子放到了地上,在身上翻找了一会,拿出一张灰色的半透明的卡片,手停在半空中说道:“多少钱?”

女孩也不多话,从斜跨在肩膀上的背包里面拿出一个类似于计算器的东西,轻轻按了两下,在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空气里立即就浮现出了一排可视的数字以及立体的数字按钮,女孩看着数字礼貌的回答道:“一共是188元。”

女人拿着卡片在空中挥了挥,空气屏幕上立即多了一片空白,然后在按钮上按了几下,空白中多了188的数字,女人缩回手,想了想,点了一下空格,在下面一排又输入了200的数字。

看到下面的数字的时候,门外的女孩眼睛瞬时亮了起来,下面那排数字自然就是她的服务费也就是小费,虽然快餐公司一般没有规定客人必须给予服务费的要求条件,但是还是有不少客人会支付服务费用的,只不过这服务费一般在购买物品的百分之十左右,像这位客人给与的服务费用超过了购买物品费用的情况却是非常的少见。

不过当小女孩抬起头看着那位出手阔绰的女顾客的时候,似乎从对方的表情上明白了什么。这个时候,门内女人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一只手停在了虚拟键盘的上方,正在犹豫着。女孩明白对方一定是在小费上多按了一个零,她张了张眼睛,用那纯洁的、无辜的、可爱的、期盼的、又带着点水汪汪的双眼看着对方,那双眼睛像极了被粗心的主人饿了三天,并且受尽委屈宠物狗。

女人自然注意到了那双眼睛,又看了看女孩额头上未干的汗珠,摇头笑了笑,终于按下了确认键。“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女孩脸上绽放出了比阳光更加温暖的笑容,带着剩下的瓶子转身往电梯的方向一蹦一跳的跑过去,就连她脑袋后面的马尾辫都似乎在欢兴雀跃着。

一分钟后,女孩抱着剩下的一个瓶子来到了“94213”的房间门前,看着门牌号,女孩嘟了嘟嘴,原本的高兴一下子跑掉了一半,想了想,还是按下了门铃,然后她伏在门前听了听,门内没有一点儿动静。“果然还是这样!”女孩看样子有点生气了,“一年我来了快有五十回了,一块钱的小费也没有收到过,别以为网上付费就了不起……这都快过年了,不信我唐小妍还拿不到一点报酬,加油!”女孩在门前喃喃自语,一只手已经不满的握成了拳头放在了脸的一侧。女孩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再次用耳朵听了听,确定了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人应门,唐小妍在门上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唐小妍抱着瓶子同往常一样走了进来,打开了灯,又同往常一样将瓶子里面的营养液倒进了房间里面最显眼的游戏舱内,却又不同寻常的带着空空的瓶子坐到了正对着落地窗的白色沙发上,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是唐小妍决定等,她决定一定要见上这个房间的主人一面,她决定今天一定要拿到应该属于她的回报……

落地窗外,雨下的更大了,一辆辆飞速通过的悬浮梭将落下的雨点弹回到空中,光影闪烁,来回晃动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是几个小时,天色早在雨云飘过的时候变的一团漆黑,所以也看不出具体的时间,唐小妍只知道自己被那一辆辆开过的悬浮梭的梭灯晃花了眼睛,于是将目光收回来,打量起室内。

房间还是如同一年前自己初次进来的时候一样干净,不,不应该用干净,而应该用简单来形容,几十平米的地方一览无余,只有一个棕色的柜子,一张玻璃桌子,一条白色的沙发以及那个仿佛一万年都没有动过而且还要这样保持一万年的游戏舱。一年前,当唐小妍第一次开始工作的时候,她的任务就是将一个营养瓶送到这个房间。给她分配任务的同事带着叹息、可怜、悲愤以及庆幸的目光让她至今不忘,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睛能包涵着那么多的感情。

热心的同事给她指路,告诉她应该搭乘哪一路的电车,甚至还不忘告诉她进入房间的密码,可当时的她总认为是多此一举,认为既然有人在家,那么按门铃就好了,需要知道密码干什么?

现在的她早已经体会到了那位同事当时的心情,看着眼前依旧闪着灯的游戏舱,有种想要冲上去讲舱门给砸开的冲动,当然,强行砸开游戏舱是犯法的行为,如果真的有急事,最多也只能按游戏舱外的紧急按钮来提醒游戏者下线,不过这样也属于很不礼貌的行为,如果她想要拿到小费,最好并且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和刚才一样,继续等下去。

唐小妍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但是心情不免还是有些低落,眼睛在这本来就空荡的房间里面扫过几次,而房间也丝毫没有变化,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条沙发,一个游戏舱。没有床、没有相框、没有书籍、甚至没有一把多余的椅子,就好像房间的主人只需要游戏以及不需要支付小费的营养液就能这样过一辈子。

“真是一个混球!”唐小妍下了总结评语,愤愤的站起来,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着,走吧?自己却又不甘心。不走吧?可是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连床都没有的房间,一个一年就需要接近三百五十天计量营养液的游戏玩家,这基本说明这样的家伙已经到了在游戏舱里面吃饭睡觉的地步了,还怎么能等下去!

或许……唐小妍平静下来,看着游戏舱外面红红的紧急按钮,有种强烈的想要按下去的冲动,哪怕因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而得不到任何的小费,哪怕自己会因为这种行为受到上级的批评,但是至少能见一见这个整天躲在游戏舱里面的混蛋,至少能当面狠狠的将对方给骂一顿,想到此处,唐小妍鬼使神差的往游戏舱前面前进了一步。

就在此时,让唐小妍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就在她准备按下紧急按钮的时候,游戏舱门居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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