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琛赶忙打开手袋拿出纸和笔,记下了那男人说的电话号码。
按照水果店老板提供的号码,韩律师还真打通了那位吕经理的电话。姓吕的听说远地的客户要买他的货,有些高兴也有些狐疑。韩律师在电话里与他周旋了一番,那位吕经理终于答应当晚在商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座和韩律师面谈。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晏蔚然情绪很好,说是要请大家吃冷饮。挑了一家僻静的冷饮店,几个人一边吃着冷饮一边议论。柳琛猜测说,商店的门面虽然关了,看来货物都在。周菇说,可不是,这个姓吕的,很可能就是康利公司的留守。晏蔚然问,晚上和姓吕的见面,他要不要去。韩律师说,别去别去,万一他认出你,那就弄砸了。周菇兴致勃勃地对韩律师说,我去我去,我看看你怎么跟人家接头,怎么演这出戏。韩律师点头说,行啊,有你在,那家伙可能会更放松。
谈完了这些,晏蔚然看看表然后对周菇说,时间还来得及,千百意商场就在旁边,可以去逛一逛。韩律师匆匆起身说,不行了,还得准备道具去。演戏就要演得象,这就去找朋友弄张支票,另外还要和法院打招呼,让他们也配合配合。晏蔚然听了,满脸歉意地对周菇说,真对不起,耽误你们玩了。周菇说,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不就是玩嘛,这多好玩啊。
周菇跟着韩律师走了,晏蔚然带着柳琛去逛街。虽然存着心事,晏蔚然却尽力想让柳琛玩得开心,因此处处显着殷勤。而柳琛呢,为了让晏蔚然觉得她很开心所以时时都要让自己显出一副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样子,如此一来,两人都觉得很累。
柳琛给女儿慧慧买了几样小东西之后,终于忍不住说,“算了,咱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晏蔚然担心地问,“你还没有玩好吧?”
柳琛索性开诚布公,“我想等着韩律师他们回来,我想听听他们的消息。”
于是晏蔚然和柳琛就回了旅馆。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可是韩律师和周茹还没有回来。晏蔚然心里正在着急,身上的手机响了,是韩律师打来的,说是约了几个朋友,要在外面吃饭。晏蔚然连忙问,见着那个吕经理了吗?韩律师的回答说见着了。至于见面之后说了些什么,韩律师却说等他回去以后再详细地讲。
留着这个悬念,晏蔚然和柳琛的晚饭就随便吃了一点,然后看着电视聊着天,耐下性子等韩律师他们回来。过了十点半,两个人有就点儿坐不住了,一起猜测着韩律师和周茹此时可能在做些什么。按柳琛的想法,一定是周茹要玩,因此韩律师只能小心作陪。晏蔚然却猜测那可能是韩律师要讨周茹的欢心,变着法儿让她乐不思归。
过了午夜一点,韩律师和周茹才回来。韩律师一身酒气,两腮发红。周茹则是肉轻骨轻步轻影轻,飘来飘去地哼唱个不停。果然是玩到现在,果然是吃了喝了还跳了唱了!,可是正事儿一点儿也没耽误。多亏周茹去了,她妩媚娇柔伶牙利齿,把个吕经理哄得笑逐颜开。什么什么,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到深圳来找你这个店?你的货在我们那边别提多好销了,你是香饽饽呀,谁不想吃一口。嘿嘿,系啊系啊,你们要是进过我的货,以后就再不会去找第二家进货啦。你们这一笔要做多少?二十万。二十万?毛毛雨了。哟,吕经理是做大生意的。不过,我们这小生意也得照顾照顾啦。好说好说,交个朋友啦……
周茹和吕经理搅缠完了,韩律师提出要看货。吕经理复又谨慎起来,要看他们带的钱,韩律师胸有成竹,韩律师就把准备好的道具拿出来,那是司法局老郑给他弄的一张现金支票。吕经理当即给银行打电话,核对了一下。虽说是做道具,那支票却是真品,没有一丝假。吕经理这才放了心,于是约好翌日上午九点半钟,还在这家咖啡店碰头,吕经理届时带他们去看货。
韩律师多干练呐,韩律师是必定要在周茹面前展示一下能耐的。这边搞掂了吕经理,那边就把能派上用场的方方面面的人请到了饭桌上,司法局的老郑,法院的姜院长蔡庭长,旧朋新友济济一堂,研究了作战计划讨论了布署安排然后又轻轻松松地去卡拉OK……周菇当然高兴,周菇当然开心,无论是在酒桌上还是在歌厅里,群蜂都逐着花,众星都捧着月,让她美美地玩了一回。
虽然已经很晚了,晏蔚然和柳琛却毫无睡意。韩律师和周菇带来的消息实在让人兴奋,况且天亮之后的新一天里还有新的故事要发生。晏蔚然很想知道在就要发生的故事中给他派定了什么角色,韩律师告诉他,明天在咖啡馆与吕经理见面之后,韩律师和周菇坐出租车与吕经理一起去看货,晏蔚然应该坐另一辆出租车悄悄地跟在后面。跟踪到了看货地点,就由晏蔚然拨通法院蔡庭长的电话,法警们就会按照商定的计划出动,将那些货物查封。
这计划有点儿象电视有点儿象电影,晏蔚然和柳琛想象着那些情节,预测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不知不觉地就亮了天。
九点半钟的时候,韩律师和周菇如约到了南华路那家咖啡馆。晏蔚然和柳琛就在咖啡馆对面的一家工艺品商店门前徘徊。工艺品商店的那一排临街橱窗很宽大很明亮,街对面咖啡馆门前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地映在上面。晏蔚然和柳琛面对着橱窗久久不去,在路人看来,他们俨然是一对夫妻,因为留恋橱窗里的工艺品而在此驻足。
望着橱窗的玻璃,柳琛一直在轻松地微笑,然而她挽在晏蔚然臂弯上的手却在颤抖,传达着她内心的紧张。
橱窗的玻璃上忽然映出了一团猩红,晏蔚然的臂弯一下子被扯直了。那是周菇!周菇那天穿了一件猩红色的短风衣,只要她一出现就会象十字路口的红灯一样醒目。猩红的周菇与短小的韩律师之间夹着一个干瘦的男人,那想必就是吕经理了。
周菇是最后一个坐进出租车的,她在弯腰俯身之前似乎转过身向街对面望了望。那时候柳琛和晏蔚然已经招手拦住了另一辆出租车。以柳琛那种象标杆一样亭亭玉立的出众身材,周菇想必也看到了她,于是周菇很快地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晏蔚然低声说。
“好,没问题!”
开车的小伙子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兴奋地抿了抿嘴,象在执行什么任务似的把面孔严肃了起来。
挺好,前面的出租车司机没有要摆脱什么的意识,后面的出租车司机却有着务必要紧紧咬住的意识,这样柳琛和晏蔚然就顺顺畅畅地一路跟了过去。大约一刻钟之后,前面的那辆出租车停到了一处库房前,韩律师、周菇和那个吕经理一起从车内走了出来。吕经理喊了句什么,库房管理员就出来打开了门。
周菇随着韩律师他们走进库房,片刻之后忽然又跑出来,蹲下身不停地呃逆。那样子看上去好象是晕了车,所以要呕吐。这是事先讲好的信号,表明这个库房就是要找的目标。晏蔚然和柳琛远远地看到周菇的举动,立刻用手机与法院蔡庭长取得了联系。
韩律师俨然是一个十分挑剔的客户,他在库房里把那些样品一一打开,仔细地察看它们的规格,用料,加工工艺,并且就其价格问题与吕经理反反复复地进行了切磋和研讨。吕经理实在是太想做成这笔生意了,他居然能够耐下性子来,忍受住了这种折磨。就在他的忍耐快要达到极致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警车动人心弦的笛声。
经法院方面查证,库房中不但存有康利商店的不锈钢器具,而且还存有一部分康利公司的不锈钢板材。这就是说,不管被告最终是否在本案中出庭,原告的经济损失已经有了部份挽回的把握。
面对如此局面,吕经理恳求法院不要查封属于他的货物和他的银行帐户。他的理由是康利商店虽然名义上属于康利公司,但在经营上却是各负其责的。法院方面的回答简单而明确,经查证康利商店并不是独立法人,如果吕经理不愿意讲出康利公司负责人的去向,此案的有关经济责任,只能由康利商店承担。
吕经理颇识时务,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就迫切地表达了乐意配合法院找到当事人的意愿。
晏蔚然和韩律师与法院方面商量出了一个办法,由吕经理与雷强联系,说是有一家大客户到了深圳,想与康利公司做一笔不锈钢板材的生意。雷强如果能露面最好,即使不能露面,只要谈妥生意,对方给出了汇款的银行帐号,法院就可以将其账号上的款项冻结。考虑到对方此时的处境,一定会格外敏感,所以由女性出面可能会减弱一些对方的警觉。
柳琛说,她愿意担当这个对话的角色。于是,众人就给她准备了台词。
给雷强挂电话的任务是由吕经理承当的,那边的手机有来电显示,吕经理一拨通那边的手机号,姓雷的很快就接了。吕经理有鼻子有眼地告诉对方有一家大客户到了深圳,要和康利公司洽谈购买不锈钢板材的生意。吕经理呆在深圳,本来就有担当公司留守的任务,电话里谈的内容又都属于留守业务的范围,雷强也就没有什么疑心,当即同意与客户在电话里直接交谈。
电话交到柳琛手里,众人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都投向了她。柳琛宛如昔日登台演出一样从容自若,虽然通话双方看不到彼此的神态,但是柳琛依然很职业地笑着,仿佛话筒前坐着观众。柳琛操着娓娓动听的语调,将那些生意圈儿内的话说得珠圆玉润,犹如从琵琶上滚落的弦音。不知雷强是真的被这声音麻痹了还是太想做成这笔生意,他很快就与柳琛谈妥了供货的条件:从吕经理那儿提货,提货的同时将货款汇到建设银行吉州市绿水支行3513000-1856这个账号上。
大功告成!
大家在万分庆幸的同时,又感到十分惊奇,千里迢迢从吉州来到深圳,却原来被告就躲在吉州!
只有吕经理例外,他告诉大家,雷强本来就是吉州人。
晏蔚然这才恍然大悟,他忆起当初与这位雷强先生相识就是在吉州的一家宾馆里。因为名片上印着深圳康利公司,所以想当然地认定这位雷先生就是深圳的商人。其实呢,深圳原本就是一个移民城市啊。
回到旅馆,晏蔚然和韩律师一起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韩律师说,“有什么可说的,尽快回吉州,马上就走,最好是今晚!回去请当地法院协助冻结那个账号的钱款,免得夜长梦多。”
晏蔚然听了,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柳琛。晏蔚然当然应该马上行动,可是他走了柳琛怎么办?柳琛陪他到深圳,还没有象模象样地逛一逛玩一玩。
“我也走,今天晚上就走。”柳琛似乎早就等着要说出这句话。
韩律师笑了。他望着晏蔚然,开诚布公地说,“回去以后想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情了。我陪着周菇在这儿玩几天。咱们回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