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冉睡觉去了,永夜又没事做了,无聊得慌。她在念灵阁里转悠,想找点好玩的事。转了一会,她看见卧楚林正一脸享受地品尝他那奇奇怪怪的药酒。
“你就不怕熏着我主人。”永夜心里的算盘打响,轻巧地一跃,跳上楼下的酒桌,落时极稳。
“永儿胡说,怎会有人不喜吾酿之酒?”卧楚林依然沉醉在酒香中,深吸一口气说道。
“别怪腔怪调的,少用人那一套来说话。”永夜一把抢过酒杯,挥手就把酒倒了个干净,“长点心吧,小心连怎么被打回原形的都不知道!”
“在人的世界,这叫文雅。”卧楚林从袖袍里抖出一把扇子,向存储药酒的地方一扇,酒味愈发浓醇。他在得意之余,看了看永夜,发觉她好像没在开玩笑,便不屑地问道:“那小小姐体态娇小,一副病弱的样子,完全没有杀伤力,根本不用担心。”
“唉……愚蠢愚蠢,文雅才子即将命丧于病弱姑娘之手!惜哉惜哉……”永夜学着卧楚林所谓的文雅模样发出感慨,可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
卧楚林不以为然,拿起另一个酒坛,舀出一杯浅绿色的液体继续品尝。喝了一小口,他砸吧砸吧嘴,对永夜说:“要来点吗?色香味俱全哦!”
“不了,我现在啊,只想静待君亡期!”永夜捏着鼻子,撂下话就立马逃离类似被生化武器轰击过的地狱。
可见这坛药酒的气味更烈。
过了一段时间,江琛熙回来了。这时天已微亮,天际即将破晓。
“这几天把你的酒封好,筱冉不喜欢这种味道。”江琛熙一进门就闻见了酒味,警告卧楚林,“人喜欢的魔不一定喜欢,你要是把她气着了,我和你没完。”
“至于吗?一个两个,来的那是天帝的女儿啊!”卧楚林不高兴了。平日里他最得意的药酒现在被说的和什么脏东西一样,是个有思想的生物都该爆发了。
“她是我的公主,你给我好好供着。”江琛熙伸了个懒腰,样子懒散极了。
卧楚林无奈,江琛熙出去之前让他给筱冉配药,可他一兴奋就配成了药酒。而江琛熙的小公主又不喜欢,他现在也没办法:“嘁,知道啦知道啦!但你的小公主现在只能喝药酒!”
“你又整……”江琛熙话没说完,街上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走水啦!快来人啊!”
“妖魔临世!魔火随之!”一位老阿婆站在念灵阁大门口前,眼睛如鹰眼那般犀利。
江琛熙认得她,她是临安城出了名的神婆,求她辟邪的人比求佛祖保佑的人都多。可是,她来干什么?
“阿婆,汝早知吾等身份,何出此言?”江琛熙奉上笑脸,好声好气地问神婆。其实他对神婆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真打起来他完全能秒杀她。可是和神婆闹僵对酒楼的生意影响很大,尽管不想搭理,但出于世态需要,不得不以笑脸相迎。
“阿熙,汝莫要明知来问,速速将汝昨日带回的女子交出。她对临安的威胁,远在汝之上。”神婆半眯着眼看着江琛熙,脸上严肃的神情与江琛熙的慵懒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交该如何?”江琛熙看着神婆,依然笑得灿烂。
神婆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她的身后是漫天的火光。自下而上,火焰如一个魔鬼张牙舞爪,吞噬着一切。
江琛熙转目看向大火,他知道神婆要筱冉是为什么。不过是想要她熄火而已。可是他认得,他了解筱冉。这一片红通通的大火绝不是她放的,她的火焰是白色的、透亮的、幽冷的。
“汝想要女子伴汝左右不过是露一张笑脸的事,何必把脑筋弯死在一棵树上?”神婆要谈,她的本职是收妖,可江琛熙她可收不起,“况且汝早已有心上人,那女子不要也罢。”
“的确,世间女子之多已不可数,但是每个女子都有她独有的韵味。汝叫吾休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汝不知,她现下只有吾一人可依!吾不能将她送入火坑!”江琛熙仿佛在神婆乌亮的眸子里看见一个身影,心里涌起一阵感伤。
曾经,第五任神婆要他交出仃灵,他也不答应。可仃灵自愿跟着去了,回来后,她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最后仃灵莫名其妙地要与世界为敌,他永远失去了仃灵。现在,第三十七任神婆又来,他已经输不起了。他只剩筱冉可以作为赌注,但他不能赌,他不能输掉筱冉!
神婆凝视江琛熙,苍老的脸上染上狠意:“汝当真……”
江琛熙脸上突然露出诧异的表情,无视神婆直接走到门外。他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保持着略显吃惊却又清楚明白。
天,下雪了……
苍白的雪花飘飘洒洒,细细碎碎。好像**控似的,它们排布有律,落于烈火中。
江琛熙仰头看,二楼的一个房间的窗台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她挥动手臂,雪随她的动作愈下愈猛。从一点点到一片片,再到鹅毛大雪。火渐渐熄灭,筱冉对他莞尔一笑。笑容灿烂,江琛熙很久都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仿佛在说她也是能助人的。
“阿婆,剑开双刃,坏人未必不可做回好人。此火非吾放之,还请明查,莫要冤枉吾。”筱冉弯弯眼眉,样子极讨人喜欢。
神婆的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踉跄地退了几步,坐摔在地上。她眼睛瞪大,手有些发颤地指着筱冉,说:“汝……怎么可能?!汝在千年前便死了!为何在临安?!”
筱冉的笑容拉下来,表情僵住。
死?她死了?什么时候?这阿婆认识她?
“别理她。”江琛熙跃上窗台,顺了顺筱冉有些打结的头发,手放上她的额头,说,“还有点烫,别在这吹风了,待会会加重的。”
“那阿婆说的是仃灵……对吗?”筱冉舔舔干涩的唇,好像很在意神婆的话。
江琛熙皱着眉,不说话。筱冉苦涩地笑笑,仿佛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和仃灵只是长得像,但是从那阿婆的话里……”
“我照顾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认为我付出的那些感情,都是为了掩藏你和仃灵长得一样的事实吗?”江琛熙知道筱冉在想什么,他们有新的契约书,以血契形式签订的契约书。
他看着筱冉,神情好像在回忆:“无论怎样,你叫我放下,不是吗?既然放下,就要有新的开始。现在你才是我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筱冉想了一会,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浮现。
也是,如果江琛熙都靠不住,那她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轻轻抱住江琛熙,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江琛熙露出她所熟悉的温暖的笑容,轻轻拍她的背:“走吧,醒了就去喝药吧。”
“不要,这里全是药酒的味道,卧楚林肯定在这。卧楚林在,那药一定也是他配,他绝对会泡药酒的。”筱冉深低头,齐眉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
“人有些小病还可以自己恢复,但你连一点点病都不能自愈,不喝药是想要我给你陪葬吗?”江琛熙挑眉,用出杀手锏。
“才不要!”筱冉对江琛熙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到楼下。
江琛熙无奈地笑笑,走到窗台边。他撑着下巴,冷眼看着慢慢站起的神婆,道:“她不是汝所说的人,以后别在她面前叨一堆有的没的,她的心很脆弱。”
“阿熙,听吾一劝,那女子非同寻常,恐会害死汝。”神婆留下话,拄着拐杖离开了,“老喽,这位子,该腾出来了。”
缭绕在天边的云雾渐渐消散,清晨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进来。筱冉遗留下的冰雪融化,人们清理着火后的废墟。
江琛熙看着东方,俊俏的脸镀上一层金色。光芒沿着他的眼眉、鼻梁、颔骨,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满不在乎地念叨:“死又如何?谁在乎呢?”
他的样子悲伤极了,金眸都黯然失色。
楼下忽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噪音,这种声音对江琛熙来说很熟悉。是她又和卧楚林闹起来了,有她在,卧楚林有得烦了。
“你信不信我全部丢出去?!”筱冉一手拿着鬼镰幽刃,一手揪着卧楚林的头发,她现在像极了江湖恶霸。
卧楚林一改之前的轻蔑,向江琛熙求救。他被筱冉拽得毫无形象,就差没变回原型了:“主!主啊!要出狐命啦!快……快出来啊你!”
筱冉看着站在楼梯口的江琛熙,冷声冷气地说:“想试试?”
江琛熙一笑而过,摆摆手道:“不了,我认为卧楚林比较适合被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