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用扇子挡住嘴,要不然笑起来肯定露馅,她快步走出这个范围,前面就是船体的甲板,芷兰走过去,凤舞跟在身后。整个船的外观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就像普通人家的楼船,没想到甫珺还懂得低调。
她凭栏而立,看着月色下的河面,虽然夜盲症干扰了有点煞风景,但仍是能看清空远的景色,黑黛色的远山,一片静好,乡间泥土的气息少了城市中车轮碾压的喧嚣,听着船桨划在水面上发出不同的声响,在湖面上的一面月影处,能清晰的看到被水纹弄乱的月亮。
忽一抬头看见河对岸的树丛里,出现一队火把,不快不慢的跟在行舟一侧,忽明忽暗的火把映出士兵身上的服饰,这么明显的跟行军都没有引起船上侍卫的注意,想必定是甫珺的陆上侍卫队。
“凤舞,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芷兰看着远处的安静风景,这么静谧,似乎住在这里的人家都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好,不禁有些感触。
“没有,我们江湖儿女,能活一天算一天,没想过未来的日子,想了也白想,少夫人想过吗?”
凤舞没有芷兰的小儿女情怀,刀光剑影的生活充满了血腥和刺激,确实从来没想过未来,不过今天听芷兰问起,倒是有些想法,她说完这句话,感觉身后有内息的气场,侧头看,原来是甫珺,甫珺立刻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凤舞偷笑一下看看还在沉醉的芷兰。
“我?不瞒你说,我想过很多种,曾经想过出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没能实现,也想过争权夺位,在宫里位高权重,但是没想多久就放弃了,那不适合我,我现在只想能安静温馨的过日子,在我自己的院子里,种些花草蔬菜,每天看着植物们都比前一天长大一些,就很开心,还有虎子,晚上就带着它出去遛弯,没事的时候搞点小发明,把我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做出来,反正宫里的工匠放着也是放着,呃……你说,我怎么又困了呢?”
“还没吃饭,不许睡。”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芷兰一跳,困意也吓没了,她瞪着眼睛看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甫珺,借着楼船上的灯笼寻找,凤舞哪去了?早就不见了。芷兰赶紧向左跨几步,离他远点,否则又要睡着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甫珺颇有闲情的观赏河对岸的风景,闭着眼睛很享受的道:“出宫是不是很舒服?”
芷兰看他嘴角挂着的微笑,很少看到他笑的这么坦然,充满真情实感,她挪开眼睛,看着船下的月影,淡淡的道。
“是啊,如果皇上能允许我这两年出宫来住,就好了。”
听芷兰提起两年,甫珺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中带着无奈,他们俩,好不容易有今晚这么祥和的独处时间,他的心也随着平静下来。
“朕和残月之间两年的赌约,你很讨厌吗?”
芷兰没想到他把话挑明了说,她有些不习惯,双手握住栏杆,露出骨节的青白色,听着摇桨吱吱嘎嘎的声音,语气自然而然的淡了。
“没什么讨厌的,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我还只有两年可活。”
甫珺听她说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忍不住看着她,月影下的她,皮肤映着月亮清新脱俗的光芒,似乎漫天星光都汇聚在她的双眸里一样,闪闪发光。
“为什么这么说?”
芷兰浅笑一声转过头看着他,随意的微笑道:“你给残月两年的时间,只不过麻痹他而已,你会在两年之内除掉魔教,而我,也会跟着残月一起消失。”
说完,芷兰冲他笑笑,与他擦身而过,将陷入怔忪的甫珺放在原地,当她快走出甲板时,甫珺突然转身,大声道。
“难道结局就不会是你爱上了朕?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跟残月一起消失。”
芷兰被他的话定在原地,爱上他?呵呵……芷兰心里冷笑,他一直是她身边的一个噩梦,如果一个人能爱上做噩梦的感觉,这个人真够变态的了。她没有回身,只是稍稍侧头淡淡吐了两个字。
“不会。”
眼看着芷兰消失在甲板的另一侧,甫珺心里一团乱麻,有些懊恼,有些烦躁,一掌拍碎了围栏,转身走进船舱。芷兰回到自己的船舱,心情很低落,大晚上出去溜溜弯也能碰上他,这时凤舞进来,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笑容里显然藏着些什么东西,芷兰白她一眼。
“你可真是皇上的好手下。”
凤舞一看,哎呦,这是怎么了?看似两人相会的不愉快啊,主子的火气可别撒在她身上,赶紧笑道。
“属下是来问少夫人,晚饭在哪里吃?”
她这么一问芷兰才觉得肚子有些空,在哪吃?总不能刚惹火了人家还要跟人家一起吃饭吧?她扁扁嘴道。
“就在这里吃,多做点好吃的。”
凤舞偷笑一声,诺了声是便出门了,屋子里一下黑了很多,眼前又是一片朦胧,她心里叹了一声,当初因为她的夜盲症,帮中特别安排她训练了非凡的听力,十年磨一剑,终于到了出道之时,她在黑夜里的射击准确率比帮中的神枪手蓝龙哥还要高。
可是到了这里,枪没了,仅剩的非凡听力也渐渐淡化,真是腐败堕落了呀……这么想着,她哐的一声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不如皇宫里的明亮,却增添了室内的温馨。
“哗哗哗……”
芷兰闭着眼睛,耳边突然传进来雨打木头的声音,下雨了?芷兰坐起来,仔细的听着,真的是下雨了,刚出冬,怎么下雨了?芷兰摸黑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将手伸到外面,丝丝凉打在手心上,传来麻酥酥舒服的感觉。
“真的下雨了?”
她自言自语道,那么就是说,这里是大翱的南方,甫珺为什么刚刚明目张胆的南巡之后,又微服南巡?他想掩人耳目?芷兰勾勾嘴角,甫珺的心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芷兰想是入神,没注意推门走进来的凤舞,她端着餐盘,进门看见芷兰手伸出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这幅画面,让凤舞失神片刻,好美的月夜赏雨图。
她轻轻走过去去道:“少夫人,下雨天凉,当心受了寒。”
芷兰被她叫回神,看着凤舞将窗子掩了下,屋子里又顿时暗了很多,芷兰看不清凤舞的脸,只是抬头对着她的方向道。
“这么大的月亮怎么会下雨?”
凤舞多点了几盏灯,屋子里亮起来,芷兰舒服很多,凤舞边做这些边答道。
“晴天下雨,这在南方不是挺常见的么。”
芷兰眼睛一眯,果然是南方!看来这次甫珺出宫定是另有原因,否则不会劳民伤财的去给前国相爷拜寿,第二次来南方,就没人会怀疑皇甫上珺就是当今圣上,果然是高!
“主子快吃饭吧,吃了饭赶快睡下,明天天不亮就要上岸了。”
“嗯,端过来吧,都有什么好吃的?”
芷兰坐在桌子旁,笑眯眯的等着凤舞把餐盘端过来。
一夜无梦,天还没亮,漫天都是灿烂的星斗,外面仍然下着雨,一队侍卫等在船头,摆开伞阵,凤舞撑着伞护在芷兰头上,一行人步履匆匆的拥着一个白衣美少年上了岸上的马车。
在众人的维护下,白衣少年的马车在大雨中缓缓向前,前方不远处就是甫珺的马车,芷兰透过青纱窗望见前方通明的火把和浩浩荡荡的侍卫队,这么大阵仗!皇甫上珺是什么身份?
凤舞虽说是江湖中人,但看人脸色的能力锻炼出来了,细腻的看出芷兰的心思,坐在她对面笑道:“少夫人,您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皇商的夫人了。”
芷兰大惊,天下第一皇商?这么大名号?!她震惊的看着凤舞,她的表情在凤舞的意料之中,笑着为她倒杯水。
“先喝点水吧,少主的马车就在前面,估计天亮就能到庄子了。”
芷兰拿起杯机械式的喝了一口,心道甫珺精明,皇商自古以来都是跟朝廷做生意,想尽办法挣朝廷的银子,现在天下第一皇商是皇帝本人,就等于甫珺把银子从左手递给右手,反正全是他自己的。
马车扔在徐徐前行,车轮转过的声音在大雨中被掩盖了许多,前后左右侍卫中的火把发出木头被烧爆的哔剥声,接着火把的余光,凤舞见芷兰上下眼皮快黏在一起了,便叫她躺一会,马车够大,正好容一个人躺下。
芷兰掀开窗帘望望前路,似乎还没看到头,就点点头准备躺下,胳膊刚垫在头下面,前方便传来一队人马奔来的声音,凤舞警惕地猛抓起车里的剑,马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
来人一身蓑衣,立在车旁干脆的道:“苏公子,家主派属下来护送您回庄。”
来人名叫白鹤,穿戴着蓑衣泡在大雨里一直的忿忿不平,刚睡的香就被老爹挖起来,说来接少爷,这个少爷也是,说好的今天下午就到,可等到半夜也没有个信儿,他刚做个美梦,正是关键时刻,等下回庄一定跟他好好叙叙旧!
白鹤大半夜泡在大雨的满腹牢骚还没发干净,就听到从车里传出一个极好听的声音。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