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看到你们啦,你们也别再藏了,下来受死吧!”
黑鬼突然哈哈大笑着,指出了这对师徒藏身的所在。
看起来,藏是藏不住了!
藏不住也得藏呀,呆不住也得呆呀,下去就是个死!
树上,树下,僵持着,僵持着,再僵持着。
很多时候,比拼的不是体力和能力,而是毅力与耐心。
眼瞅着,这天儿可就要亮了,正是最黑的时辰。
树上,近乎绝望了。
“师傅,咱们这样得靠到什么时候呀?”
“等到天亮时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得硬拼了。”
树下,有些不耐烦了。
“哥呀,咱这一对大活人可不能让尿给憋死吧,咱得想想办法了呀。”
“是呀,这么等下去的确不叫个事儿,传到江湖上会让人笑话的,真得想个办法了。”
“哥呀,我看咱们还是干本行吧!”
“烧?”
“烧!”
“哈哈哈……”
“哈哈哈……”
黑、白两鬼一拍即合,狂笑着,说干就干,开始收集起大量干柴,准备燃烧起那熊熊烈火。
黑鬼为了腾出双手干活,还将那小小的包囊高高地举起,朝着树上的师徒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然后挂在了一棵矮树细细的枝杈上。
柴堆越来越高了,危险越来越近了。
“哈哈,树上的给我听着,再不下来我们可就要烤猪了。”
黑的说,满脸的得意之色。
“那个老家伙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要是想活命,爷给你指条明路,只要你能把那个小贱种给我一脚踹下来,我们扭头就走,保证不伤你一根儿汗毛,还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白的说,满脸的阴暗之色。
点火的火把燃烧起来了,举起来了,映着两张极度丑陋和狞狰的脸,一黑,一白。
决策者的失误是致命的,树上的这个决策者就已经在心里悔青了肠子,怎么选择上树呀,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师傅,让我下去吧!”
事已至此,的确是到了该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了。
“与为师一起下去!”
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一双小手,两只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不!师傅!还是让我下去吧,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与为师一起下去,跳下去后,你只管跑,头也不回地跑,就别管为师了!”
李山童依旧面无表情,语气里却充满了坚持,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不,师傅,我……”
小乙辛的语气松动了。
“孩子,你要听话,否则我们一个都活不了,你知道吗?更何况为师也不是白给的!”
“师傅!嗯!”
泪水模糊了少年的双眼,看不清师傅的脸了。
那是一张依然如故、不动声色的脸,眼角只微微地抽动了两三下,没有人能够发现。
树上的生离死别,凄凄惨惨。
树下的胜券在握,得意洋洋。
“我喊三个数,喊完再不下来,那可就点火了,我可喊了,一!哈哈哈……”
“二!哈哈哈……”
树下的这两位非常的放松,完全摆出了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雄架子。
只可惜,当英雄得有当英雄的命,当狗熊也得有当狗熊的命,周瑜独此一份,小乔没有二嫁,别无分号喽!
“三!”
那个要命的数字终于十分愉快地溜达了出来,闻者大骇。
随即,手起火把落,熊熊的大火可就烧起来了,很快那火苗子就蹦得老高了。
此时不跳何时跳,再不跳可就跳不起来了。
跳吧!
“记着,我们一起跳,跳下去你就跑!”
“嗯!”
四目对视,一双眼睛是严肃的,甚或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双眼睛是悲伤的,甚或是如临大敌的绝望。
“哎哟!”
“妈呀!
两声极惨极惨的惨叫。
惨叫的不是师傅俩。
师徒两个刚刚做好准备,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听到了两声惨叫。
声音已经非常熟悉了,是那两个鬼一样的人的,敲掉帮子的破铜锣一般,只急促地敲出了两声儿,就没声儿了。
“师傅,你看!”
顺着耶律乙辛的手指方向望去,两道鬼影子一前一后,疾速而去,很快就融进了夜色的黑里,如同化了一样,无影无踪了。
“嗯!”
老师傅依然如故,没有像小徒弟那般的喜形于色,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轻地。
又等了一会儿,又观望了一会儿,又在树上呆了一会儿。
那火越着越旺,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观望了,不能再呆了,可以跳下树了。
那就跳吧,很容易的,沙土地极其的松软,海绵垫子一般。
那个小小的包囊还在,在那棵小矮树的细枝上不紧不慢地晃来荡去,很悠闲的样子。
那个大大的包囊也没丢,在一处深草的深处找到了。
安心了,妥当了,什么也没丢,什么也没伤,万幸吧。
那棵老榆树却已经被大火包围了,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求救声,不能眼巴巴地瞅着暴殄天物吧,抓紧时间灭火吧。
没有水,哪怕是一滴。
沙土,到处都是,沙土的世界。
“你挖沙子,我去清理火场,一定要快呀。”
在李山童的指导下,耶律乙辛开始倒蹶着小屁股,像只小沙鼠一样地扬起了沙子,快速而又敏捷地,还挺好玩儿的。
李山童则很有经验地找到一根结实的大树枝,去扑打那些火,尽管不让火苗们去舔食那棵老榆树的肌肤。
天亮了,火灭了。
老榆树被熏成了李逵样,叶子落了不少,子子孙孙们也损失了不少,但老命总算是保住了,明年还会枝繁叶茂,子孙绕膝的。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儿。
“哎哟妈呀,累死了。”
耶律乙辛一屁股坐在了师傅的身边,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才感觉全身酸痛,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虚脱了。
“只能歇一会儿,我们得赶紧走!”
气儿还没喘匀乎,师傅就开始催促了,小徒弟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艰难地迈动着步子。
日上三竿了。
李山童和耶律乙辛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熬到了一眼泉子的旁边。
泉水汇集成了一个小小的湖面,如同一个精致的小小葫芦,倒淌出一条小河,顺着一座大沙包的边缘流向远方。
水很清,可见底儿,小鱼儿们在卵石间穿梭游戏,藏着迷藏,悠然自得,不怕人,因为压根儿就没见过人。
这眼泉的位置很是隐蔽,在一个大沙窝子的最凹处,四周长满了芦苇,如果不到近前,还以为是一大片高草。
还有一棵树,大树,天然如盖,挡住了阳光,形成了一大片的阴凉处。
“师傅,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快累死了……”
“好,就在这里休息吧!”
李山童站在那棵大树下,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瞅了瞅那双充满渴求抑或是恳求的眸子,再朝四周看了很久,这才做出了决定。
轻轻的一句,如同大赦令一般。
“遵命!师傅!”
这一次,耶律乙辛对李山童的命令没有了任何的置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疑异了吧。
他一头扑到那软软的沙地上,身体刚刚放平,就睡着了。
李山童还不能睡,还要强打精神,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地梳理一遍,仔仔细细地,认认真真地,不能有一点儿的疏漏,也不敢有一点儿的疏漏。
“哪怕是错过一丁点儿,后果都将是十分悲惨的。”
他盘腿打坐在一小块草地上,沉默着,深思着,冥想着。
昨天晚上的午夜时分,他也是这样盘腿打坐着,沉默着,沉思着,冥想着。
“不好!有情况!”
突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抑或着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不一样的风吹草动,只有阅历非凡的老江湖才能觉察到的那种不一样的风吹草动。
李山童本能地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包囊,轻轻地把它往徒弟的身边挪了挪,他还在睡着,叫醒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