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不一定终成眷属,但无缘无分的人,必不可能相见 。
佛说:这一世所有的相遇,都是上一世的重逢。爱了,是续写前世的故事。
接下来的日子,永发病倒了。
如果说那一年在BJ偶遇吴尘,永发还时常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并没有问心有愧。还为自己那一次幸运的豁免而窃喜,那这一次,吴尘千山万水的出现,却深深震撼了永发的心,那天吴尘 那苍白的面孔,无时无刻不在永发的眼前。没人的时候,永发甚至会热泪盈眶,总有说不尽的心酸,为吴尘,也为库。这男女之间的爱情,对于永发来说,那是深不可测的学问,恐怕倾其一生的历练,也无法从中参透一二。但就是莫名的感动着。这二十年来,永发从没有对这件事这样深刻的审视自己,甚至觉得只要把这件事带进棺材,就永远成为秘密了。
永发茶饭不思,神经恍惚,终日里昏昏沉沉,不是扯着吴尘满山跑,就是那张惨白的脸,有时还会瞪着一双大眼睛怒视自己……
“吴先生,不要,吴……”
库惊住了,手拿着饭菜 呆呆地站在窗前,她听见了永发的呼喊。
永发瞪着眼睛看着库:“干啥傻站着,我说梦话了吗?
“没有。”库把饭菜摆好,低着头不说话。
永发不知自己刚才是否喊出声没有,他也不敢问库。这二十年来,爷俩还从来没有提起这个名字过。
刻意的回避,心里更加不安。
看见永发睡着了,库轻轻走到窗前,她向西下屋望去,这房子翻盖以后,因为加高了地基,这样再看西下屋,又低又矮,仿佛在山脚下:“爹病这些日子,已经不是一次呼喊吴尘的名字,当年他到底对吴尘做了什么,库不敢问,甚至都不敢想。到底是什么,让爹在二十年后这样不安,身体一向强壮的他,就这样昏昏不安,噩梦连连?”
满库接到母亲的电话,希望他回来一趟,父亲病了。
“满库,爸爸病了,你回去也没用,不如让老爷子来BJ吧。”
音音这样一说,满库如梦方醒:“对呀,我急糊涂了,正好让他们三口人都来。”
“对呀,我还没有见过姐姐,只是看过照片。看着吉祥,不知多想认识姐姐。”
永发起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去BJ,后来主动要去。永发明白,天意不可违,如果这件事真到了无法隐瞒的时刻,他以一己之力那是无力回天,再说也想试试,天意到底倾向哪一边,永发虽然没读过书,但生活的阅历使他懂得辩证思维,他就想顺应天意,顺其自然,一切交给老天,人算不如天算嘛。
永发也清楚自己得的是心病,心病就要心药医。
“爹,趁这次住院,全面检查一下,你现在身体太弱,年纪也大了,该注意身体啦。”
“人老了,不听儿女的,讨人厌,那让你娘也查查,花爹的钱,爹有钱。”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姐,咱们十多年没见了吧,音音不知多想见到你。”
“你孩子小,工作又忙。”
“姐夫走时,你没告诉我,现在,你还好吧?”
“还好。”
多年不见的姐姐,虽然生活上经历太多,但满库觉得姐姐没有太多的改变。但却在眉宇间泛着淡淡的哀愁。满库对库,是怜惜中带着歉意,他一直对库辍学觉得愧疚,他认为这就是开启了她不幸的人生的原因,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库婚后的所有生活,包括吉祥。
“姐,怎么把吉祥培养得那么棒。”
库笑了,只要提起儿子,无论多忧郁的母亲都会由衷的快乐起来。
“你看,这样笑起来多好看。上次来,我带他参加聚会,一曲二胡拉的,震撼全场,我不知多自豪呢。”
“他拉二胡了?”
“是啊,爹没说吗?当时有个作家,那可是二胡高手, 当时……”
“你们姐俩唠啥呢?”发婶走过来笑着说:“唠得我过来都没看见。”
“说吉祥呢,一说吉祥,解救满面笑容。”
“是,就那样。满库,有人来看你爹,你进去吧。”
“啊,是吗?我先进去。”
永发闭着眼睛,小张一进来他就看见了。
“小张,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看见了伯母,所以过来看看,其实吴老师住院了。”
“吴老师?不是去东北了吗?怎么回事?”
永发一听,心“咯噔”一下:“原来,吴先生真的病不轻啊,都住院了,唉。”
“ 从东北回来就不行,挺了几天,最后救护车拉来的。”
“还是没找到?”
“太难了,这又病了,唉!”
永发大脑一片空白,心也剧烈的哆嗦,大口喘息着:“咋办呢?怎么把这件事解决明白呢?可这咋能说明白呢?库还一无所知,万一吴先生有个三长两短,咋面对吉祥,还有库,这……”心里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姐,我带你去见个人,挺欣赏吉祥的,是个作家,也经常去TJ大学讲课。”
“吉祥的学校?”
“啊。”一边走,一边说着,就来到吴尘的病房。
房间并没有人:“姐你先待会,我出去问问护士。”
吴尘从洗手间出来,当他感觉床边有人时,库正好回头看见了他。
库一下子捂住了嘴,瞪着大眼睛,惊诧的站在那里:“这不是做梦吧,这是真的吗?”这张魂牵梦绕的脸,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虽清瘦了些,但那双朦胧的眼睛,就这样“望”着:“小张,是你吗?”
“巧儿。是你吗?”库仿佛听到,声音轻轻的,亦如当年没有任何改变,二十年来,就是这样的一句。库手扶着椅子,泪水盈满双眼,呆呆地看着他。
“不是小张,哪位?”吴尘走到床前,疑惑的问。
“吴老师。”满库走进来,库慌忙擦去泪水,拢了一下头发,努力的控制着狂跳的心。
吴尘忽然一呆:“这,这慌张的呼吸声。”两人的距离,吴尘听到了库的喘息。心里一震。
“崔主编,怎么是你?”吴尘转过身面对门口:“身后这呼吸……”
“我父亲来了,他身体不舒服,住院了。”
“啊,听小张说了。”吴尘还在听身后的气息:“那这位……”
“我姐姐,这是吴尘,吴老师。”
“你好。”吴尘转过身,伸出了手。
库看着他,这张脸,这头长发。也伸出手:“你好。”轻轻的说。
两只手握在一起,相隔了二十年。库望着他,这句“你好”否定了她是巧儿的一切。
然而,这一瞬间,握住库的吴尘忽然一个踉跄,库伸手扶住了他,吴尘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地伏在床边,低着头哆嗦着。
“吴老师。”
这时小张跑了进来,上前扶住吴尘,库慌忙抽出了被握着的手。
躲在满库身后的库,看着吴尘,虚弱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唇不住的颤抖:“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和满库出来,库回头看一眼吴尘,他依旧闭着眼睛。
“小张,吴老师身体一向很好,有什么不好吗?”
“身体没问题,只是,心……”小张摇摇头。
库走在两人身后,脚像踩了棉花一样无力,不住的回头看那扇门。
“从东北回来,人就忽然虚的不行了,在书房关着自己不出来,绝望了。”
“找了这么多年,没有别的线索吗?”
“他说记得很清楚,可就是没有与他说的相符的房子和人。”
心病,东北,找人?小张和满库的对话,像惊雷一样震这库的心:“你难道,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