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可惜
“挺有意思的，我都差点被你不屈的精神的感动而不想杀你。”黑袍人看着摇晃的李出尘笑道，脸上的疤痕越发狰狞丑陋。
李出尘出色的表现不禁让他心生嫉妒、愤恨，好在这一切注定都将被扼杀，他想，如果将昔日仇人之子杀害，他父亲知道应该会很难过吧？
“哈哈哈……”他放开心胸放肆大笑，只觉得一直萦绕在胸腹间几十年久久不散的郁气在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他仿佛找到了拨开云雾阳光重现的感觉。
“神经病！”本该是令人舒心的快意大笑，落在李出尘的耳中却是相当刺耳。不是他见不得黑袍人小人得志的猖狂，也不是他心胸狭窄到连敌人的成功都不接受，而是黑袍人的笑声真的很刺耳，他的笑声仿佛是经过被石头卡住的喉咙时发出的摩擦般令人难受，比乌鸦的叫声还要让人觉得聒噪和心烦。
笑声戛然而止，一场听后让人寝食难安睡觉会产生梦魇的折磨中途被打断，李出尘觉得稍微好受了些，庆幸不至于在临死前还遭受非人的折磨。黑袍人好像是脸色发紫，愤怒得说不出话来，李出尘一句轻飘飘的“神经病”就轻易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理。
他带着这副人模鬼样的模样活着的这些年，所遭受的打击一言难尽。
他内心扭曲强迫自己接受这种想法:世人对我感到害怕是因为他的强大，因为我可以主宰他们的性命，可是事实却是他表面活得自信强大，内心深处给自己的评价实则是自卑怯懦。
他这样病态的活着因由全是因为这张丑脸。
而此刻，在他需要释放自己的快慰的时候，李出尘简单一句话就揭穿了他表面的伪装，让他毫无遮掩地暴露事实--不管他怎样厉害，他仍然是个失败者。
于世人，于己，他都是个失败者，因为他活在别人的看法中。
黑袍人愤怒地抓着李出尘的肩膀摇晃，仿佛要将他生生摇碎。他幽亮的眸子鬼火摇曳，疯狂大涨，似欲脱离双眼化为实质，将李出尘焚烧干净。
“他必须死！”狰狞中，黑袍人尖锐的手指如刀切割李出尘的肌肤，轻易穿透他的肩膀，嵌入血肉中。
断断续续地鲜血从李出尘口中流出，在黑袍人的摇晃中如风中的小草摇曳，显然此刻的李出尘已是强弩之末。
“死吧！”十指弯曲握紧，李出尘双肩的肉被撕扯开，鲜血淋漓。
将手中的血肉搓成碎沫，黑袍人在疯狂中无声而笑，他恨不得将李望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此刻他觉得将他儿子虐杀成渣比起将李望风碎尸万段更解气。
他要让李望风剩下的时光里都活着悔恨中，在悔恨中痛不欲生，在痛不欲生里疯疯癫癫。
“啊！”这种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李出尘痛苦地摇摆着身子，颓败地弯下腰，在痛苦中寻找一点安慰。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痛苦反而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双手一震，血肉的碎沫便散在四周，黑袍人将双手举起放在嘴边，试探地舔了一口，只一口他就深深地恋上了这种味道，不可自拔。
最后一根手指上面沾着肉沫的血液被他舔干净，黑袍人咂咂嘴脸上带着回味的表情。
“不过一吃人的怪物！”李出尘在痛苦中瞥见黑袍人的动作，只觉黑袍人无比恶心变态，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他不是没听过吃人的怪物的故事，但亲眼见到和听说根本是两回事，尤其是食人恶鬼口中的食物还是前一刻还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对他的冲击完全是颠覆性的。
“吃死你！”李出尘诅咒着，他不痛骂，他不疯狂，他只是咬着牙说道，眼中的怒火和他心中的期盼一样疯狂。
“哈哈哈！”黑袍人再次从李出尘的双肩撕下肉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在痛苦中强撑的李出尘大笑，破烂的脸更显得丑陋不堪。
“我已经深深地恋上了这种感觉。”黑袍人舔舔嘴说道，“以前没吃过人肉不知其美味，现在我感觉人肉的味道胜过万千美食佳肴啊。
心脏是人体最关键的部位，其重要可比脑部比肩，今日有幸，不妨一试。”
说完，黑袍人伸出右手探向李出尘的心脏所在，脸上带着邪意的笑容，如魔似鬼般慑人。
“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李出尘破口大骂，不住扭动着身子，可是身受重伤的他又如何是黑袍人的对手，所以就算他挣扎得很激烈，仍然不能阻止那双幽冥鬼爪抓向他的心脏。
愤恨、怒火萦绕在胸间，化为实质。
不能透体而出的煞气不断积聚、凝结，以心脏为圆心不住流转。
李出尘恨欲狂，呀呲欲裂，想道自己这么窝囊地死去，他非常不甘心。
终于，心中的怒火超过了临界，李出尘双眼一翻，竟被散不去的怒火活活气晕过去了。
“嘿嘿！”黑袍人脸上很丑陋，没有一丝狰狞，看着李出尘在自己面前倒下去，他一脸嫌恶地看了地上的李出尘一眼，然后转过身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一发不可收拾地呕吐让黑袍人吐尽苦水，差点将苦胆都吐破。他虚弱地站起身来，看着李出尘苍白的脸，深深地，似要将这张脸记在心中。
“这小王八蛋！”黑袍人刚才还狰狞可怖，现在却面色蜡黄，他很恨地想道，“若不是这小王八蛋先受不了自己的行为，只怕自己就要被这人肉给恶心死。幸好！幸好！”
李出尘铁骨铮铮地站着的时候，黑袍人发现自己对他充满欣赏，内心因为他的精神而深受震动，根本狠不下心来将他杀死。很多时候，看着李出尘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对面，他不禁在心中想要是自己当年不……
尽管敬佩李出尘的精神，但黑袍人仍然要杀死他。因为就算后悔，一切都不可重来。
他收回有些乱的思绪，再次看向李出尘，这一刻，他的心，平静无奇，他的双眼，不兴波澜。
他伸出手，五指弯曲成爪，不快不慢地向下按去，目标正是李出尘的心脏。
李出尘要死，死后他就离开五林山，老死不出山，他是这样想的，如果很多年后，能够手刃李望风的时候，他或许还会出山。
“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黑袍人想道，他不禁摸了摸自己残缺的脸，这一刻他心中平静，以往所有的不甘、愤怒等一切情绪都在他一掌落在李出尘的心脏上然后再一按的时候统统消散。
他笑了，黑袍人笑得很快慰，眼角有泪水悄然落下，这一刻的喜悦期盼已久，在今日水到聚成之时再也难以控制。
“可惜！”悠悠地叹息从深林中响起，在风的传播中寂灭，也不知道是谁在叹息，为什么而叹息。
闭着眼睛，感受手指间温热的感觉，黑袍人的记忆飘得很远，飘到了过去那段这些年刻意忘记不愿记起却怎么也不能忘记反而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经常想起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