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来,莫奇第一次走出了灵刑府。
他一袭白衣,骑着一匹黑马,腰间别着一把佩剑,尽显少年英姿。
身后,胡大山黑衣黑马,像是个保镖,紧随其后。
路人纷纷侧目,哪来的帅公子,后面还有猎手护送,一定大有来头,有猜富家子的,有猜官宦子弟的,也有猜的靠谱的,不会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判官吧!
莫奇的听力何等厉害,路人的议论尽收耳底,长这么大从来没成为过众人瞩目的焦点,终于也尝尝当明星的滋味。
虽然他脸上显得挺淡定,但心里其实乐开了花,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
不过,莫奇对自己的新亮相并不是很满意。
因为,除了皮囊工具包,佩剑也是判官的标配之一,但莫奇却觉得颇为讽刺,自己没有武筋,对于剑法更是一窍不通,带在身上完全就是个摆设,唬人而已。
而且,他对猎手胡大山也颇为看不上。
在他的心目中,猎手都应该像郑猎手那样威武彪悍,可这个胡大山壮倒是挺壮,却看起来很不精神,年纪又大,叫什么胡大山,应该叫胡老山才对。
考核的项目是一起盗窃案。
失窃的是个药材仓库,药店的老板说丢了一种名贵的药材,叫回阳丹,是混合了上百种珍稀草药的原液,在炼丹炉里密封炙烤九天提炼而成,珍珠般大小,通体莹绿。
“有什么神奇的药效?”莫奇问。
“也不算很神奇,可以强身健体而已。”药房老板眼神闪烁,说得有点吞吐。
仓库很宽敞,收拾得也很干净,立着一排排的小抽屉的柜子,弥漫着各种似香非香、似苦非苦的药味。
莫奇在屋里转来转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耗了挺长时间。
他没找到窃贼留下的任何痕迹,眼角的余光倒是看到胡大山靠在门口的柜架上打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气不打一处来。
“胡大山!”莫奇故意喊了一嗓。
胡大山惊得身子一歪,背后靠空,差点没摔地上,手忙脚乱的扒着药柜总算稳住了身形,睁着睡眼疑惑的看着莫奇。
“找到线索了?”胡大山问。
莫奇不说话,生气的看着胡大山。
“大人,有什么发现吗?”胡大山尴尬的又问了一声。
莫奇看得出来,胡大山其实心里很不情愿叫他大人,也难怪,年纪比起来自己明明才是小人嘛,可没办法,灵刑府就是这么规定的,不乐意也得叫。
“快了。”莫奇这才回了一句。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屋里所有的地方和所有的东西他都查了好几遍,心玄境中依然没有发现窃贼留下的任何痕迹。
不妙啊!这个贼不是个等闲之辈呀!莫奇心说。
实习考核通不过,还是做不成判官,那怎么跟死去的不忘老师交待,以后在灵刑府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莫奇给自己加油鼓劲,一只讨厌的蚊子也来凑热闹,围着他嗡嗡乱叫,肚子鼓鼓的明显吃饱喝足了,他生气的把它赶跑。
“啪”的一声。
手掌相合的声音脆脆响起。
胡大山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了蚊子的尸体和一小摊浓黑的血,他嫌恶的撇撇厚厚的嘴唇。
“大人,我出去洗洗手就回来,你慢慢看。”胡大山说。
“且慢!”莫奇却是两眼放光,赶紧叫住。
“怎么了,大人?”胡大山疑惑的问。
莫奇紧走几步到了胡大山面前。
“把手给我。”莫奇说。
胡大山不明所以的伸出手,莫奇盯着掌心的蚊子血,突然笑了。
“看这血又黑又浓,肯定不是新血,你我都没有被蚊子咬过,这个仓库平时密闭,少人走动,很可能就是盗贼的血。”莫奇分析道。
胡大山恍然的点点头。
莫奇伸出手指沾了沾一些血迹,凑到鼻子前使劲的闻。
通过触觉和嗅觉的感知,心玄境中蹦出一只硕大的活灵活现的蚊子,恶心得他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紧接着,心玄境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一袭从头到脚的紧身黑衣,身形灵巧瘦长,戴着一副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贼亮的小眼睛。
这个该死的贼,居然戴了面罩,这不是成心给我制造难题吗?莫奇心里暗骂。
继续集中精力感知,却始终不能再进一步。
看来,蚊子血过期时间有点长,光靠触觉和嗅觉是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
只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味觉了,当然莫奇是很不情愿这么做的。
那摊又黑又浓的血想想都恶心,别说是尝了,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莫奇咧着嘴皱着眉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蚊子血,心玄境中很快有了反应,
那张人脸揭开了面罩,清晰的浮现出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下巴上生了一块黑紫色的胎记。
莫奇冷笑一声,解开皮囊,掏出显影粉,潇洒随意的往空中一抛。
人脸在半空中浮现出来,栩栩如生。
“就是他!”莫奇得意的说。
“怎么又是他!”胡大山惊呼。
“你认识他吗?”莫奇问。
胡大山点头说:“岂止认识,他叫吴起,号称无影神偷,上回就是我把他抓进了地牢,应该放出来没多久,本性不改。大人跟我走,我知道在哪里找到他。”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河上李家”酒馆门外,顾名思义,就是在河边开的酒馆。
“大人,你进去看一看,吴起应该在里面喝酒,他认识我,见了我一定会跑,我就在门外候着,看见他就出来招呼我一声,我去抓他。”胡大山停下脚步,说道。
“好吧。”莫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莫奇已经觉得无趣了。他的任务完成了,应该高兴才对,可抓个小偷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更何况抓人还不是他的事。
走了几步,莫奇又停下来问胡大山。
“你确定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
“没问题,大人,保证手到擒来。”胡大山信心十足的回答。
“真的吗?万一这个吴起入了魔,魔功大涨,你能行吗?”莫奇有点成心的问道。
这话问得胡大山一愣,还真有点心虚起来,毕竟他也很久没见过吴起了,可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被这个能当他孙子的小屁孩看不起。
“放心吧,大人,他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我不会失手的。”胡大山很坚决的回答。
莫奇进了酒馆,刚进门就看见靠窗坐着一个脸熟的人,没错,就是吴起,正喝着小酒,悠哉悠哉。
他退出门外,向胡大山使了一个眼色。
胡大山会意的点点头,煞有介事的整整衣服,微驼的背也挺直了,迈着雄壮的步伐走进了酒馆。
“吴起!”胡大山大喝一声。
吴起在座位上吓得一哆嗦,扔下手里的酒杯,就要翻窗逃跑。
胡大山当然是早有准备,他的手在腰间一抽,一根乌黑油亮的蛇纹长鞭就赫然在手,手腕一抖,鞭梢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直追而去。
吴起的身体都已经跳出了窗外,可鞭子也到了,在他身上绕了几圈缠得死死的。胡大山手腕再一抖,吴起随着鞭子又飞了回来,重重的摔在脚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有力,干净利落,堪称完美!
莫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叫好,没想到看起来又老又蠢的胡大山竟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这回轮到胡大山得意洋洋了。
其实莫奇有所不知,胡大山吃猎手这碗饭吃了四十年,别的本事说不上,但光是这擒人的手法耍了这么多年,那都熟的快烂了,当然耍的好看了。
真要论能力,胡大山只够最低级别灰金猎手的份,因为资格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勉强提升到黑金猎手。
吴起的身体被鞭子勒得像个粽子,愁眉苦脸的躺在地上,想挣扎着站起来,鞭子却像上了发条一样又紧了一圈,他哀嚎一声,又倒下了。
这根鞭子不是一般的鞭子,有个学名叫追魂索,灵刑府的猎手无论品级高低,人手一条,是擒拿犯人的利器。
追魂索的皮套皮质特殊,是用南山玉屏山的铁蛇皮制成,坚硬如铁,刀剑难损分毫。
铁蛇生的又细又长,最长可以长到6米以上,它不是毒蛇,猎杀靠的是缠技,就像无敌大蟒蛇一样,但它比蟒蛇要阴狠。
打个比方,蟒蛇好比粗绳子,铁蛇则好比钢丝,勒在身上哪个更痛更难受就可想而知了。
追魂索在打造的过程中施了咒,可以根据敌人挣脱的力度反作用施压,再加上猎手本身功力的控制,犯人一旦被绑,再想挣脱几无可能。
“你这个死老胡头,怎么专门跟我作对,快放了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吴起喊冤枉。
“还嘴硬,你敢说没去过延寿药房?”胡大山冷笑着说。
“我,我去过又怎么了,我给我娘抓点草药治病也违法吗?”吴起还抵赖。
酒馆里一些好事的食客都围了过来,交头接耳的看热闹。
“去没去过搜搜就知道了。”莫奇在一旁听得很不耐烦,他不想在这里多呆。
“是,大人。”
胡大山应了一声,弯下腰在吴起怀里摸了一通,掏出一只小木盒,交到莫奇手里。
莫奇打开盒盖,一颗珍珠般大小、通体莹绿的药丸出现在眼前,跟药房老板形容得完全一样。
“吴起,看来你是贼心不死,地牢没坐够啊,现在人赃并获,跟我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心头一紧。
莫奇却是惊呼一声,手上那只装着药丸的小木盒不见了。
在他们身前,多出一个矮小的背影,佝偻着背,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吱吱”的笑声很像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