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家杂志曾经做过一个民意调查,随机采访了一百位读者,问他们,幸福是什么?答案自然各自不一。
随后,杂志社又进一步地深化调查,问出第二个问题:“刚刚你所回答的幸福,是你所拥有的,还是暂时没有的?”
结果出来了,23%的读者所描述的幸福,是自己已经拥有的。剩余的77%的人,渴望的幸福感,都是自己所没有的……
这就是为什么幸福那么难以找到,幸福的人为什么那么少——你若是忽视自己已经拥有的,便永远不会感觉到幸福,幸福很简单,就是把握眼前,而不是一直无谓地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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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我也体会到了一种简单的幸福,当我们远离都市,在这个偏远的海边小镇上过起了几乎原始的生活的时候,欲望变得简单,吃饱,穿暖,互相依靠,这,便是幸福了。
我快乐地在家把饭做好,用精致的饭盒装大大的一份,多加米饭,多加肉块和菜,多多地加进去我的用心和爱,然后搂在怀里,踩着细软的沙滩走到海边去,海浪很大,我只能在离岸很远的地方迎着风努力行走,远处的椰树被风吹得哗哗地摇曳着身体,最近几天不适合出海,穆海和船员们要在岸上干活,修理渔船,整理工具和渔网,等待下一次好天气的时候,好出海远行,为生活奋斗。
于是,船员的妻子们就开始有事可做,给自己的男人送饭便成了一天中最大的一件事,妈妈以前常常跟我说起姥姥的名言:男人前面走,后面跟着女人的手。
那大意是说,在过去的社会,男人穿的是否干净整齐,有没有面子,都是女人勤劳的双手的功劳,而如今,我欣然体会到了这一点:每一个船员打开饭盒的时候,老婆给送的是什么,男人们都会相互比对,若是看到比自己差的,就呲牙一笑,然后回家拼命地疼自己的女人,只是一顿简单的午餐,成了女人们比赛的舞台和男人展示的窗口。
我在努力,即使味道不怎么好,也要花样陈杂,变着法地给穆海做饭,然后每天第一个出现在船厂,那里有一个半埋在沙里的小船,刚好可以避风,我便钻进去,半躺半靠地卧在小船的掩护下,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像一个愤怒的巨人,一阵阵墨绿色的海浪,墙一样拍过来,一阶一阶摔碎在沙滩上,乌云间的缝隙很明亮,远处,偶尔会有一道闪电打进海里,又瞬间消失掉……
我的男人就在这样的海上,为了我们的小生活而奋斗,我骄傲地幻想着穆海在风浪中站在船尖上,拉紧桅杆,用有力的双手掌稳了舵的英勇形象,内心升腾起小小的快乐,也逐渐觉得这风浪是如此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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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海夸我做饭的水平在一天天地进步,他晕船的毛病逐渐好了,最近脸色好多了,胃口也变得超大,脸削瘦了不少,肌肉却强壮了许多,我心疼地看着他蹲在船沿儿上,就着蒜瓣儿,大口地扒着饭盒里的饭菜,大声爽朗地笑着和船员们说着笑话。
我细致地拿着毛巾,在他每一个动作停下来的时候,擦掉他身上的沙砾,呀!又多了一道缆绳勒出的伤痕,在肋骨那个位置,我小心地用清水打湿毛巾,给他一遍遍擦。
“穆哥,嫂子够体贴的啊!”旁边一个尖嘴的船员打趣道。
“那是……”穆海骄傲地抬起头,“哥最大的幸福就是有我们家小晴照顾着。”
“穆哥是怕老婆吧,嫂子在才这么说……”
“哥怕老婆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从不因为当面或是背地里就有什么区别,到哪我都勇于承认!”穆海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地笑了。
闹了一阵,我又顺着风,搂着空了的饭盒回家,走了没多久,忽然身后一阵“嘀嘀”的摩托车的声音,我让开路,侧身站到窄窄的小路一边。
“嫂子,怎么步行走回去咧?”
竟然是刚刚在船厂开玩笑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三十左右,生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让人一见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嗯,离得也不算远……”我客气地笑笑。
“走吧,我捎你一段!”他热情地把车朝前提了提,后座的位置对着我。
我朝路的两端看了看,这样阴沉的天气,据说台风要来了,防波堤上一个人都没有,天色昏黑,好象也快下雨了,离家还有一段路。
“那好吧,多谢啊!”我把衣裤整了整,准备坐上他的车,就在这个时候,他回过头来,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他色眯眯的眼睛在一个极不易察觉的瞬间,扫过我的胸!
我心里一个寒战,感觉风瞬间凉了许多,不行,这人不怀好意!凭着女人的本能,我感觉到了不安。
“还是算了,我忽然想起来刚刚有东西忘在船厂了,我要回去取一趟,你要是有急事就先去办吧,我等穆海下班了,和他一起回家……”我尴尬地笑笑,转身就朝回走去。
那人竟然把摩托车调了个头,追了上来!
“么事的,嫂子,我带你啊!”他缓慢地骑着摩托,跟在我的身后。
“真不用了!”我说着,加重了口气,“船厂很近,马上就到了!”
船厂远远地在水气弥漫的堤坝那头,隐隐现出了一个黑色外墙的影子,我真的没有走出多远。
此刻,他倒是着急起来,竟然加了一把油门,一下把车横在我的面前:“别这么客气嘛,来嘛来嘛,我载你啊!”
天,他竟然伸手来拉我了,我本能地朝后躲了一步,前面的路堵死了,只好转头就跑,劲风吹过来,海风很强,吹得我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与此同时,我感觉一只粗糙的大手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下从腰间伸了过来,竟然把我一把搂住,我“呀”地一声尖叫,甩手挣扎,那人无耻地就把我往车上拖。
“别不好意思嘛,都是一个厂里的朋友,互相关照是应该的啊!”
“不要!放开我!穆海——!”我尖叫着,却完全从力量上占了下风,被他死死地拽住,一下摁在摩托车的油箱上,那人喘着粗气,伸手就朝我身上乱摸起来,我拼尽力气直起身子,忽然想起手里还有一个铝制的饭盒,虽然空了分量不大,却多少还是个金属的家伙,于是奋力一下甩起来,朝他的脸上打去……
那个人反应也很快,忽然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飞过来,一低头,一缩脖子,用头顶生生地接住饭盒,“哐”的一声巨响,几层的饭盒就打散了,连盖子也飞了出去,滚到很远的位置才倒下。
“好你个小娘们,够狠的!”他一下被我打怒了,抬手想打我,我趁他抬手的瞬间,双手一撑摩托车,把身子朝后撤,同时拼尽全力朝前横推过去,竟然一下连人带车都推倒,他本人还骑在车上,没想到我有那么大的力量,一下朝一边倒过去,差点被砸在车下,幸亏脚撑了地,但也趔趄地朝一边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来不及去看他摔倒了没,转身跳过摩托车,朝船厂就跑过去,还没跑出去几步,头发就被一把抓住,我痛得一下仰起脸来,双手去护住头顶,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与此同时,他已经把我抱了起来,沿着防波堤就朝下走……
我被他一下摁倒在草地上,又踢又蹬又是咬,眼前交叉晃过的都是挣扎的手的影子,他气急败坏地想把我双手摁住,却压不住我两条腿撑着身体拼命地翻滚……
“咚!”一声闷响,刹那间,所有的撕扯都停了下来,我迷糊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是穆海!
我一下扑过去,吓得哇哇地大哭起来。
穆海把我抱住,拍拍我的背说没事没事的,我刚刚听到你叫我,还以为出了幻觉呢,幸亏来得够快。
然后,他转过身去,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刚刚爬起来,吃了一嘴沙子的他一看到穆海红了的两只眼睛,也吓得慢慢朝后退去:“穆哥,穆哥……你,你别这样,把棍放下,我们有什么话好说……”
“说你妹!”穆海一脚踢过去,正踢在那家伙的肋骨上,他伸手想抱住穆海的腿,却不防穆海右手的木棍斜着狠狠地砸下来,他抬手一挡,实实在在地敲在胳膊上,“喀嚓”一声,木棍断了,那家伙抱着胳膊疼得哇哇地叫起来……
“姓穆的,你把我胳膊打断了,你要吃官司的!”
穆海冷冷地笑,上去一脚把他踢倒,摁在沙子里,狠狠地举起拳头没头没脑地打起来,一拳比一拳重,我尖叫着冲上去,抱住穆海的胳膊,把他生生拖开。
“你会把他打死的!”我拽住怒不可遏的穆海,把他拉到一边,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地上躺的那人整张脸已经变了形,像个被踩瘪了的霉冬瓜一样,嘴角还在出血,他哼哼唧唧,艰难地爬起来,指着穆海说,好你小子,你给我等着,等着……
然后爬上防波堤,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走了。
“你那样真的会把人打死的……”我埋怨他,“真要出了人命,可怎么办哟!”
“敢伤害你的人,我是死都不会放过的……”穆海一边帮我把饭盒拣起来,一边说。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惹了这样的人,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祸事……”我叹了口气,毕竟两个外地人,在这里是很艰难的。
“对了,小晴,有件事想问你哦……”穆海忽然若有所思地站住。
“什么事?”我被他问楞了,站住看着他。
“刚刚他想要非礼你的时候,你竟然那么有力,当初我也是要非礼你,可是,为什么却没有见你像刚刚那样玩了命地反抗呢?”
“因为你力气比他大嘛!你看你都把他打成什么样了?”我脸一红,笑着回答。
穆海跟在我后面,不语,走了半天,才忽然笑了:“我明白了,那个时候你已经非常爱我了……”
现在才知道,你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