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贺英家的院落前，没有停歇，都脚一点地，像两朵浮云一般，轻盈地飘过了院墙，飞入了院落中。马超故意放缓了飞行的步伐，始终跟在洁青后面，飘落到了贺英的房门前，停留了下来。洁青扭回头，看了马超一眼，马超抬起下颏，示意洁青敲门。洁青抬起手，轻敲了三下房门。门里一片沉寂，隐约可听到贺英的鼾声。马超不耐烦地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三下门。片刻后，屋里才传出贺英粗壮的声音：“谁呀？半夜三更的。”
“我，洁青。”洁青尽量平静地回答。
“洁青？真的是你吗”贺英惊喜地问，同时屋里传出了穿鞋子、下床榻的声音。
马超担心这个冒失的姑娘只穿贴身的衣服就跑出来，急忙补充：“还有我。”
“马大哥？”果然，贺英颇显意外地说完，脚步声便停止了，接着传出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一会儿后，门猛地开了，贺英欣喜地从屋里蹦出来，一看到洁青，就把她抱入了怀中，嘴里嗔怪着：“你这个死妮子，这么些年都跑哪儿去了？连一面都不露。”
洁青苦笑着推开了贺英的手，扭头问马超：“我们进屋说，还是就在屋外说？”
马超沉吟了一下，才说：“就在屋外说吧！”有关他和贺英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一些，心中替贺英迟迟不嫁着急的同时，也不方便出面劝她。现在，他不禁顾虑到，万一让别人知道自己深更半夜地往贺英闺房里跑，那她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贺英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表情，不解地问：“你们俩怎么了？都这么一本正经，心事重重的？”她内心的失望也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狂喜。刚才，当她听到两位好友一起到访时，简直欣喜若狂。她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对于洁青的出现，她感觉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而马超，她也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她也感觉出马超是在刻意躲避她。他们虽然同居一座城市，可也仅在春节，她到太守府拜年时，相互见一面，行一个礼而已。而自阿牛死后，马超已不再来贺氏铁匠铺闲坐了。
“贺英，洁青此次回来可不是来叙旧的。她想向你打听一些往事。”马超竭力平静地说。
“往事？什么往事？”贺英又认真审视了一下他们俩的表情，收敛了满脸喜气，严肃地问。
“你知道，董坤一家是怎么死的吗？”洁青紧盯着贺英的眼问。
“董坤一家？你怎么想起了问他们？”贺英意外地问，之前，她还以为贺英要打听马超和妙雪的关系。
“因为她是”
“你先别说其它，让我亲自告诉她。”洁青生硬地打断了马超的话。
贺英显然不满洁青对马超的态度，冲她皱了皱眉。洁青的心凉了半截，她已看出，贺英不允许别人对马超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恭，她不免暗想，贺英的话还能信吗？
“董坤是董乾亲手杀死的，董坤夫人激愤之余，先杀死了董乾的幼子，又自杀而亡。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了，你翻腾这些干什么？”贺英不假思索地说完董坤一家之死后，又不解地质问洁青。
“董乾杀董坤，董夫人杀董乾幼子及自杀，这些你都亲眼看见了？”洁青厉声说。
“这些都是马大哥亲眼看见的，还有假吗？”贺英也激动地反问。
“可全西凉城的人都在盛传，说马超亲手杀死了董坤夫妇，还残忍地摔死了董乾的幼子，你就充耳不闻，非要相信你的马大哥吗？”洁青瞪起充满仇恨的眼睛，直视着贺英喊道。
“你所说的都是董乾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专门派人散布的谣言。我们不相信马大哥的话，难道还要相信他们的谣言吗？”贺英也瞪起眼喊道。
“哼，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洁青冷笑道。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真心话。”贺英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了失望。
“这样最好。那我问你，马超化妆成你们家铁匠铺的小伙计，以往刺史府里送箭支的名义，混进刺史府的那天下午，妙雪是不是也在你们家？”洁青视着贺英的双眼问。
“在啊，那之后也在啊。”贺英立刻回答。
“她是不是也跟着马超一起混进了刺史府？”洁青不由自主地向前凑了凑，瞪视着问，她的鼻子已快挨到贺英的鼻子上了。
“没有啊！她进刺史府干吗？”贺英一怔，不解地反问。
“你撒谎！妙雪她跟着马超一起进了刺史府。”洁青怒冲冲地提高了嗓音。
“我干吗要撒谎？跟着马大哥进刺史府，那是有风险的，万一被守门的卫兵查出来，那是要砍她的头的。不但要砍她的头，也会砍我们一家的头。她平白无故地冒这风险干吗”贺英激动地说。
“哼，你和马超早编好了同一套说辞来对付我。”洁青沉下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对付你？”贺英瞪大眼，一头雾水地问。
“因为妙雪和马超一起进了刺史府，亲眼看到了，马超杀死了董坤夫妇，还摔死了董乾的幼子。”洁青眼里冒火地喊道。
“你今天怎么了？非要相信那些谣传，不相信我和马大哥？”贺英茫然地问。
“因为我是董坤的女儿。”洁青扬起头，眼里喷涌着怒火说。
“你不是张记绸缎庄老板的女儿吗？”贺英大吃一惊，眨了眨眼不相信地问。
“张记绸缎庄的老板是我亲舅舅，他亲口告诉我，是马超杀害了我的父母，以及幼弟。自那以后，我就拼命学艺，想用我的余生为父母，为我们的家族报仇。”洁青的目光移向了马超，眼里充满了仇恨。
“你还是相信马大哥吧！”贺英终于明白了一切，赶忙解劝。
“我怎么会相信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呢”洁青浑身发抖地说。
“我可以保证，妙雪那天一直跟我在一起，绝没有去过刺史府。”贺英拍着胸脯说。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你现在恨不能给马超当通房大丫头。”洁青冷笑道。
“你胡说！”贺英恼羞成怒，圆睁怒目说，“我贺英虽然出身小户人家，不懂得什么礼教大道，却也能分明好坏。马大哥真要摔死了你的幼弟，那我情愿和他永诀往来。但凭借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那妙雪怎么会说，亲眼看到了他干的所有恶行？”洁青冷笑着质问贺英。
“我敢对天发誓，妙雪在那天绝没有进过刺史府，根本不可能看到马大哥在刺史府的一举一动。”贺英理直气壮地喊道。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马车的声音。三人一怔，想不明，有谁还会在这三更半夜在街上行动。很快，便传来了敲门声，贺英急忙去院门口开门。
门开后，贺英看到妙雪的两名贴身丫环小荷和小莲站在门外，贺英惊诧地问：“深更半夜的，你们俩怎么跑来了？”
“贺姑娘，洁青小姐在您这儿吗？”小荷和小莲同时向贺英行了礼，小荷开口客气地问贺英。
“在呀！有什么事儿吗？”贺英不解地问。
“我们有话对她说。”小荷说完，拉着小莲的手走进了院子中。
洁青已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赶忙迎了过来。马超紧随其后。
小荷和小莲看到洁青后，双双向洁青行了礼，然后，还是小荷开口说：“洁青小姐，我们家小夫人让我们转告您，她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才对您说了那番话；如果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说什么，她也不会跟您讲那番话的。她希望您不要为难马少将军，他毕竟和我们家韩将军是叔侄，她不希望他们俩因此而心生嫌隙。”
洁青点了点头，仔细琢磨着妙雪这番话的含义。
“小夫人让我们转达的话都已讲完，我们告辞了。”小荷说完，和小莲一道向他们三人行了礼，扭身走向门口。
“妙雪为什么不亲自来说？”贺英粗声大气地问。
小荷和小莲却连头也没回，走出了院落。
洁青却咂摸出了妙雪话中的含义：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说了实情，早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迫于各种压力而不说实话了。这就变相地再一次表明，她妙雪说的是实情。洁青一咬牙，决心不再优柔寡断，要与马超做一个了断。她沉下了脸，从背后拔出了宝剑，指向了马超，冷冷地说：“姓马的，出剑吧！今晚，你我之间只有一人可以继续留在这个世上了。”
几乎与洁青同时，马超和贺英都琢磨出了妙雪话中的含义。马超知道难免与洁青决一死战了，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万般无奈。贺英却着急地一跺脚，骂道：“王妙雪，你这条恩将仇报、寡廉鲜耻的毒蛇。”看到洁青对马超拔剑相向了，她急忙走上前，劝道：“洁青，你不要听信妙雪的一面之词，你”
“贺英，你站开！刀剑无情。”洁青以不容商量的口吻打断了贺英的话，“这位姓马的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我仍然拿你当亲姐妹，不要我坏了姐妹情义。”
“贺英，听洁青的话，我们之间的误会已深，你是化解不了的。你还是站到一旁吧！”马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