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馨,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有多大呢?”他从后面绕过来,两手抓住晒衣绳,盯着我,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二十五!”我想赶快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那你现在应该在读高中了吧?”我快速转移话题,变被动为主动。
“高二了,还有一年该高考了,唉,你……,”成叔又要发问,“那你成绩怎么样?”
“猜猜!”他有些得意地看着我,双手抱着胳膊,“不错,我相信!”我有些讨好又有些应付他说。“看他这孩子不定性的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得意,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不错,是非常优秀,全年级前十名,老师说考名牌大学绝对没有问题!”说这话时,他故意把脸扭向一边抬得高高的,后面那“绝对没问题”说得特别重,声音特别大。“是吗?”我有些惊讶,谁知道他是不是吹牛呢。
“怎么,不相信吗?等下你可以问我娘啊,”“哦,我去帮七奶奶做饭吧!”我赶快顺势就坡下驴:“七奶奶在哪做饭?”“不用了,娘做饭从来就不用任何人帮忙的,”我又没辙了。
“你说你有二十五岁?”他又揪出这个问题来,我都有点不耐烦了,他怎么对人的年龄这么感兴趣呢?难道他不知道问女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吗?真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能理解。“是的,没错,是一个地道的老姐!”我的不耐烦,不知道他听出来没有。
“不象,不象,你骗人吧?你哪有那么大啊?是不是骗我啊,啊?”成叔一副怀疑的表情看着我。“没错,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去问欧阳啊,给,电话!”我说着话把电话也递了上去,“不,不用了,不用了!”看我认真的样子,他连忙摆手,又把我拿电话的手推了回来。
“哼,将住了吧!”我心里觉得特解气,也特得意,看你再这样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会呀,我不会猜错啊!”他嘴里嘀咕着,用手搔了搔头发。“你们家离镇上有多远?路好走吗?有车吗?”我想探探底,万一真的要是因为哪句话闹掰了,我也好有个退路啊。
“干吗,着急回去了?”成叔马上一本正经起来“不算远,但路你肯定是不熟了,而且路不好走,东拐西绕的,”他好象看透了我心底的想法,故意把形势说的有些严重,“不过呢,你不用担心,等你回去时我会送你去镇上的车站的,”他又安慰起我来。“怎么啦,着急回去了?你还是好好玩吧,我保证会带你玩的很开心!”
听了他这几句话,我心底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这孩子终于懂点事了。晚饭很简单,当地面食,肉炒青菜,但做法比婆婆做的好多了,味道也好多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吃不下去,只吃了几口,喝了些汤。成叔看了一副着急的样子:“你吃这么少,晚上怎么出去看知了啊?”
“孩子,是不是生病了?”七奶奶也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没有啊!”在成叔母子二人的劝说下,我又勉强的吃了些,然后就坐着看着他们母子吃。
“娘,你告诉小馨,我的学习成绩怎么样?”成叔突然问七奶奶,我一下子想起来刚才在院子里时成叔曾那样骄傲自豪地在我面前夸耀,哦,这时提起是想让七奶奶证实给我看,哎呀,这孩子,可真够虚荣的,不就是想让我相信他有多么优秀吗?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哦,是啊!”七奶奶马上慈爱而自豪地笑了,和蔼地看着成叔:“我的成儿学习非常优秀,而且非常懂事孝顺,虽然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他从来都是自强、自立,从不让我操心,是个好孩子,嗯,是我的好儿子!”七奶奶边跟我说边笑咪咪地看着成叔。
成叔手里端着碗,嘴里嚼着饭,脸上挂着微笑看着我,那意思是:“这回相信我的话了吧?”我也笑了:“是吗?真看不出啊,人小鬼大啊!”。“什么叫人小鬼大啊?我本来就是大人了,大人当然就要做大人的事了,所以是非常优秀!”成叔马上纠正道。
“对不起,是口误,你真的是非常优秀啊!”我也笑着道歉。“那当然!”成叔洋洋得意地说。这一餐饭,成叔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得到别人的认可夸赞能让他这么开心,看来要是想跟成叔好好相处,就必须得顺着他说,拣他爱听的话说,肯定就会让他高兴,只要他高兴,我的处境就不会尴尬。
吃了饭,帮七奶奶收拾好碗筷,洗了碗,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透过院子没有关紧的大门,已经能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了,天空也已出现了隐隐闪烁的星光了,院外墙边高大的杨树成了夜空里的剪影。
听成叔说要看知了脱壳还要更晚些,他说带我去他家的屋顶上去看夜空。七奶奶吃完饭,收拾完东西就去了同村的姐妹家玩了,临走时叮嘱成叔照顾好我就走了,看得出来他对儿子极放心。
我们沿着一条放在房子一角的梯子爬上屋顶,成叔一边爬一边拉着我,我几乎就是被他拉上去的。站在屋顶上的时候,顿时感觉心胸开朗了许多,风大但不凉,清新、舒适,高大的杨树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了,簇拥在房子四周,仿佛置身于森林之中。
极目远眺,灯光闪亮,在夜空中,或星星点点,或连成一串,或织成一片,散落在无尽的黑夜里,与天上的繁星相映衬,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刚才在房间里的燥热被风吹得丝毫全无,心底的所有的紧张与不适也一扫而空,觉得极尽惬意。
“坐这!”成叔拉过一把竹椅:“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这上面坐坐,”我坐在成叔拿过的竹椅上,他又拉过一把小小的木凳坐在我旁边。“怎么样,是个好地方吧?”成叔问,“我猜你就会喜欢的。”
“真的非常好,我喜欢这感觉,我小时候也经常爬到自己家房子上面,有时拿本小说看,有时晚上也看星星,一直看到发困想睡觉才下来,有时妈妈喊了好多次才不情愿地爬下来,”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不自禁地就讲了出来,思绪也一下子飘远了。
“是吗?我发现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成叔有些惊喜,我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的,有些惊讶,有些兴奋,其实天黑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吗?其实从心底讲,可能每个人都向往宁静、恬淡的生活吧,在喧闹的城市里久了,真的都很怀念那份安宁与平静吧!”我感慨地说。
“不是所有人都向往这样平淡、纯朴的日子的,跟很多同学聊起,其实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灯红酒绿、热闹的城市生活,有的说没有网吧的日子无法想像,有的说不喜欢乡下的鸡飞狗跳和安静,唉,其实真的象你我这样想的人真的不太多,”成叔感叹地说。
“是吗?其实也难怪,你们都是接触了太多时尚与前卫的东西,真的很难接受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我真的觉得现在的年轻一代与我们这一代,甚至我的父辈一代的的想法相去甚远,大相径庭。
“我觉得你们这一代与我们这一代的人生观、价值观真的完全不同,毕竟年龄相差太大。”我是无意的慨叹,因为生活中与小两三岁的同事之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观念。
“没有吧?”成叔的语气里透出了怀疑与一丝焦急:“怎么不同了?年龄代表什么?听你的话怎么觉得你象个阿姨,讲话象我娘,你才多大呀?不就是大我几岁嘛,”他突然激动起来:“你说说看,就算你大我七岁、八岁,我们的思想到底有多大差距?你说说!”他追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只是随便地表达了一下内心的想法,为什么会引起他这样大的反应,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天哪,又来了,我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怎么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他不高兴,这孩子的脾气也太难琢磨了。
本来就是差距太大,一起工作的小我两、三岁的女同事,可以闪婚、试婚,可以只恋爱不结婚,没房子、没车子不结婚,可以没有爱情就结婚;她们可以傍大款、当二奶、做小三;她们可以整晚的上网不睡觉白天照样上班,可以从网上买所有的东西,包括老公都可以从网上领回家……。我不行,我没那份勇气,我是普通人家的儿女,他们也是普通家庭走出来的,我们有同样的学历,一样的外表,但我们之间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们的年龄,但究竟是不是年龄引起的差距我也不敢完全肯定,但我能找出的唯一原因就是年龄。
“反正就是不一样,我也说不准确到底是为什么。”我一下子又不知该怎么去跟这个大男孩去细数这些林林总总的不同,他怎么理解得了这些事。
“不同?”成叔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屋顶的边缘:“是有不同,我们冲动,无大脑,为了所谓的理想一往无前,不计后果;性开放,书包里每天都放着安全套;有的整天就想着怎么傍款爷、款妈;我们可以整天挂在网上不下来,没有责任感,没有爱心,贪图享受,心理素质差,整天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他边说边挥动着双手走来走去,看起来情绪异常的激动。
“哎呀,你快过来,离那远点别摔下去!”看他那激动的样子,我真的非常后悔,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干吗非说他不爱听的话呢?本来挺愉快的氛围,顺着他说不就完了吗,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干吗非惹他不高兴呢?我真是有点诚实的可笑,毕竟他还是孩子,年少轻狂,他怎么可能理解大人的生活与世界呢?
“对吗?我说的对吗?”他停下来问我,“没错,差不多吧!”我忙附和他,其实他概括的还挺全面的,也很深刻。
“是,这些是在我们当中普遍存在的现象,我不否认,但是我不同!”他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又在屋顶上走动起来,我忙站起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坐回到椅子上,刚坐下来,他又站起来,因为他发现他坐的是我刚刚坐过的那把竹椅,他又让给我,自己又坐回那个小木凳上。
“你别介意,我没生气,”成叔可能感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把我与他们混为一谈,一概而论,真的不是生你气,我孝敬父母,深爱我的亲人,我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一定要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我也在努力奋斗;我是爱情至上的人,我不会为金钱、为性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喜欢现代、时尚的生活带给我的方便与快乐,但是我不沉迷,真的,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向异常清晰而有条理。”他说这些话时不再激动,而是平静而缓和,倒是让我觉得他的想法的确与我很相似,看似一个冲动的少年,思想竟然如此成熟,听他讲话觉得他做人还蛮有原则的,在这样的社会里,这么大的孩子这么有思想的也不多,这倒让我从心底里油然升出一股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