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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伐郑

子元家里有一个斗室,平时只能由他一人进去,就是夫人和儿子也都不许靠近,他每日下朝,都要去那里坐上几个时辰,其实斗室里也十分简单,除了有几卷书外,在迎面的墙上,挂着一轴画像,与真人大小差不多,从额头上的桃花胎记,不难看出,这轴画像是文妫无疑。

每当下朝,子元便坐在画像前,想入非非,这也是他每次见到文妫都会按捺不住耳跳脸热,有时竟不敢仰视文妫的原因。楚文王在时,他只能偷窥王嫂,现在不同了,可以直视了,可是,文妫身上却有着一股凛然不容侵犯的正气,他试过,曾多次试过,这股正气让他不敢冒犯,让他不敢越礼、更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妄念。只有回到斗室,回到这里,他才能大胆地仰视,俯视,甚至可以用手去摸,用心去想,毫无禁忌地去想象,他能一坐几个时辰妄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一动不动,当他走出斗室,他也会带着意淫后的些许满足,就象和女人做过爱后的那种满足,有时,他又会有些失落,就象和女人做过爱后的那种失落。

自从文妫被堵敖禁了足,那子元有时也会心痛地从梦中醒来,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就那样被禁足在一个死气沉沉的万寿宫里,那是一种何等的滋味?为了体会太后此时此刻的心境,他也会把自己关在后苑内,只许家人送吃送喝,一连几天不出门儿。头一天还好些,第二天也行,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一股要重见天日的感觉就强烈起来,好不容易捱到朔望那一天,要上朝了,便有一股如获新生的感觉。而太后被禁足,将近一年,这种感觉又是何等的强烈,他心痛,心痛的无法入睡,他找堵敖求情,一切都好说,一旦说起这件事,就如同碰了堵敖的禁脔,他即刻便会和自己翻脸,这让子元再也不敢轻提。

为了能让文妫得到稍许愉悦,他决定在万寿宫后建一所大大的房子,尽管从地基到封顶谁也没有问过一句,可人们都明白,他这样做用意何在。房子很快便建成了,子元请来朝中大臣,共庆乔迁之喜,又让优人大演征武之乐,从入夜时分直到第二天天亮,钟鼓齐鸣,舞蹈的“嘿呵”之声不断。

客人们纷纷离去了,子元也从血脉贲张中冷静下来,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去揣想那个睡在隔壁的女人……

文妫也是一夜未眠,她问寺人:“这宫外乐舞之声是从哪里来的?”

寺人躬身回道:“这是令尹新建的馆舍。”

文妫叹了一声:“先王以此舞历练兵马,以征诸侯,所以,那些年才会有诸侯朝贡不绝于庭。今令尹不图霸业,而乐舞于未亡人之侧,不知他子元到底想做什么?”

寺人听后密报子元,子元听了羞的满脸通红。

子元也叹了一声:“女人尚知图霸中原,我倒忘了。”

第二天,子元在朝廊上气如牛斗,主动请缨伐郑:“王上,当年先王在时,我驿馆之内,各国使臣不断,朝堂之上,进贡诸侯不绝,如今,使臣少有,朝贡之人竟无一家,我深以为耻,今日请王上允我伐郑,如若不胜,绝不还朝。”

堵敖拍案道:“好,王叔所言,正合寡人之意。此次征伐全由王叔作主,如若得胜,寡人亲为王叔庆功。”

子元跪在地上,大呼:“臣遵旨!”

于是,那子元发兵车六百乘,自为中军,杀奔郑国而去……

郑文公闻报楚师来攻郑国,急召百官商议。

堵叔出班:“眼下,我荥阳之兵不过五千,能战之兵三千不足,就算立即调动新郑兵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楚兵众盛,不可轻敌,不如先派人前去讲和,再作道理。”

师叔亦出班:“不可,我们和齐国结盟,齐国知楚兵攻我,定来相救,我们应该坚壁不出,等待援军。”

世子华年纪虽小,却血气方刚,他拱手对文公奏道:“父王,儿臣愿意背城一战。”

叔詹:“三人之言,我赞成师叔所说。以臣愚见,楚兵不久自退。”

郑文公忙问:“寡人听说,此次是子元令尹亲自率兵伐郑,他又如何肯轻易退兵?”

叔詹:“楚自武王以来,包括文王,未曾用过六百乘兵车去攻伐他国,他子元这是第一例。他这样做无非是操必胜之心,来取媚文夫人。求胜之人,必是畏败之人。楚兵若来,臣自有退兵之计,眼下可派人速搬救兵。”

正商议间,谍报到来:“楚师斩桔柣关,已破外郭,入纯门,将及市井。”

堵叔说:“君上,看来楚兵转眼就到,如果不行,请君上暂时到桐邱躲避。”

叔詹摇了摇头:“不用怕,臣自有退兵之计,请君上先到后面安歇。”

郑文公心怀忐忑走了进去。

那叔詹坐到文公座上,拿起令箭下了第一道军令:“世子华听令,我命你领兵三千,埋伏在城内陵角坡下。”

世子华得令而去。

叔詹又令城伊子环近前听令:“子可大开城门,让街市百姓来往如常,不可惊慌。”

子环得令而去。

接下来,叔詹又命老弱之兵登上城头,护卫箭垛旗帜,如见楚兵到来,不可慌张只管呆站即可。

堵叔大惊:“你这是何意呀?城中只有三千兵马,你让他全都埋伏在城内陵角坡下,岂不知,此处只要站在城外高处,便可尽收眼底?如今紧闭城门方恐不固,子竟让大开城门……”

叔詹哈哈一笑:“堵叔放心,虽说荥阳是座空城,他子元断不敢进来,我说过,求胜之人必是惧败之人,你尽可放心就是。”

王梧建等前队来至荥阳近郊,见如此模样,又见城上绝无动静,心中疑惑。乃对副将说:“郑国清闲呢,这里边定有诡计,看来他们是想哄我入城。不可轻进,且待令尹到来再说。”王梧建只在离城五里,扎住营寨。

很快子元大兵到来,那王梧建急忙上前迎接,并将荥阳之事报于子元。子元亲自登上高阜向郑城瞭望。只见荥阳城内,旌旗整肃,甲士林立。

子元看了一会儿,心想郑有‘三良’在,其谋叵测!万一失利,有何面目去见文夫人?于是,他回头对左右说:“暂扎营寨,确保万无一失方可攻城。”

次日,探马次第来报,说:“齐国率宋、鲁二国诸侯,亲率大军,前来救郑。”

又有人报:“斗将军知敌救兵到来,不敢前进,特候军令。”

子元闻报大惊,他对诸将说:“诸侯若截我退路,我军定会腹背受敌,到时,只怕损失惨重。如今,我等已侵入郑国腹地,也算是大获全胜。”

入夜时分,子元传令,人衔枚,马摘铃,连夜拔寨起程。又怕郑兵追赶,便命军中不要撤去军幕,大旆,以疑郑人。

大军潜出郑界,乃鸣钟击鼓,高唱凯歌而还。子元早就派出快马报于郢都,那快马不上朝廊,竟按子元的命令直接进入后宫报于太后。

传令兵:“报夫人,令尹全胜而回!”

文妫:“令尹若能歼敌成功,可以宣示国人,以彰功业;应告于太庙,以慰先王之灵,为何要报于未亡人呢?”

那传令兵将文妫的话又匆匆回返报告给子元:“太后说,令尹若能歼敌成功,强可以宣示国人,以彰功业,告于太庙慰先王之灵,为何要报于未亡人呢?”

子元闻报,只羞得脸如紫降,他大吼了一声:“滚出去!”

传令兵吓得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子元气得将帅案上的令箭扫落地上,发狠道:“此生若不娶你,我子元,誓不为人!”

却说郑国叔詹亲自上城督军巡城,彻夜不睡,平明时分,他突然指着楚军大营说:“这是一座空营,楚兵已经跑了。”

堵叔不信:“叔詹凭什么这样说?”

叔詹:“看见了吧,此帐乃大将所居,来往兵将,穿梭相似,岂能没有一点声响。你看上面群鸟息栖呱噪,不惊不飞,所以我知道它定是一座空帐,看来救兵到了。”

堵叔不信,让兵卒去探,不多时,兵丁报说真是一座空营。就在这时,谍报到来,说诸侯救兵未及郑境,听说楚师已去,各自撤回本国去了。

至此,众人无不佩服叔詹之智。

子元不战而退,在楚国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楚国细作也纷纷报于堵敖,堵敖闻言恼羞成怒。又是朔望之日,又是朝会之期,堵敖将子元叫出,拍案大骂:“你信誓旦旦,你劳师动众,那荥阳只有三千人马,一座空城,不要说六百乘入郑,就是百乘,也能将郑文公擒于级下,也能将那郑国三良绑于案前,你倒好,竟吓得屁滚尿流,丢下空帐连夜逃出郑境,还好意思说你大获全胜,凯歌而还,你还去向母后报功,世上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子元被骂得无地自容,面如紫降,最后堵敖竟将他赶出朝廊,撵回家去思过。子元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朝廊,只觉耳鼓嗡嗡作响,脸上发烧,眼前浮现的都是一张张嬉笑的脸。

那子元回到家中,气恼难平:“好你个昏君,你堵敖明明就是一个草包,也敢在我面前如此这般,如不是我子元罩着,岂能有你的今日。有你在,我便与太后无缘。”

子元气得在斗室里不停地转悠着,他由恨生怨,由怨便生了篡谋之心,这天晚上,他一面派门客出郢都,直奔邓县,调邓县兵马入郢都,又派出亲信去往庸县,调庸县兵马来郢都接防。

与此同时,睢阳子匆匆进宫来见文妫,说:“楚国危急,那子元已生叛逆之心。”

文妫闻说也是大吃一惊:“睢子,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睢阳子:“应想办法将他控制起来,不让他和外面联系。”

文妫想了想:“这个哀家倒是有办法,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睢阳子:“我需要一支兵马,越快越好。”

文妫:“郢都离所那自最近,斗班,你把手伸出来。”

斗班将手伸出。

文妫从怀里掏出玉印,在斗班手掌上按了一下:“你现在就赶往所那自去调集兵马,让那阎之盼验印即可。”

睢阳子:“斗班,如果不出差错,三天之后,所那自的兵马准到,到时,你让兵马暂扎城外,你可到屈重家里找我。太后,我们分头行动吧。”

文妫点了点头,睢阳子带着斗班匆匆离去。

处理完子元回家思过,堵敖便带着一班寺人和宫女到北郊打猎去了,白天打猎,晚上长夜欢歌,对周围发生的事体竟浑然不觉,偶尔也会将打到的猎物送些到宫里,让齐姜尝个新鲜,齐姜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多少年来,和文妫争斗从来没有占过上风,今日竟从他儿子身上捞了回来,这应该是寺人喜儿的功劳,这次山上又送来一只山羊,肥嫩鲜美,那齐姜便让喜儿过来吃上一口,喜儿见主子日益得意,深为己功,便更加得意忘形。

再说子元,自派出两路门客亲信分别去了庸、邓,自己便稳坐家中,请来心腹日夜策划,又派出细作监视堵敖行踪,见堵敖在北郊乐此不疲,子元心下窃喜,他暗暗骂道:“釜底游鱼不知死活,只等城中一声炮响,你个王八羔子自会知道厉害。”

这时,突然从宫里传出文妫病重的消息,那子元听说大吃了一惊,他暗想,王嫂此时生病,怕和禁足有关,长期呆在万寿宫里,就算是好人也得闷出病来,当下便带着家丁百十来人进了宫禁,他让家丁只在万寿宫外守候,自己亲自到宫内问安。

钗环听说子元来了,匆匆接出来,眼里含着热泪:“太后从前天就觉胸中烦闷,不吃不喝,想必此时真是病了,昨天已命人去请王上,寺人回来,却说王上在北郊狩猎,太后听了越发难过,今日起来,竟头晕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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