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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倾城

原来那信上所说,竟是要楚国帮他报辱妻之仇,要楚以攻息为饵,诱蔡国来救,两下夹击,以达到教训蔡国之目的。楚国寻机北伐已经等了几百年了,楚人原是黄帝祝融的子孙,祝融是黄帝的火师,被当时的商朝赶过了长江,赶进了丛林,从那时起,他们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归中原。他们痛恨蛮夷这两个字,为了去掉这两个字,为了得到与中原同等的身份,他们为之奋斗了三百多年。

自进入森林以来,恶劣的环境使部族的人口越来越少,特别是男丁,为了使种族不灭,火种不断,他们把子嗣繁延当成头等大事。

穴熊的妻子妣厉,生丽季时难产,剖腹后妣厉死去,丽季存活。妣厉死后,巫师用荆条包裹妣厉刨开的腹部埋葬。为了纪念她,他们将自己的部族称为楚人,称邦国为“楚国”,楚者,荆条也。在周灭商时,楚的部落首领鬻熊随周文王伐商,积劳成疾而死,本以为周王分封时,自己能丢掉“蛮夷”二字重归中原怀抱,谁料想,不知是周王的粗心还是根本就看不起这个蛮夷之地的边远小帮,而给忘掉了。后来周成王即位,在他翻看灭商功绩时发现了鬻熊,于是便以方圆五十里,以子国封楚,后来人们称楚人为“楚子”。这种近似污辱性的封赏却也让楚国人欢欣鼓舞,他们每年向周王室贡包茅宿酒为周王祭祀之用,他们忍辱负重,只为得到周王室的认可而去掉蛮夷之名。但,尽管如此却遭来更多的羞辱。楚国熊通,在讨封无果后,便向周王室宣布,我蛮夷也,不与中国同。于是自称武王,与周王并肩平肩,从此,那熊通秣马厉兵,迅速崛起,迅速将荆楚周边的小国并入楚国,熊通也死在攻打随国的路上。其子楚文王更是执意挺进中原,声称要“观中国之政”。

为了阻止这个可怕的以凤为图腾的蛮夷之邦,“息、蔡、陈、郑”结成四国联盟拚命抵抗,现在息国自动送上门来,天赐良机,他楚文王岂能错过,当下,楚文王便点起兵马,由斗廉、屈重为先锋,以斗伯比、子元为后队,自领中军向息国杀来,那息侯一面命令息国沿途城寨不与交锋一面派人去向蔡国救。

蔡国闻报,只说妹夫大婚,楚国趁隙来袭,当下点起兵马,哀侯献舞亲自带队,直向息国杀来,那楚人知道蔡国兵到,当下放下攻城之假状,全力向着蔡国军队杀来,楚国占尽天时地利,又以逸待劳,只一下便将蔡军截为数段,蔡军大败,蔡侯献舞带着残兵败将直向息城奔来,谁知息城城门竟紧闭不开,蔡侯无奈只好绕城而走,带着溃军再次退入蔡境边城,楚国兵将紧紧咬住不放,此时蔡军已和楚军混在一起,守门兵丁关门不住,却让楚军夺门而入,那屈重、斗伯比专找蔡侯,蔡献舞走投无路,只好圈转马头迎战,他那里是斗伯比和屈重的对手,三个回合,便见屈重将刀递于右手,一个轻舒猿臂,便将蔡侯拉过马来,按在自己的马鞍桥上。

斗伯比大喊:“蔡侯已被擒拿,抵抗者死。”

那些蔡军,见蔡侯果然被抓,只好一个一个扔了兵器,跪地求活。楚军大获全胜,鞭敲金镫,一路凯歌退入息境,那蔡侯献舞被打进木笼囚车,裹在大军之中,早见息侯大开城门,出来****,送上粮草酒肉,直到此时,蔡侯才知上当,当即在囚车里大骂息侯认贼作父,息侯“哈哈”笑着走了过来,他指着姬献舞狠狠吐了一口:“这就是你戏弄息夫人的下场。”

蔡侯被楚国俘获押回郢都,息妫大吃一惊,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姐姐妫奾,谁知还有更可怕的事情。钗环匆匆从外面进来,神色慌张,当下将椒房殿里的佣人全都赶了出去,她说:“公主,大事不好了,我刚才听说,蔡侯被抓,是君上和楚文王合谋算计,才使蔡侯中了圈套。”

息妫让钗环慢慢说来,那钗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息妫惊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自语道:“四国联盟完了,君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呀?”

只听外面宰伯一声高喊:“君上回宫了……”

息妫急忙接驾,息侯兴致很高,笑哈哈地将息妫扶了起来,见息妫两眼垂泪。吃惊不小:“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息妫再次拜倒:“君上,妫想问你蔡侯到底是怎么回事。”

息侯见息妫问的是这件事,便笑盈盈地将妫再次扶起来:“姬献舞戏弄寡人之妻,这是他咎由自取,如此,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呀。”

妫抬起头来:“君上,你知道为什么楚国攻下申国之后,裹足不前,因为有四国联盟在,你这样,假敌之手,自残友帮,岂是礼义之帮所为……”

息侯大吼:“住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被蔡侯戏弄,我还没有找你算帐,你倒责问起寡人来了,你说,他戏弄寡人之妻,他想过这样的后果吗,他眼里还有四国联盟吗!要说有罪,罪也在蔡国!懂不懂?”息侯愤然离去。

息妫追了过去,她呼喊着:“君上,君上你等等。”

息侯冲进靖心殿,对身后的寺人吼道:“谁也不许进来!”

息妫走来,被两个寺人将门挡住:“君上有旨,谁也不许进去!”

息妫后退数步,向着靖心殿跪倒,声泪俱下地喊着:“君上,臣妾知罪了,臣妾顶撞君上有失礼数,可是君上,楚国虎狼之帮,野蛮成性,当年,楚国伐申,借道舅舅之国,舅舅以礼相待,结果,楚国得胜归来,竟向舅舅下手,一举将其灭国,舅舅做梦也没有想到,借道的外甥,竟会向自己开刀,前车之鉴此去不远呀君上……”

钗环欲将息妫拉起来,妫却执意不动,他苦口婆心,只求君上回心转意,可是那扇门里却死一般的寂静,竟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息妫实在喊不出声来了,她便小声地说着,妫从傍晚直跪到次日东升,宰伯见妫如此执拗也深为感动,他悄悄走过来,小声地说:“息夫人,君上上朝去了。”

钗环将息妫扶了起来:“公主,你跪了整整一夜,你得回去休息。”

息妫倔强地将手甩开,钗环惊呼:“公主,你要去哪儿呀?”

息妫说:“我上朝堂。”

阻挡不住的钗环只好迎着息妫跪下,她紧紧将息妫的双腿抱住:“公主哇,你不要命了,你忘了陈后是怎么交待你的嘛,万事不可遇强则强,遇勇则勇呀”。

息妫说:“不,我本来就是为联盟而来,联盟不存,我要命何用?”

那息妫还是走了,她来到议事厅门前,寺人见她硬闯,急忙拦阻,武士一看,也不敢怠慢他们用钢刀利刃,将门封住,息妫此时,已视生死于度外,看也不看地径直闯了进来,武士见她舍命硬闯急忙撤刀。

息妫顺着甬道直趋驾前,她大礼参拜:“君上,臣妾有本要凑。”

息侯一见大吼:“成何体统,给我轰下去!”

几个寺人奔来拖着息妫就走。

息妫大呼:“君上,楚国狼子野心,你这是引狼入室,君上,四国联盟才使楚国不敢饮马黄河……君上……”

息侯气得连连击案:“出去出去出去!”

息妫仍在奋力大喊:“君上,你这是自毁长城呀君上,蔡侯有罪但陈、息、蔡、郑无罪,君上!列位臣工,求你们说服君上,救蔡等于自救,只有四国联盟才能挡住楚国的铁蹄呀——君上!”

息妫终于被几个寺人拖了出去,被送回椒房殿,她已经没有气力了,如绵羊一般歪依在床头,钗环端着汤碗只想让息妫喝一口,息妫却一动不动,息妫象问钗环又象是问自己:“四国联盟不存在了,你说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钗环不解地劝道:“有用没用这都是家呀,君上就算是再糊涂,那也是你的夫君。”

息妫说:“扶我起来。”

钗环大惊:“公主,你又要干什么呀?”

息妫说:“我得告诉四叔,我得告诉母后,四国联盟不存在了,他们得早有所准备,你去为我叫一个媵寺进来。”钗环退了出去。息妫步覆歪斜地来到案前,她用最后一点儿力气将案上的东西一把推到地上,妫写好信将它装入锦囊内。

钗环带着一位媵寺进来,媵寺躬身:“公主。”

妫将锦囊交给他:“你要亲手交给君侯。”

“喏!”媵寺退了下去。

天刚蒙蒙亮,寺人便牵着马匹悄悄地出了角门,他通过闹市,出了城门,寺人这才翻身上马,他快马加鞭向着陈国奔去,没走多远,只见一条拌马索飞了起来,那寺人躲闪不及马被跘倒,还没等寺人爬起来便被几个息兵捉住。寺人被带进城里,交给了永巷令,永巷令从寺人身上搜出了一个锦囊,他不敢怠慢,立即将锦囊转递息侯。

息侯接过锦囊看了一遍,气得连连在案上打着:“反了反了反了!”起身一脚踢开挡在他面前的一个寺人,冲了出去。息侯闯进椒房殿,那些宫娥、丫环、寺人一见吓得跪在地上头不敢抬,气不敢出,息侯视而不见,只往里闯,只见息妫迎门而坐,她身穿大婚时的盛装冰冷如石,闭目求死,息侯抽出宝剑点到息妫面门,息妫动也不动,息侯刺不下去,他手不停地抖动,嘴里骂道:“你个贱妇,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说!”

息妫看也不看,似乎早就知道了,静静地说:“是。”

息侯将眼一闭,可手却怎么也刺不下去,剑垂了下来:“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息妫还是平静如水,不急不缓:“我是为联盟而来,既然联盟破裂,我必须告诉我的母国,妫无能,既然没有能力使联盟牢固如初,却也只能将真情如实相告,使母国早作准备,图个自保,我不能再让陈国死到临头浑然不觉。”

息侯虽歇斯底里,却已是力不从心:“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呀?”

息妫再逼一步:“大丈夫以大局为重,不要说妾身无事,就算身死又能如何,你总不能堂堂须眉,尚不如一女子吧?”

息侯羞得连连摆手:“罢罢罢,我不与你理论……”

息侯气得转身走了,他又将曹汤叫到靖心殿,见曹汤垂首而立,便招了招手让曹汤坐下,对他说:“只怕还得请先生再跑一趟了,请楚国将蔡侯放回。”

曹汤闻言大惊,这在楚国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先例。在当时的中原,诸侯国之间从来不直接吞并,只要对方纳贡称臣承认对方霸主地位既可,楚国蛮夷,它从不理会中原那一套,什么礼义,什么仁爱,对于楚国来说,这些从不在乎,对于那些诸侯国,它从不手软,除了直接吞并,就是灭国置县,对于那些诸侯,从古到今,从未留过一个活口,今天君上让自己从楚国手中讨人,这就等同从染缸里倒回白布,这如何做得到?

息侯急得连连跺脚:“能不能要回,你去试试,当初寡人也是一怒之下,如今想想,也的确思虑不周,这件事纸里包不住火,要不了多久,必被其它三国所知,得一友而树三敌其亏在息呀。如果他们联手发难,如何是好?”

曹汤说:“如果他们发难,可直接求救于楚国,脸撕破了,那就挑明了,岂不更好?”息侯急得连连拍案:“谈何容易,与楚共事,如同睡于虎旁,你让寡人如何闭得上眼,睡得着觉?他连自己的舅舅都不放过,我息国又算什么?关系再好能好不过甥舅吗?”

曹汤只好硬着头皮再到郢都,递上国书,回到驿馆静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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