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家是谁?”
“这可不能说。凭什么告诉你们?懂规矩不懂?”骆驼翻翻白眼。
Kevin 沉思片刻,下定决心:“好!卖掉之后,你拿两成五,给她 七成五!不过,你得再帮忙给她弄个证件!”
骆驼却冷笑道:“老头儿遗产都到手了,卖U 盘这点钱,就给我 两成五?”
“这不是之前说好的?”Kevin 反问。
“之前可没说还要去做DNA 测试和弄证件!拿了钱大家就散伙, 那多省事儿?现在又要弄证件,又要DNA 测试,麻烦大了!”
“那你要怎样?”
“全都给我!如果老头遗产没拿到,我退她七成!如何?”骆驼 两眼放光。
Kevin 和巧玉对视--难道骆驼就是为了这个?
骆驼见Kevin 沉默不语,继续说:“好好想明白!现在是什么情 形?我完全可以走出这扇门去,和你们不再有任何关系。U 盘只有我 知道在哪儿,买家也是我找来的,你们还跟我讨价还价?我是看老太 太可怜,你又对老头忠心耿耿,这才答应如果老太太拿不到遗产,我 分她七成!够地道吧?”
Kevin 瞪眼看着骆驼:“我怎么相信你?”
“买家付现金!电话在你手里,衣食住行都由你安排,我提着一 箱子钱,能往哪儿跑?”
“何时交易?”
“明天就成!”
“你没骗我?”
“切!我要是骗你,你把我揉碎了喂鸟儿?”
Kevin 又沉思片刻,狠狠点头道:“好!就明天!说定了!”
“成!嘿嘿,那什么……”骆驼歪着头摊开手掌,“先把电话借我 用用?不然怎么跟买家联系?”
第二天上午,四人起得并不早,睡足了才出门,搭乘Kevin 打电 话预定的出租车。昨晚的黑色越野车没再出现,这让巧玉略感意外。 那开车人必定和Kevin 关系不凡:接到电话之后二十分钟便驾车赶到, 居然还带来合身的衣服。不仅有牛仔外套,还有贴身线衫,这是巧玉 到了旅馆才注意到的。外套并不算新,袖口有磨脱的线头。即便不是 手边就有,也需能自如出入Kevin 的住处。此等关系必定超越友谊, 对Kevin 的牵挂自是不言而喻。Kevin 是通缉犯,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但那人今天不再出现,若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那就一定是Kevin 不 许。这是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关怀。在首都机场打开手机的一刻她也曾 感受到,每个细胞都为之欢乐。但欢乐只是短暂的,之后的担忧却能 令人疯狂。巧玉想起躺在铁轨间的一刻,泪幕后茫然的天空。昨夜那 开车人不曾发过一声,但巧玉见过那细白手臂和椅背外轻舞的一缕金 发,好似皆在倾诉关怀和担忧。一转念,巧玉暗觉自己无趣。这些联 想推测,或许只不过都来自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心绪。
骆驼并未事先透露具体路线,因此坐在出租车前座指路。Kevin 和巧玉则陪谢安娜坐在后座。经过一夜休息,谢安娜的双颊微显红 润,但依然胆战心惊,格外沉默安静。骆驼仍是一派浪荡,用中式 英语跟印度裔司机闲扯。司机五大三粗,印度口音浓重,舌头宛如 跳舞,两人驴唇不对马嘴。骆驼很快放弃了无谓的寒暄,只说要去旧 金山机场。巧玉这才猛然想起,昨天在机场,骆驼曾说肚子疼去了卫 生间。看来肚子疼有假,藏U 盘才是真。难怪一路对他们紧盯不放, 偏偏在机场果断抛下Kevin 和巧玉。此人果然诡计多端,不过也说明 他一定不是布兰克的人。巧玉暗松一口气,心想既是如此,自己从布 兰克手中脱逃,可赋的危险也不至于增加。
果不其然,出租车到了机场大厅门外,骆驼独自下车,钻进大 厅,不到五分钟便返回车里,一脸得意扬扬。骆驼跟司机说要去金门 桥。司机追问具体位置,骆驼回答说先往那个方向开,快到了自然会 说出具体位置。印度司机一阵牢骚,大意是不说出具体位置,我又怎 知该走哪条路线?骆驼回答随便你走哪条路。司机一脸不悦,却也不 好发作,一踩油门,车子猛然启动。
出租车驶上高速,骆驼说要联系买家,向Kevin 要来手机,通话 时竭力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通话使用中文,巧玉只听到零散词汇, 好像交接又有麻烦。骆驼挂断电话,愁眉苦脸道:“买家说U 盘是加 了密码的,要破解后才愿意付款。”
Kevin 惊道:“你还没弄到密码?”
骆驼反问:“我怎么会弄到?”
Kevin 怒道:“你不是已经把翟教授劫走了,他家也翻过了?”
骆驼尖声道:“谁说我把姓翟的劫走了?谁说我翻他家了?谁说 的?你看见了?”
巧玉插话道:“这么说,你知道Kevin 所说的翟教授是谁了?”
骆驼一时哑然,随即诡笑道:“就算有密码,也不能那么容易就 给啊。是不是?”
巧玉不予理会,继续看着窗外。车子驶离高速,沿蜿蜒小路驶入 一片红杉树林,树木缝隙里,隐约能看见灰色海面。骆驼突然用英语 叫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印度司机却全无反应,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骆驼又问一遍,司 机才懒懒地回答:“不是去金门桥吗?走海边更近!”
出租车又开一段,路途更加崎岖,树林也更加密集。窗外隐约能 听见海浪之声。骆驼越发紧张,伸着脖子眺望窗外,突然尖声叫道: “这越来越不对了呀?”随即改用英语:“你到底是要往哪儿开?当我 是傻子吗?你……”
猛然一个急刹车,后座上的三位屁股都离了座位。骆驼身材过于 矮小,安全带勒在脖子上,两眼翻白,破口骂道:“妈的!前面啥都 没有,踩什么刹车啊?他妈的见鬼了……”
骂声戛然而止。骆驼的嘴还半张着,一双小眼瞪圆了,看看司 机,又低头看看自己,愤怒立时变成惊恐--一只乌黑的手枪,正顶 着他的肚子。
“都下车吧!到目的地了!”出租车司机吼了一声,口齿竟然清 晰多了,印度口音也淡了。巧玉顿时心惊肉跳,手脚发凉,转脸向身 边看去,Kevin 一脸茫然,似乎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谢安娜更是目光 呆滞,头晕目眩,尚未从急刹车的震荡中清醒。骆驼反应倒是迅速, 立刻举手投降。
“哥们儿哥们儿,这是干吗?别介啊,我们又不是不给车钱!”
Kevin 开口问司机:“你要干什么?”
司机又说一遍:“下车!”
巧玉扫视窗外,山路崎岖,幽幽密林,隐约有海浪之声。加之 霏霏细雨,显得格外偏僻幽静。突然间,马达声由远及近,前后各有 两辆黑色轿车,正沿山路疾驰而来,同时一百八十度急刹车,前后封 死来去之路。车上下来五名壮汉。Kevin 低声说道:“亚瑟!布兰克的 助手!”
巧玉心中更凉。插翅难逃了!
骆驼连叫几声,不知是笑是哭,借机向车后使了个眼色。巧玉看 到后,毫不犹豫,立刻放声尖叫。印度司机一惊,不禁扭头往后看, 前座紧跟着一乱。“砰”的一声枪响,副驾驶旁的车窗玻璃粉碎,骆 驼却已从座位上消失,飞身扑到司机身上,一手死死捏住拿枪的手 腕,另一只手朝司机眼睛狠命戳去,一声惨叫,枪落在椅下,Kevin 手疾眼快,探身捡起。同时一声钝响,骆驼的胳膊肘已撞上司机头 颅,司机立刻浑身瘫软。骆驼却比猴子更灵巧,瞬间已探手拉开司 机一侧车门,把司机挤出车外,自己则端坐方向盘后,大叫一声:“都 扶好啦?”顾不上关紧车门,一脚油门到底,狂扭方向盘。车胎一阵 刺耳尖声,车头猛转,冲破路边护栏,过山车般向山谷跌撞而下。巧 玉一手死死抓住身旁把手,另一只手用力挽住谢安娜的胳膊。谢安娜 的另一只胳膊被Kevin 抓牢,得以留在汽车后部。她闭目尖叫,声音 嘶哑凄惨。出租车钻过树缝,压倒灌木,冲下数百米距离,最终撞 上一株大树。骆驼第一个跳下车,帮巧玉下车,再与巧玉和Kevin 合 力,前拉后推,弄出早已脸色煞白、体若筛糠的谢安娜。Kevin 最后 一个从车里钻出来。两声枪响,子弹呼啸而过。山坡高处人影晃动, 追兵将至。骆驼大叫一声:“跑啊!还愣着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