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追关小雪难度不大,半个月以后,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关小雪正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的第二天,我们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我揽着她的腰,她一定让我变态地叫她“小雪姐姐”,然后回忆着我原来怎么尊敬地叫她,乐不可支。
我说:“还是别叫姐姐了吧,回头当心叫惯了,做爱的时候不适应,很容易阳痿。”
“小屁孩,哪来那么多坏想法!”她知道我是典型的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倒也不是很紧张。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校门口。
校门口有很多灯,我看见一个人在金黄色灯影里冲我傻笑——阿远。
我高兴地跑过去。
阿远长高了,更清瘦了。但笑容还是那样,像个女孩。
阿远跟我说他已经回来一个星期了,现在正在市区找工作,特别有时间,所以找我来玩。
我也特别有时间。于是,我让阿远住了下来。
阿远和我一起住了半个多月,我们每天一起打球、玩游戏、喝酒、看录像。阿远跟我和关小雪一起在学校吃饭,晚上住在我宿舍——我们屋有一个同学休学回家了,腾出了一张床。
关小雪可能对阿远没什么好感,大概认为他来白吃白喝,不过,她在阿远面前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出来。她怕我翻脸。
半个月后,阿远跟我说找到了一份推销洁具的工作,说要去上班,我劝他不要去。
我说:“你丫不是学的是建筑吗?搞推销能行吗?”
阿远说:“建筑类的专科找工作太难了,再说,我的那所学校是民办的,好多单位都不认。能找到这个就不错了。”
“我有个同学,也是学建筑的。他们学校大二的出去打工就有人要了,你丫再试试。”
“我和你们不一样。”
阿远每次都用这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阿远不听我劝,搬出了学校,去上班了。
阿远上班以后忙了很多,只打过两个电话告诉我现在他很好,挣钱巨多等等,我们好久都没见面。
有一次星期天的傍晚,我坐车回学校(我们学校在北城,我通常星期五晚上回家,星期天晚上去学校),我看见阿远从马路对面的由市区回南郊的公交车上下来,匆匆忙忙过马路,向我这边走来。
阿远显得很疲惫,短袖的白衬衫显得很脏,歪斜地系着领带,皮鞋上全是灰尘。左臂下夹着一个手包,右手拎着一个大大的可乐瓶子,里面有半瓶白开水。
我知道阿远很爱面子,平时也很注意仪表,我想他不想让我看见这个样子。我连忙躲到一个大树后面。
阿远跑过了马路,把速度放慢了下来,慢慢地从我旁边走过去,走得更疲惫了。我心里有点发酸,怕被他发现我,就连忙挤上车走了。
我想阿远过得并没有他在电话里说得那么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远突然来学校找我。
阿远让我陪他去西城的青年活动中心领奖。我问是什么奖。
阿远兴冲冲地说:“甭说那么多废话了,你赶紧跟我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那天,我们是打车去的。车上阿远告诉我,他参加全市青年歌手比赛,得了个业余组的二等奖。我高兴坏了,阿远也激动不已。
我们到了青年宫,我在外面等他,他去领奖品。阿远的奖品是一个漂亮的水晶奖杯、五百元现金和证书。奖杯很漂亮,印着“全市青年歌手业余组通俗唱法二等奖”的金色大字,阿远爱不释手。
当下,阿远请我吃饭,我们找了一家西餐厅,点过菜后,阿远跟我说,其实这次最重要的不是奖金和奖杯,重要的是三等奖以上的可以参加广州中唱在我们市里举办的培训班,成绩突出的可以和广州中唱签约,出唱片。
我说:“你丫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是歌星了吧?真误认为自己是有前途的苍蝇了。”(后来,我很后悔说过这句话。)
阿远听了我的话也不以为意,因为他那天太高兴了,脸上又恢复了他自信的笑容,这种笑容我只记得我俩小学时在垃圾堆里捡烟盒的时候曾经见过。
后来,阿远经常打电话告诉我好消息,中唱的培训班离我们学校很近,他来找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我很高兴我的朋友又找回了方向。
最后一次见到阿远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初夏。阳光投射到校园外浓密的槐树冠上,然后,斑驳地撒下来,落向路旁花圃中一丛丛开花的灌木,有蜜蜂和苍蝇在花间飞舞。初夏的午后,让人慵懒和疲倦,静谧的气氛和缓慢的节奏让人有一丝伤感和厌烦。
阿远神秘兮兮地掏出钱包给我看。我打开,里面有一个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明艳动人。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培训班认识的小妞?”
“对呀,你觉得怎么样?”阿远很企盼地看着我。
“漂亮啊,那还用说,配你富裕,”我十分肯定地说,阿远听了很高兴,我接着说,“配我正合适。”
“去你大爷!”阿远笑着抢回钱包。
“哎,我觉得那妞长得像日本人。你拿过来再给我看看。”说着,我伸手去抢。
“甭介,甭介,”阿远躲闪着,“看到你丫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是有好多人说她长得像日本人。”阿远说着,满脸得意,“下次,我把她带来给你们看看,她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接着,阿远问我磁带给他带来了没有。这已经是阿远第三次问我了,他曾经借给我一套beyond的磁带,我每次都忘在家里,说了三次还是忘记带来,上周我回家去找,没找到。
我只好告诉他丢了。
阿远说没事,他再买一套就是了,他说他也是借人家的。
我当时有点过意不去。
分手时,阿远喊我:“兄弟,我出了唱片一定送你!”
“行了老大,饶了中国歌坛吧,再说唱片很贵的,别糟蹋东西。”回头看,是阿远正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支地,胳膊肘和上半身伏在车把上。
“你大爷,就没听你说过好词儿。”
那时,阳光正非常刺眼,阿远背光站着,我眼前一片红亮的光斑,所以没有看清他是不是在笑。
一个月以后的一个周末,我回家忘了带钥匙,老妈给我开门。
老妈神色非常慌张,抓住我的手。老妈的手很凉。
“怎么了妈?”我也很紧张,不知出了什么事。
“小远上电视了,他杀了人了。”
“啊?”
老妈告诉我,本市报纸上的新闻报道,报道了一起在一周内告破的杀人案件,死者是两个人,凶手许志远案发后潜逃至老家大庆市,后经本市警方和大庆市警方联合行动,一周内将凶犯和其女友抓获。
我脑子里一阵眩晕,马上给王大毛、小宇他们打电话,小宇说他也刚刚知道,王大毛说让我们去他家,他有事要说,关于阿远的。
我几乎是飞着下的楼。
王大毛家很近,我用了五分钟赶到。屋里有好多人,房间里都是烟,没有人说话。
王大毛告诉了我经过。
经过很简单:那两个已经死了的人曾轮奸了阿远的女朋友,阿远用一把双管猎枪崩了他们。
好像,王大毛还说阿远的女朋友认识那两个人,那女孩是被骗到两人的住处被轮奸的。事后,她向阿远哭诉。(我至今不知道那女孩是个怎样的人,但愿她是值得阿远那样做的。)
阿远在培训班宿舍里想了一天,抽了一条烟。最后,给王大毛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