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音侧目,哪回见小姐这么积极主动的?看来小姐病了一次又出去历练了一番,果然把事情看通透了。是不是真的应该再听一回那位大人的意见,让这位小姐适时找机会再历练几次呢?画音安静地在心里为她家小姐打着算盘。
周一喻则对沐沉香的积极态度又是另种表现。她嘴角向上略略一提,算是给了沐沉香一个笑容。沐沉香顿时觉得像周一喻这样的女人还是不要笑的好,不笑的时候她还能装装样子故弄玄虚一番,一笑了出来,倒让人毫不怀疑她在打坏主意了。
“那么小姐,请问在归甄礼上,共有几拜几叩几个步序?”周一喻的语速依旧平缓。
沐沉香在内心默叹,就知道周一喻会问这些极其细小的内容。她的确一点不知道什么归甄什么几拜几叩,她这才来了三天不到,看的唯一一本比较正统的书籍也就翻了一小半。好吧,那就糊弄吧。
“周姑姑觉得应该几拜几叩几个步序?”
周一喻那本就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立时抽了抽。“小姐,是一喻先问的小姐。”
“哦。”沐沉香圆着嘴点点头。“周姑姑也不确定啊。”
周一喻额角的青筋顿时暴跳了几下,自她入相府以来,真没谁敢这么对她说话的。她早年在战场厮杀,身上自然带了不少戾气,别说小孩子见了怕她,连平常人都畏惧她。而沐家的大小姐身份高贵又资质优良,不说畏惧不畏惧她,至少学习勤奋,对她恭谨有加。课业上的事,她周一喻说一,沐晚云就不会说二。如今这回却生生遇到了沐沉香这么一个……无赖。难怪只一面就能对了楼时清的脾气,得了如此“赞许”。
周一喻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沐沉香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从头到尾都在装傻,心里却算计的一清二楚。原先那些到相府回话的人要么是资质差的,真被她糊弄住了,要么就是被大公子这边给刻意收服了的,着实让这二小姐过了阵子悠游自在的日子。
沐沉香可不管周一喻咬牙还是切齿,晃晃脑袋自己说了下去:“那沉香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她刻意强调了“自己”两字。
“沉香认为,凡是礼,都应该遵从三或九之数,自古三、九为尊,因此三个或九个步骤才能最好地表达出礼的尊荣来,那么由此可以推及……”沐沉香信口开河,滔滔不绝起来。她压根不知道归甄是什么,没听过更没看过。当然,她的这些“胡话”也不完全是瞎掰,三、九为尊这个倒的确出自《礼记》这本书的。
沐沉香就这样连续不断地说了小一刻钟还不曾停下,要说这位二小姐说的都是废话吧,她还真是引经据典的,每段话里总有那么一两句出自书本,然后她围绕着这一两句话再掰出三四五十句来,虽然瞎扯不少,但逻辑还很严密,没个把时辰根本驳不倒她。
周一喻立刻又下了个决定:在入相府前,她再不问这位二小姐问题了,她实在没时间和她耗。
……
一天愉快的学习时间就此渡过,沐沉香在周一喻的强灌下收获不少。
右相之女所要学习的东西绝对比当侍童的要高级和详细很多,反正她现在强悍的理解领悟力,绝非平常女童可比,教多少,她照单收多少,反倒比一般模式下进境快许多。
原本这时候的正常教学方式,要从“说”和“谈”里慢慢引导,先讲讲典故再提提问题,然后分析分析,最后总结总结。时常资质差的孩子谈了一整天,也没明白一个小道理。周一喻本还想这么循循教之,顺便问些问题难为难为沐沉香,在给沐沉香定了性后,她自然不再废话,直接提纲挈领,只挑总结性和有实际意义的东西教。她也好奇,这么能算计的沐二小姐,能在这样的方式下学习吸收多少。
但结果越来越挑战周一喻的接受极限。这时的沐沉香,就像一个无底洞,扔进去的东西,连个响都没有,便吸了下去。
晚上,沐沉香自书房出来,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房间,却被要求一人独自吃饭。美男爹爹不来陪她?反常啊。沐沉香眉梢一挑,也好,没人盯着她,她就自己四处逛逛吧。
用过晚饭的沐沉香打发画音去写《学习笔录》,就是让她把今天周姑姑一天说的课程整理个要点出来。画音抗议数遍无效,只得苦着脸领命去了,要知道今天周一喻教的东西庞杂无比,哪里是她一时半会能写全的,她哀叹今晚不用睡了。
沐沉香没了尾巴,一身轻松地在美男爹爹的宅子里转悠。
忽地,一阵细碎的嘤咛与喘息声自不远处飘来。沐沉香听得脚下一停。
“谁?!”立刻有女声呵斥。
沐沉香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才出来逛就遇到这样的事。而她运气更好的是,才被人问了句“谁”,又被别人捂了嘴静悄悄地带走。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痛斥,“没事不练功,瞎跑什么!”
沐沉香为她的便宜师父哀叹一声:那你没事站我爹爹房外听他和我娘XXOO干什么?
“师父大人,是你大胆,不是我大胆,我可以肯定,她刚才问的那个‘谁’,问的绝对是师父大人你,绝对不是我。”沐沉香不客气地反击。
话音才落,她整个人已被抛到了地上。
沐沉香捋捋被揉皱的衣襟,摇头:“师父,您现在的行径可太不光明正大了。之前您干什么去了?早知道自己会这样,为什么不早早把我爹爹给抢过去?难道是他成亲后你才认识他的?”
赵逸芝听得心里一阵发苦。沉默了许久,才涩涩地开口:“我生得晚了,若等我论婚嫁成亲,他便已过三十。年过三十还不成亲的男子,是重罪,即便后来成亲了,也入不了祖坟不能为嫡,我怎能这样拖累他。”
说罢,她摇摇头不再理睬沐沉香,自顾自转过身走了。月光下,她的背影被拉的长长窄窄,更显出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