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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布兰登被两个他几乎不认识的来自林登的女士,夹在一个角落里,她俩正异口同声地感叹墙上的照片和油画是多么的“不同寻常”,还极力想把布兰登也拉进她们的对话里。

他从来都不知道,像此番受人关注的时候该如何回应。从幼儿园开始,他就听人说他的作品“不同寻常”和“奇异”,或者更难听的是“让人毛骨悚然”。除了耸耸肩或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别人外,他从来没有过其他反应。这似乎不像是那种需要讨论的事情。而且,丹尼"克劳福德总是说,艺术家的话说得越少越好。

“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创作了这些东西的?”那个口红上沾着酥饼碎片的女人问道。

“是啊,是什么驱使你做这些东西的?”另一个甲状腺肿大的女人也跟着问道。

她们或许还可以问问人为什么要呼吸吧。他犹豫了一会之后,这么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需要,”他嘟囔着继续说道,“还因为我想要这么做。”他低头盯着这两个女士看了一会儿,她们那浓重的睫毛像蜂鸟的翅膀一样上下扑腾着……这几只蜂鸟应该是正努力想从地板上飞起来吧。

布兰登没有想到会碰到现在这种状况。当时,苏菲只是不经意地问他,是否能把他的一些作品放到一个“小型聚会”上展示。他以为,她也就是要把他的几幅油画和其他的艺术品放在一起,然后让几个人一边吃着奶酪和饼干,一边看着它们。可是,结果却是这里面全都是他的东西。每一面墙上都是……连浴室里都有。包括二十三幅最近的油画和五十多张户外作品的照片。甚至还有一些系列照片,包括他在河里和平地上搭建的圆锥体,有他用剌穿的树叶组成的形状被河水冲断的情景,还有他用木棍在河里打击水面制作彩虹的场景,以及很多河岸上、树上与山谷里那些奇特结构的真实记录。然后还有一些他的行为照片,既有特写,又有远景,照片里的他或者正向天空挥舞着棍子,或者挂着那个树叶做成的有缝隙的挂毯……这些他自己都完全不记得了。那些画有的是一群外国人的脸庞……与其说是脸庞,更像是表情……另一些则是成群的鸟儿,最大的那幅油画是由一群闪亮的滨鹬组成的银色小球。还有三幅他最近刚完成的画……上面都是玛德琳的肖像,第一幅画得和真人一模一样,像是用照相机拍摄的一样;第二幅要更抽象一点,上面的脸充满着苦闷;而第三幅几乎是超现实的风格了,上面的她正吐出粉红的舌头大笑着。

幸运的是,几乎没有一个人……除了那些表情困惑、上了年纪的妇女之外……特别关注这些艺术品,当然,他们倒是挺喜欢看摆在门口的那些更加容易理解的油画。一张是他母亲躺在蒲公英丛里,另一张是一长串长着人脸的奶牛,依次是他的父亲、德克?霍夫曼、克利夫?埃里克森、雷?兰克哈尔、鲁尼?莫伊尔斯以及当地的其他奶牛场主,不过后面的脸太小了,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大部分时间,人们都在聊天和说笑,而不是在看画。渐渐地,屋里的人越来越多,吵闹声也越来越大,这些让人头晕的吼里呱啦的谈话,大部分都是关于二十一点、掷骰子和老虎机赌博的,要不就是他们将要赢得或输掉多少钱,还有就是卡崔娜?蒙特福特打听到的关于赌场装修和自助餐的情况。每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狂喝苏菲的免费酒水。

布兰登看到母亲进了门。她的头上戴着小金属亮片,脸上画着很浓的妆,以至于他差点没有认出来。她看上去有点迟疑,不过,当她认出众人之后,脸上立即绽放了一个如花般的微笑。她先抱了抱苏菲,然后是亚历山德拉·科尔,接着是离她比较近的每一个人。有些人被抱了两次,她肯定是忘记了。他怕母亲会需要他帮忙,所以就抬脚向她那边走去,可又被那些脸上满怀期待的人群挡住了。屋里很快就挤满人,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同时看和听同一件事情。

他之所以同意过来,是因为苏菲告诉他玛德琳可能也会来。虽然他在脑子里已经把那些晓之以理的话演练过无数次了,可都并没有真正和她说过。他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自从上次因为隧道的事情给她打过电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当他终于开口向她父亲打听她的时候,她父亲只说她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就没有下文了。现在他倒是希望苏菲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向他提过玛德琳,这样他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捜罗那些简单的、不会让他说得磕磕巴巴的一长串话……例如,那种让人赞叹的美妙经历,绝不能当成一种错误。可是,似乎说这句话比什么都不说还要糟糕。所以他就想把一些想法组合起来,合成一个道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错在了哪里。此刻,他真后悔过去没有多听听丹尼?克劳福德是怎么道歉的,那样他就能知道一个好的道歉应该要怎么说了。

他看到麦克阿弗蒂正在厨房里,和迪昂还有坎菲尔德聊得起劲。“这就是一场耗时两天的婚礼。两天!它还是那种非常小,小到过分亲密的婚礼呢。知道我的意思吧?特别是当你谁都不认识的情况下……而我就是谁都不认识。只是这次聚会没有按照传统的新娘新郎分成两大阵营一这次的两个阵营是喜欢做猜字谜的人以及同性恋。”他说完和大家碰了碰酒杯,一抬眼看见了布兰登,“怎么样,毕加索?我早上醒来,就在这个过于特殊的婚礼日里,跌跌撞撞地来到这个过于亲密的小屋一我就是一个宿醉的、不喜欢猜字谜、喜欢异性、没有地方可去的老家伙。知道我的意思吗?同性恋们都是那些坐在沙发上卿卿我我的相思鸟。而那些喜欢沉思、异常聪明的人都在早餐桌旁边偏执地猜测纵列第三十七个数字是什么。”“那么你要做些什么呢?”“问对了,坎蒂。你觉得我做了什么?”“我可能会和那一群猜字谜的人出去玩。”迪昂说道。

“这个我们知道。但现在说的是我会做什么!”“你走狗屎运,然后把纵列第三十七个数字猜了出来,”坎菲尔德说道,“然后那群猜字谜的人就采纳了你的意见。”麦克阿弗蒂听完绷着脸,转头看向布兰登。

“你说服同性恋喝血腥玛丽,”布兰登说道,“然后过得很开心。”麦克阿弗蒂听完对着迪昂大笑起来:“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孩子天生是个被人误解的天才?”布兰登正在研究麦克阿弗蒂如何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握住迪昂的手腕,就在这时,一位身高不到他胸口、满脸胡子的男子,突然闯进了他们这堆人当中,嘴里还用着各种丰富的词语说抱歉,然后又介绍说自己是某个院长。他告诉布兰登,一定要在他方便的时候和他好好聊一聊,然后一边用同样丰富的词语说着告辞的话,一边蹒跚地走开了。

“据我判断,”麦克阿弗蒂说道,“你十分受到老女人和侏儒的欢迎。”“你们也都是侏儒啊。”布兰登说道,然后在这些圆乎乎的人中,捜寻那个长着栗色头发、身体敏捷的假小子,耳朵也翌起来,在所有笑语中仔细辨认那唯一的笑声。“你还剩下多少天?”他问道。

“一百二十二天。”麦克阿弗蒂说道,“谢谢你会问到。谁能想到我剩下的曰子会比警长还要长呢?”“这可不一定啊。”迪昂接着说道。

布雷恩市准备重新安排警力,按照他们的计划,帕特拉将会被转调到巴吞鲁曰去,那里……按照麦克阿弗蒂的话说……周围没有什么接壤的地方。不过,自从美国联邦总审计局出台的一份报告上说,美国和加拿大边境有数公里的地方都没有所谓的分界线后,国会已经将所有的人事调动权收回来了。而且很多边界线上都长满了茂密的植被,都要重新侦测。也就是说,不仅仅要解决在边界线安排警力的问题,还要先确定边界线究竟在哪里。内务委员会还公布了一部分某个不法组织的训练手册一里面建议恐怖分子通过加拿大进入这个“野兽”的腹地……这听着更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竞选即将结束的时候传出这样的新闻,很多北方各州的在职人员和孤注一掷的竞选者,开始竞相要求立即加强对边境安全事务的监管力度。

苏菲抓着布兰登的胳膊,把他介绍给她的赌伴们。那是六位热情奔放的中年妇女,她们正站在一旁喝酒,窃笑着偷偷看他,眼睛在酒精的剌激下放着光芒。

“来吧,”她说,“问他吧。”一位笑得像重型机床一般的妇女想知道,“是否会有机会”让他在她家的地上搭建一个“结构”。看到他露出迷茫的表情,她又赶紧补充一句:“当然,我会付你工钱的。”说完她指着一幅照片里他搭建的那个板岩圆锥体。

“你家地上有板岩吗?”他问道。

“你说什么?”她说。

“你家有什么样的石头?”“我不知道……”她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想看有没有人听懂了他的话,“我们没有。但是当然,无论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把它们弄来。”“我需要地上原本就有的。”“什么?”他耸了耸肩。

她们等着他解释。

在经历过这样一个早上后,他对聊天失去了兴趣。早上,他数了三十二种鸟类,包括干瘦的蛎鹬、黑腹行鸟、西方滨鹬和刚从北边飞过来的太平洋潜鸟。山谷仿佛又恢复了生机。前天晚上,他在太阳落山之前开车去了以前的萨默斯海关大楼,在那里等了三十五分钟,终于等到一只孤独的沃克斯雨燕飞进了他的视线。那只纤弱的小鸟最后消失在一个巨型烟囱的洞里,过了一会儿,又有十二只雨燕也飞了进去,紧接着是几百只。它们伶俐地转身回旋,在暮色中捕捉昆虫。那几百只雨燕组成了一个高高的漏斗,旋转着钻进烟囱,仿佛是飞回瓶子里的妖怪。

当诺姆和玛德琳到达派对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很多人正来来回回地向临时酒吧台走去,不停地说着“请让一让”。莫里斯?克劳福德正在倒两人份的酒,一边还不忘向每个人献上恭维之词。诺姆花了五分钟才找到简奈特。她一看见他,就把他拉到一面墙边,把照片指给他看,上面似乎是一个光着膀子、从屁股以上被树叶覆盖着的男人。他渐渐意识到里面的主角竟是自己的儿子,脸立刻红了起来。他转过身去,一下子就看到了矗立在人群中的布兰登,他被一群女士包围在远远的角落里。那一群格外开心的人中掺杂着几个他不愿意见到的家伙:卢梭教授、“化粪土为电力”、雷?兰克哈尔和……上帝啊!……还有麦克阿弗蒂警员。

“全都是布兰登!”简奈特兴高采烈地说着,好像某个奇迹正在发生,而他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似的。

他瞥了一眼玛德琳,发现她正被门口那一堆狂笑的人包围着。实际上,他自己也被人围住了,好像都把他错认成了其他人一样,他们那尖利的声音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响着。竟然连维尼都抓着他,向他恭喜他儿子的展出成功……这一次脸上并没有带着得意的笑,那只郑重地伸出来的手里也没有任何大麻烟。诺姆被这些关注弄得全身发热,眼睛的焦距也不是那么清楚了。他突然有种想冲回车库的冲动,就那样一个人待着,看着他的船,然后在布兰登·范德库尔那自信的眼睛里重新做人。

布兰登的眼睛向她那边飘过去两次,才把她认了出来。她穿着长袖衬衣和一条新的牛仔裤,头发变薄了,蜷曲着贴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也晒黑了,不过站姿更直了。他看着玛德琳拍了一下母亲的肩膀,突然之间,两个人拥抱了一下,还左右摇晃着,好像刚刚获得了什么大奖一样。然后苏菲把玛德琳拉到他为她画的三张肖像画前。她看到之后,用两只手盖住了眼睛。是不是那些画太糟糕了,让她无法接受?面前那几位站着的女士问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见。他只好向下瞟了一眼,请那位加拿大女士再重复一遍。他又抬头看去,却已经找不到玛德琳的身影了。耳边充斥着太多的声音,结果他又没能听见那位女士的问话。

“布兰登,拜托了,请解释一下这幅画。”他转身看向人们所问的那幅画。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显微镜下研究自己的血液,同时还要接受别人的提问。

另一位头发稀薄的女士不耐烦地嘟囔着,说艺术根本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东西,而且坦承自己不理解艺术。“我很抱歉,可这里的大多数东西在我看来都像是小孩子的游戏。”布兰登看着母亲领着他那脸色通红的父亲走到一幅油画前,画里的她正伸出手想努力抓住各种文字。另一幅画里的诺姆正在轻拍珍珠那与众不同的脑袋……上面有着棕色和白色相间的花纹。即使隔着整个屋子,布兰登也可以看清他父亲的脸,他正咬紧牙关阻止自己哽咽出声。他又转而四处寻找玛德琳的身影,感觉自己像是得了幽闭恐惧症似的。他的脑袋里,不停冒出一些新的词语,翻腾搅动着。忽然他看见一个阴影在屋里闪烁,接着又是一个,最后闪出很多拍着翅膀的影像,他赶紧半蹲下去,终于看见窗户外面那些小剪子般的燕尾。他向前看了看,那些女士正背对着他,热烈讨论“二十一点”的策略呢。他赶紧偷偷向推拉门边溜去,静悄悄地潜入到暮色之中。景色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是经过数码处理一般。

从苏菲家到北伍德公路的电话线及电缆上,聚集了十几只家燕。而另外十几只正从水沟北边由远及近地飞了过来,然后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不,应该是几大片。快飞到电线上时,它们分散开来,像溜冰选手或特技飞行员一样忽左忽右地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成排地站在了一起。那剌耳的高声尖叫,像是玻璃球互相摩擦时所发出来的一样。他沿着四十五度角,朝那些鸟儿的临时栖息地走去。在这群聚集的杂技选手那令人兴奋的把戏下,苏菲派对上的声音渐渐变得不那么真切了。松平松垮垮的电线上聚集的鸟儿越来越多,这让他忽然有种幻觉,好像这些小鸟儿想利用自己的重量把两端的电线杆拉到一起去,或是索性把电线弯成一把弹弓,好把自己弹射出去。

苏菲让亚历山德拉·科尔打了一个响指,好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我想在这里宣布一件事情,给大家介绍一位特别的嘉宾。”她说道,周围的人听到这里又开始唧唧喳喳地私语起来,亚历山德拉不得不又打了一个响指。

“布兰登,”苏菲喊道,“你在哪里?”嗡嗡响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我想他出去了。”“哦,那好,”苏菲对着笑成一片的人们说道,“因为我正准备打破一个承诺。我向他保证过,不会给他的作品引来过分的关注,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让你们所有人都能有机会看一看其中的一些作品,我希望你们中的一些人能够和我一样惊为天人。”一时间,嘈杂的欷軟声和笑声又起来了,人们都拿着鸡尾酒拥到墙边,其中很多人进来后都完全没看过这些作品。“听着!”她恳求道,“我擅自做主,邀请了一位更好的专家来到这里,他就是西华盛顿大学美术学院的院长,令人尊敬的马修?伊根博士。伊根博士?”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只是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个子男人。“我相信,年轻的范德库尔先生的艺术品,和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作品一样,都很好地反映了二十一世纪的美国精神。”他对越来越多的窃笑声说道,“我是很认真的!”直到交谈声渐渐平静下去后,他继续说道,“比如说,他固定鸟巢的这一行为,明显反映了人们对安全问题的极大关注。”一时之间,屋里冒出了更多的轰笑声。不过,现在每一幅油画和照片都有人在仔细查看了。“看,那些鸟巢碎了!”突然有人故意一本正经地大喊出声。

“他那些树叶的作品,”院长继续说道,“显示出,他明显受到了伟大的安迪?高兹沃斯的影响。不过范德库尔先生缝制的树叶更像一面国旗,似乎一阵最轻柔的微风都能让它们飘动一样。”他那自信的声音忽然抬高了,盖住了周围的嘈杂声。“而这些表情惊讶的走私贩和不法偷渡客的油画呢?”他指着那幅“乌有之乡公主”的肖像画说道,“再一次的,他似乎把关注点落在人们崩溃前的瞬间……或者说是投降的瞬间。我还没有来得及有这个荣幸和原作者交谈,不过,考虑到他绘画的人物和鸟儿的多样性,就我看来,他显然是在为所有的生命喝彩。至于他的个人肖像画嘛,”他向人们看了一圈,“很明显,这些树叶就是羽毛……”笑声和哂舌声四起。接下来,他的声音又被各种谈论赌场、足球、天气和柏林翰十月啤酒节的声音所淹没了。可是,维尼·卢梭感觉自己才刚刚热过身呢,此刻他正在自己的角落里摆出一副架子,周围有不少人靠过来,听着他与院长截然相反的意见。他评论布兰登的艺术不过是将规则扭曲成无秩序、把混乱变成有迹可循的形状罢了……潜台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瞬即逝的。听到这里,周围的人散开了,只剩下的几个女士还在试图弄懂他随后的宣言是什么意思。他大肆谈论着有阅读障碍症的天才,活着时常常被人当做古怪的异类;风景艺术又开展了什么最新运动;达芬奇对飞行有着怎样的痴迷;梵?高的最后一幅画是如何……

“哦,上帝啊!”亚历山德拉·科尔尖叫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他把那些鸟儿怎么了?”他估计,电线上肩并肩地站着一千四百只鸟儿,空中还有几千只在相互嬉戏,而远处还有更多的鸟儿逐渐聚拢过来。他正笔直地站在那里,那群暄哗的鸟儿的西边,不过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清楚鸟儿们午夜蓝色般的纤长翅膀,以及肉桂色的胸脯。有几只刚飞来的小鸟先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两圈,再猛地飞回到黑色的电线上。这似乎成了一个游戏,所有的燕子都在争先恐后地比赛,看谁能飞到离他的头、屁股、弯曲且伸开的胳膊最近的地方。燕子们转着圈儿,从天上俯冲下来,最后又掉转方向回到电线上。它们的叫声越来越大,却立即被一阵疯狂的、同时扑扇翅膀的呼啸声淹没了。仿佛是被一阵枪声惊动了似的,突然间,它们全都成群结队地向天上飞去。那一片乌云渐渐向东南方散开了。它们穿过山谷,降低了高度,朝着贝克山两翼的石头山脊飞去,隐身于那片长满树木的山坡之中。

他看着它们渐渐远去,宛如烟雾般消失在金黄色的田野上,藏匿于蓝黑色的天空之中。他感觉自己早已成为它们中的一员,所以当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像个落单的音节一样孤零零的嗡鸣时,几乎被吓了一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挪动双脚,这才发现身后的派对声,仍近在耳边。他决定在自己还没有失去勇气和无话可说之前,回去找玛德琳。可是,当他转身回头时,却发现大家已经全都拥到苏菲的院子里和街道上了,所有人似乎都在盯着他。他回头扫视了一圈,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看他身后的其他东西,可什么也没看见。他再转过身来,在人群中看到了戴着亮片的母亲,她正倚在父亲的身上。他又看到苏菲正在拍摄,然后听见和看见麦克阿弗蒂与迪昂在拍手。其他人也跟着拍了起来。但是,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意识到,那个正大步向他走过来的孤单的身影,正是布兰登·范德库尔。她的胳膊从身侧伸展开来,好像要诉说一件令她惊叹的事情,又好像正准备给某人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大到需要一个煞费苦心的摆臂动作。

显然,他无须再去捜索词语,把它们按照最神奇的顺序组合起来了。他什么也不必说,只要他一直那么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她一定会笔直地走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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